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俞宛秋也沒睡着,畢竟這是她兩世以來的第一個吻。
初吻的甜蜜滋味,她並沒有感受到,而是錯愕驚怕的成分居多,她從沒覺得自己在和他戀愛啊,怎麼就突然吻上了?
若拋開一切不計較,單就這個吻而言,她必須承認,真的還不壞。那傢伙身上有着強烈的荷爾蒙氣息,雖然有些讓人暈眩,但極有男人味,也……挺好聞的。
要是十六歲的少年趙佑熙,知道她身體裡住着來自現代三十歲剩女的靈魂,不知會作何感想?
她可以一輩子守住這個秘密,不讓這世上的任何人知道,可自己心裡有數啊。所以,明明是被人奪去了初吻,她卻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就像自己佔了人家少年的便宜似的。
即使拋開心理年齡的障礙,她也沒法認定:他們就此相愛了。
趙世子可只有動作,沒有語言;只有強迫,沒有表白,直接把她按在院牆上吻過,然後大家各回各屋,沒有任何精神上的交流。
越想越鬱悶,本來還有些不好意思的,覺得是那人吃了虧,可想到他始終不發一言,心裡又完全沒底了。也許,這根本不能算嚴格意義的吻,只是他一時的心血來潮;又或者,人家看她不順眼,想給她一點懲罰?
可仔細回想起來,那人的激動不是假的,如果只是心血來潮,或懲罰性的吻,他應該很平靜纔對。
那麼,她可不可以把他的表現理解爲,他對自己真的很有感覺,甚至,很喜歡?
一晚上胡思亂想,輾轉反側,基本沒睡着,最要命的是,腦海裡總會自動回放當時的情景。她捂臉長嘆,一遍遍告訴自己:這樣下去不行,會入魔的。
不就是被吻了嘛,有什麼了不起的,又沒人看見,反正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她相信以趙世子的身份,不會拿這種事去炫耀,對他而言,這根本不值得炫耀,只要他願意,他想吻多少女人都信手拈來。自己更不會對人提及。那麼,這件事,就當沒發生過吧。
除了當沒發生過,她又能如何?人家可沒跟她示愛,更遑論談婚議嫁的誠意與承諾。
當然,也沒什麼好抱怨的,她活了兩世,總算知道了吻是什麼滋味。從這個意義上,她應該感謝趙佑熙,是他讓自己體驗了人生新境界。
不斷的心理建設下,快天亮時她才思緒漸平,閉着酸澀的眼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夢鄉。
再醒來時,窗外明晃晃的太陽照着,她先呆呆地看了一會帳頂,然後猛地坐起來,拍着自己的額頭嚷了一句:“糟了,上學要遲到了。”
繡着蘭花的白色門簾一掀,蘭姨帶着笑走進來說:“遲什麼到啊,你睡糊塗了?今兒是旬休日,不上學。”
對哦,今天是二十號。她怔怔地問乳母:“現在什麼時辰了?”
“巳正剛過”,蘭姨邊說邊給她穿上紋繡剛做好的皮拖鞋,光滑涼爽很是舒適,鞋底是木質的,看上去就像改良的木屐。昨兒晚上要是穿着這個去見小霸王,興許還用得上,初吻之前有問過別人意見麼,活該被人踩一腳。
巳正就是上午十點,在現代的休息日睡到這個時候很正常,但在日落而息日出而作的古代,是會被人說閒話的。因爲不管已婚未婚,只要家裡有長輩,都要晨昏定省,不然就是失了禮數。
突然記起,又有好一段日子沒去老太君的樂壽堂了。上次因“認女”之事不歡而散,她躲那些人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自動送上門去?
沈家的人呢,先是因爲沈涵清的病,後來是因爲皇上的病,“認女”之事不了了之,也沒派人來傳喚她。
從那時到現在,又一個多月過去了。想來,沈府的人也不大好意思見自己吧。
但既然在一起住,遲早總得見面,自己是小輩,是不是應該先拿出求和的姿態,去給老太君請個安?
