在南都城郊的一處宅子裡。趙佑熙濃眉緊鎖,自那天晚上離開,他已經有三天沒跟外界通消息了。這是父皇的嚴令,讓他一定要忍耐,不能暴露了行蹤,讓對岸的朝廷軍隊以爲趙軍主帥和主力都不在南都。
他知道父皇是對的,兵不厭詐,可他擔心小妻子會着急。他曾經承諾,出征的時候,一定帶她母子同行,現在不僅人沒帶走,連自己都音訊全無。
那天讓謝長寧去給太子妃報信,說自己連夜開拔去宛陵城,也是父皇授意的。其實,他根本沒去宛陵,隨戰船走了近百里後,就在一處隱秘的河灣上岸,然後返回京郊住下。只等靖王的戰船開過來,就領兵出戰,殺他個落花流水,父皇說。趙國跟樑國的第一場仗必須贏,這樣才能揚國威,振士氣。
可秦決過江談判,竟然提出讓趙軍退出南都,宛陵那邊也棄守,讓劉名錄長驅直入,然後趙軍與靖軍夾攻,滅掉劉名錄的軍隊。
如果父皇同意了這個方案,這場仗,暫時根本不用打,他只需隨趙軍撤離即可。
“殿下,皇上派人來了。”小福子一路小跑進來稟報,他知道太子心裡有多急,這幾天,差不多都靠練武打發時間和排解鬱悶,所以他每隔一段時間就去外面探看,終於盼來了皇上的使者。
來人是曾參與新一輪談判的陳學愚,參見禮畢,趙佑熙第一句話就問:“父皇讓你來接我回去的?”
陳學愚笑道:“皇上命微臣前來接太子去一個地方。”
“不是回宮?”
陳學愚搖頭。
“也不是回南都的水師營?”
陳學愚打量太子的臉色,不敢直接否認,委婉地說:“皇上擔心太子的安危,想讓太子和太子妃先離開南都,等他剿滅了樑國的軍隊後再回來。”
趙佑熙面沉如水:“原來在父皇眼裡,本太子是廢物,一旦戰爭來臨,只會躲在安全的地方,讓父皇置身險境。等父皇把來犯之敵趕跑了。我再出來享福。”
陳學愚小心翼翼地解釋:“太子是皇上的獨子,皇上接受秦決的方案,本身就是冒險之舉,所以才讓太子迴避。再說,這種事先談好詐敗的戰事,也沒什麼好打的。”
“怎麼沒有,萬一靖王臨陣反水,佔領南都後,反而和劉名錄一起攻打趙國軍隊呢?”
“不可能吧,朝廷軍隊大獲全勝,對靖王府有什麼好處?”他們之所以會接受這個看似荒唐的提案,主要基於以下兩點理由,其一,靖王父子不是傻蛋,幫朝廷對付趙國,無異於自尋死路;其二,退出南都,趙國不損一兵一將,即使靖王反水,也有能力反攻,重要的是人。從來不是地方。
“表面上看起來是沒有”,趙佑熙也知道,若靖王府肯通力合作,可以最大限度減少趙軍的傷亡,“但秦決其人詭計多端,任何不可能的可能性都要考慮到。”
陳學愚知道勸不動太子,只好帶着太子回宮,讓他們父子倆自己商量。
一見到趙佑熙,趙延昌就命令道:“快回東宮去,帶上你的妻子和兒子,今晚之前離開南都。”
趙佑熙站在原地動都不動,“父皇明知道我不會走。”
看兒子這樣,趙延昌嘴裡責怪,心裡其實是很欣慰的,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兒子不肯棄他而去,作爲父親,他當然覺得很窩心。可,萬一有變數,趙氏一門豈不被人一鍋端了?
