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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覺寺本是千佛島的一員,你不妨在這裡住下,有什麼問題,可以一一問來。”定淳說道。
“感謝上師,那弟子就問了。
先頓悟而後漸悟,先漸悟而後頓悟,究竟誰先,小僧心中時有迷惑。”
“聽法頓中漸,悟法漸中頓;修行頓中漸,證果漸中頓;頓、漸先後並非一成不變,悟中便自然不再迷惘。”
一毛面露喜色,趕忙又問道:
“先定後慧,先慧後定。定與慧的先後,怎樣纔是正確的理解?”
“本性常生清淨心,定中而有慧;於境上無心,慧中而有定;定、慧平等,沒有先後;定、慧雙修,自心就是正。”
一毛陷入沉思,不再言語。
這是金梓鳴有生以來,第一次得到大乘真君指點的機會,當即見縫插針,問起了修行。
“上師,我在刀法中融入了佛家真言,但葉師姐說我的咒語徒有其形,不具其實。”
“你演示給我看看。”
金梓鳴取出冷月,演練了幾招融入佛家咒語的“妖刀”,然後停下來,看向定淳羅漢。
“很有創意,居然用刀的風聲來發出咒語。
染衣說得沒錯,你對咒語內涵的理解不深,但依我看來,可不僅僅是這個緣故。”
“還請上師指教。”
“金施主,你雖是金丹初期,但戰力應遠超境界,你能告訴我,你的煉氣、築基和結丹,是怎樣完成的嗎?”
金梓鳴知道葉染衣不會害他,當下老老實實講了一遍,聽得定淳羅漢嘖嘖稱奇。
“金施主,你真乃修行天才,敢想別人不敢想,敢做別人不敢做,就連老衲都不得不佩服。
你的問題,恐怕也在於此。
你用奇思妙想彌補了功法的不足,但在佛家看來,有着相之嫌。
簡單的說,就是你爲了達到目的,強行搭建橋樑,把本來不通的道路給連接起來。
但我們修行,是爲悟先天大道。
你現在走的路,既不是直達先天,也非先悟後天,再通先天,而是你自己創造出的一條路。
這條路太特別,未來能否重歸先天大道,取決於你的悟性和機緣。
你在刀法中融入咒語,本身沒有問題,但你仍然走的是一條特殊道途。
真言雖合先天,但用你的方法,得到的道果,卻會與人不同。”
“難道說我從根本上就錯了?可是從結果看,我的戰力遠超同境之人,說明我的路應該很強纔對。”
金梓鳴有些急了。
“我相信你的基礎功法,是符合先天大道的,否則你不會有今天的成就。
但你修了太多的橋,而這些橋,人工雕琢的痕跡太深。
你現在需要想辦法,讓你的道,或者先讓這些橋,逐步符合天道規則。”定淳羅漢答道。
“可是我已經在這條路上走出很遠,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嗎?”金梓鳴問道。
“不是讓你回到源點,而是讓你從現在開始,從怎樣更符合天道去摸索、自省和改進。”定淳羅漢解釋道。
“我可以根據自己的理解去改嗎?”
“當然可以。”
“那我怎麼知道改變後,是對還是錯?”
“很簡單,如果路是對的,就不會有盡頭。
如果你能一直向前,越走越遠,那就證明你走在正確的路上,它至少是一條適合你,且不違背天地法則的道路。”
“壇經說見性成佛,我如果終身不能見性,但只要我在見性的路上,就是正途,對嗎?”金梓鳴若有所悟。
“金施主極具慧根,不錯,便是此理。
其實何止你,
就算老衲,只要知道自己是在見性的途中,便已心滿意足。”
“謝過上師,我會仔細思考自己的道途。”
金梓鳴衷心感謝,本是來學習咒語,未曾想居然明白了這些年最大的修行困惑。
野法修行雖然效果明顯,但他總擔心這條路不長遠,畢竟他的境界太低,在大河中混雜的泥沙定然不少。
“定淳羅漢說得對,這些年我不是在自創功法,而是‘搭橋’,爲了達到修行目的,我已經自建了太多座‘橋樑’。”
正當金梓鳴苦思之際,定淳說道:
“金施主,你既與我佛有緣,老衲便予你一段緣法。
你也在寺中住下,後山有一塊佛音玉璧,當你誦讀其上的經文時,它會發出梵音。
如果有一天,你坐在那裡,沒有誦讀經文,心中也沒有想,甚至已經全然忘記,依然有梵音相隨,那時你便可以離開。”