正糾結着要不要去前院來一趟“破冰之旅”,老太君已打發綠萼過來,讓她中午去那邊吃飯。
山水園的人聽到這個消息,一個個臉上都有了喜色,俞宛秋看在眼裡,不由得愧疚在心。自己可以兩耳不問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她們要在府裡活動,要跟方方面面的人打交道,自己跟府裡鬧僵了,她們怎麼過日子?
於是她很快換好衣裳,隨綠萼來到了老太君的住處。
還沒進門就聽見裡面傳出了很多人說笑的聲音,定睛一看,一間大廳幾乎座無虛席,不僅姑娘們在,東院的幾位少奶奶也來了。“丫頭,過來,挨着我坐坐,好久都不來看我,是不是生我的氣了?”老太君讓人搬來一張椅子緊貼着自己的羅漢牀放下,笑容仍是那麼和藹。
一聲丫頭,卻讓俞宛秋幾乎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個稱呼,從初聽到時的親切,到後來的虛假,再到現在的刺耳,還不如小霸王喊她“死丫頭”來得自然。
呃,怎麼又想到他了?她忙屏氣凝神,將他的名字從腦海中驅逐出去。
這時裴氏開口問:“宛妹妹,聽說你昨日和三少奶奶一起去潭柘寺看法會了?”
宛妹妹?誰呀?她恨不得當衆翻白眼,實際上卻只能陪着笑回話:“是啊,平時總在上學,難得連放三天假,就想出去散散心,正好三少奶奶有空,就約着一起去了。”
喊她宛妹妹的三白眼裴氏笑得古里古怪的:“三少奶奶親戚多,朋友也多,你們那天出去有沒有遇上幾個?”
俞宛秋笑了笑,沒急着回話,因爲還沒摸清裴氏的用意,她刻意提到這茬兒,是有意奚落自己呢?還是跟林蘭馨有隙?
只聽林蘭馨搶着回了一句:“我家的親戚是遇上了幾個,還遇上了一個大少奶奶的親戚呢,好像姓馬吧。”
裴氏臉色一變,小范氏想要幫腔說什麼,也被她用眼神制止了。
俞宛秋看得疑竇叢生,這姓馬的又是何方神聖?要說裴氏有外遇是不可能的,只能是別的不可告人的理由了。
不管怎樣,林蘭馨拿話把裴氏那張嘴堵住總是好的,如果有可能的話,她希望離這人越遠越好。可以說,整個沈府,要論起第一印象,她看裴氏最不順眼。
本以爲這個話題就此打住了,沒想到老太君又接過去說:“我是老了,走不動,你們都應該去參加法會,聽聽經文,再好好上幾注香。神佛菩薩,信則有,不信則無,多敬一敬總沒壞處。”
小范氏總算找到了開口的機會,笑眯眯地問:“聽說潭柘寺的送子娘娘很靈的,三少奶奶那天求到了什麼籤?”
滿場寂然,因爲這是很明顯的挑釁了,簡直有些不顧體面。連俞宛秋都覺得心驚,沈家各房雖然背地裡勾心鬥角,表面上看起來還是很和睦的,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劍拔弩張,當衆攻擊起來?
林蘭馨也氣得不輕,圓圓的杏眼裡怒火隱現,對小范氏說:“下次去的時候,大少奶奶和姨娘也一起去吧,嶽兒和巒兒前些時還炒着要妹妹呢。”
裴氏和小范氏同時色變,俞宛秋更好奇了,這裡面又有什麼典故呢?
沈湛的妻妾各有一子,就是嶽兒和巒兒,一個十歲,一個九歲,以後就再沒生育過。但林蘭馨毫不示弱地還擊,肯定不是因爲這個原因,就算以後不生了,人家起碼也有一個。
但看裴氏和小范氏,怎麼竟有些做賊心虛的樣子?
雖然詫異,俞宛秋也沒想找人打聽什麼,沈家的是非,與她何干?只要她們不找自己的麻煩就謝天謝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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柿子是行動派,對小魚兒也夠真摯,但自大的毛病也很明顯。做什麼想到就做,不會解釋,更懶得鋪墊,再加上完全沒有戀愛經驗,SO,他們之間是溝通不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