在趙佑熙的堅持下,他做了一點讓步:“你實在不肯走,就留下吧,但太子妃和小郡王必須走”,有一句話他沒說,萬一父子倆都遭遇不測,好歹爲趙氏留一線血脈。
可這個提議,仍然被趙佑熙拒絕了,理由是:“兒臣知道父皇擔心什麼,但您仔細想想。如果我們倆都……留下他們母子,在這世間無依無靠,多可憐!還不如生死相隨。”見父皇皺眉,補充了一句:“這也是太子妃的意願,她老早就跟兒臣說過這樣的話,父皇稱帝,若一旦事有不諧,她不願苟且偷生。”
趙延昌沉默了半晌,最後開口時,眼神已經變得非常堅定:“行,我們就一家人守在一起。此次跟秦決合作,朕知道他可能有詭計,但我們也有致勝的法寶,爲父本來準備等你日後登基的時候再交給你的,你爺爺也是臨終之際才傳予父皇。”
趙佑熙看父皇先從書架後面的暗格裡取出一個小盒子,拿出一面令牌,再把青天朗日匾額移開,後面出現了一個木楔,把木楔轉動幾下,匾額下面出現了一道門。
趙佑熙剛想邁步進去,被父皇拉住,遞給他一塊布,示意他蒙在臉上。然後道:“你隨我來。”
趙佑熙跟在父皇后面走進密室,裡面是一級級臺階,臺階走完,是長長的隧道,牆上的燈一盞盞燃起,走了大約一頓飯的功夫後,兩個人在一扇銅門前停了下來。
趙延昌依照一定的規律按着門上的銅釘,一面問兒子:“看出門道沒有?”
趙佑熙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趙延昌低聲在兒子耳邊說出了一個口訣,再按時,刻意放慢速度。然後問:“最後幾個,按哪裡?”
趙佑熙伸手指了指,他指哪兒,趙延昌按哪兒,一二三四,厚重的銅門應手而開。
銅門後面出現了兩個蒙面青衣人,趙延昌亮出手中的令牌,他們當即跪倒在地,口稱;“參見宗主。”
趙延昌開口便問:“幾位長老和護法現在何處?”
兩人回道:“正在白虎堂議事。”
趙延昌打頭往左側的隧道而去,趙佑熙東張西望,滿眼驚奇,他做了十八年安南世子,到現在才知道,安南王府下面居然有座地下宮殿,若非這次事件,父皇還不準備告訴他呢。
又走了一段距離後,隧道逐漸開闊,頭頂上出現了天井,不再需要油燈照明。趙佑熙根據方位判斷,這裡應該是花園的下方。難怪花園裡那麼多假山,假山裡那麼多涵洞,還四通八達的,其中必定有一處或幾處是秘道的出口。
不久,他們面前又出現了一道銅門,匾額上刻着三個燙金大字:白虎堂。
趙延昌轉頭對兒子說:“你來試試。”
趙佑熙默唸着父皇教的口訣,小心按着門上的銅釘,門果然開了。
趙延昌再次亮出令牌,裡面的十幾個蒙面人一起跪倒在地:“參見宗主。”
趙延昌朝正中主位走過去,招手讓兒子在自己下首坐下,纔開口問 “已經回來了多少人?”
爲首的老者說:“昨天接到宗主的密函後,屬下立刻發出召集令,十二個時辰內,兩位長老四位護法六位堂主全部到齊,十二位執事到了八位,各堂弟子到了六成以上。”
趙延昌頷首道:“不錯,比上次還快了。”
十幾位大小首領同時拱手道:“此次非比尋常,吾國能否屹立於世。成敗在此一舉。”
趙延昌眼眸帶笑地問:“你們也認爲詐敗之法可行?”
“可行!”十幾個人異口同聲地說,“宗主帶領家眷離開皇宮,不管靖王和劉名錄誰住進來,包管叫他有來無回。”
“如果他們互相勾結呢?”
那十幾個人一起笑出來:“一回事。”
趙佑熙聽懂了他們的意思,不管是靖王還是劉名錄,他們都沒打算放回去。那兩方誰先滅了誰,或互相勾結,都是一樣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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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中午吃過感冒藥後,恨不得睡死過去,今天總算頭腦清醒了,努力多更幾章吧。
這是第一更。一起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