印光和尚給他倆安排臥房,讓一毛從此隨衆僧一起打坐修行,聽上師講經與答疑。
然後他遞給金梓鳴一塊通行玉牌,便帶他前往後山的佛音玉璧。
山路崎嶇,兩旁的花草樹木錯落有致,山間清新空氣,鳥鳴百轉千回。
一條清澈見底的山澗之上,架着一座小石橋,走過後便進入一片雲遮霧繞的樹林。
林子盡頭,便是懸崖,那裡種着幾十株翠竹,其旁一池幽潭,碧水上飄着荷葉。
在水潭中央,聳立一塊三人高的玉璧,白玉上生出了一些翠綠色帶,好似春天的柳枝嫩芽,清麗靈動,生機盎然。
最奇特的是,竹子、潭水、荷葉和翠玉的四種綠色,各不相同,卻相互襯托,很是和諧。
印光讓金梓鳴向駐守僧人出示玉牌,然後指着綠潭旁的幾個蒲團說道:
“金施主,你可以去那裡打坐參悟,小僧還有其他要務,便不再相陪。”
金梓鳴謝過,上前在居中那個蒲團坐下。
調息之後,方纔看向玉璧上鐫刻的文字,發現那並非完整經文,而是一些經典摘錄:
“一切衆生從無始來,種種顛倒,猶如迷人,四方易處,妄認四大爲自身相,六塵緣影爲自心相,譬彼病目,見空中華及第二月……”
金梓鳴虔誠誦讀,神異果然發生。
玉璧輕顫,有美妙梵音傳出,佛音透出五種清淨相,分別是正直、和雅、清徹、神滿和周遍遠聞。
其音時而如雷,時而清徹遠播,讓人聞之喜悅。
腦中空靈,清醒無比,那些晦澀經文在此刻忽然變得淺顯易懂。
他渾然不覺,陷入一種難以言喻的神妙境地。
雙目聚焦在玉璧上,口中一遍遍誦讀,只覺佛心通透,對佛經和真言有了新的感悟。
這個狀態一直持續了兩日多,金梓鳴才從頓悟中醒來,只覺內心祥和安寧,如被佛陀點化,得以開悟。
他起身朝玉璧深深一揖,方纔下山。
回到客房外的庭院,開始演練“妖刀”,發現真言的威力果真變強。
金梓鳴歡喜收刀,現在當務之急,不是改進咒語,而是抓住這難得的機會,解決野法修煉偏離先天大道的“着相”問題。
用過素食,他再次返回玉璧前,發現已有僧人在那裡誦讀,便在一旁打坐,直到和尚離開,方纔坐在蒲團上。
唸誦三遍後,他控制住入定的衝動,不再發聲,努力把握四周環繞的梵音在最後一刻的美妙感覺,期望能留住一絲餘音。
但他立即發現這是徒勞,隨着發音停止,佛音也徹底消失。
這本就在意料之中,金梓鳴也不氣餒,依然不出聲,只在心中默唸經文。
一次次的重複,玉璧始終沒有反應,他渾不在意,只顧無聲誦唸,這一讀,便是七日。
他隱約觸碰到什麼,但又不清晰,難以把握。
於是金梓鳴改爲發聲誦讀三遍,再默唸十遍,不斷循環。
他漸漸發現在發音時,他的身體、神魂和音波,與玉璧形成了共振。
發現這個奧秘後,他首先調節神魂,使其始終保持在那個狀態。
同時,通過默唸經文來震動三個丹田, 從而使身體重返諧振時的樣子。
然後開始不斷微調,去嘗試與玉璧發生共振。
整整用了十二天,他終於將神魂和身體調整到一個奇妙狀態。
默唸經文,玉壁便隨之震動,梵音顯現,環繞於他,讓他顯得法相莊嚴。
看守僧人見金梓鳴短短二十來日,便能達到如此境界,讚歎不已。
金梓鳴又嘗試數次,發現均能重現,便停止修行,去前山見一毛。
問了他跟隨羅漢修行的情況,得知定淳很賞識他,心中不由得替他高興。
他休息一日,重返山巔綠潭,這一次,他需要在沒有默唸、忘記經文的情況下,顯現梵音。
神魂的那種神妙狀態,他清晰記得,無需再練。
不再默默誦讀,心中亦不想那些經文,只通過三個丹田的震動,讓肉身重返那種不可言喻的微妙狀態。
再以此爲基礎,不斷微調,去嘗試與玉璧產生共鳴。
丹田的控制,相對容易,但要忘記那段經文,卻非常困難。
現在距離玉璧如此之近,若去嘗試忘記,經文反而會自動鑽入腦中。
即使運功將它們從神魂中刪除,也會立即重生,讓人無法忘記。
原來,這纔是玉璧修行最難的一點。
半個月過去,他依然毫無進展,那些經文總會不期而至。
金梓鳴停止修煉,開始思考:
修行多年,曾有哪些經歷與此類似?
或者說,有哪些感悟,能夠對當下的問題,有所啓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