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風蕭蕭,雪飄飄。
荒野林中,一道人影,急急而行。
正是……
“唔——噗!!!”
急奔腳步驟停,傷重身軀一顫,最終還是壓制不住,噴出一大口殷紅鮮血。
正是陳破軍。
只見他甲冑破碎,半身血肉如炭焦黑,噴出的鮮血落在地上,竟如岩漿一般湯滾鼎沸,直澆得草木枯敗,火起成灰,可見其傷勢之重。
雷霆自無毒,但雷火真炎深入血肉,對人身而言同樣致命,若非他修爲高深,實力強橫,勉勉壓住傷勢,此刻早已倒地斃命了。
即便如此,傷重之軀也難支撐,連御空飛行之力都無了。
雖然傷勢沉重,但他依舊不敢停留,強撐身體在這荒野林中急急奔行。
不能停,不敢停!
此次,不知誰人放出消息,說天武遺脈隱支再度遭滅,其餘孽攜天武遺體,玄晶冰棺,聖王舍利三大寶物,竄逃至西北一地,使得江湖中人聞訊而來,猶若嗅到血腥味的鯊魚,都想奪得這三件奇珍異寶。
他鐵心堡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所以,他不敢停留,否則就算那人不做追殺,其他勢力,各方人馬也會成他絕命之機。
急急急,逃逃逃!
就在此間……
“二哥!”
一聲驚呼,一人飛身而來,迎到陳破軍面前,看他這般模樣,也是一陣非常:“怎會這樣?”
“三弟……唔!”
見到是自家之人,陳破軍纔鬆下一口氣,張口欲要言語,卻不想又噴出一口鮮血,直叫對方面色大變,連忙扶他坐下,運起真元療傷。
如此這般,不知多久。
“嗬……!”
陳破軍睜開眼眸,只見周邊鐵甲成圍,前方則大馬金刀的坐着一箇中年男子,與他一般披着玄鐵神兵,冷厲之中,隱透殺機。
正是他大哥,鐵心堡當代堡主,天榜宗師,神橋強者——七殺陳飛虎!
“大哥!”
見到自己大哥三弟,還有周邊的三十六天罡神兵,陳破軍頓時一鬆。
但很快面上又露苦澀,強撐身體說道:“破軍無能,有負重託,未能取得聖王舍利,還折了七十二地煞神兵,請堡主責罰!”
“嗯!?”
聽此,陳飛虎雖然眉頭緊皺,但並未動怒,只問道:“怎一回事?”
“他活了!”
陳破軍眼中又見幾分驚悸,話語艱難,苦澀苦澀:“天武帝,他活了!”
“什麼!?”
聽此,無論是七殺陳飛虎,還是一旁的貪狼陳廉貞,面上都一派錯愕。
陳破軍自知他們心情,但還是堅決說道:“天武帝,他活了!!”
“……”
“……”
聽此,兩人都是沉默。
片刻之後,才見陳飛虎沉聲:“這不可能!”
雖然相信自己二弟,但這等事情太過匪夷所思,駭人聽聞,一時之間他也接受不能。
在旁的陳廉貞則試探說道:“會不會是傀儡之法,控其肉身?”
“傀儡之法?”
“控其肉身?”
陳破軍苦笑一聲:“什麼傀儡之法,能控一具屍身,將我打成這副模樣?”
“這……”
陳廉貞眉頭緊皺:“那可能是神橋奪舍!”
“我原本也這般以爲!”
“但……”
陳破軍搖了搖頭,堅定說道:“那天武肉身坐化萬年,還是壽盡坐化,哪個天榜宗師會選其奪舍,縱是天武遺脈異想天開,一時間也難有此戰力。”
“那人定是天武無疑!”
“只有天武復生,纔有如此手段!”
“匪夷所思,神鬼莫測,這就是那位天武帝啊!”
沉沉一聲,苦澀之中,盡是驚悸惶恐。
“這……”
聽此分析,縱是以智謀著稱的貪狼陳廉貞,也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望向陳飛虎。
陳飛虎眉頭緊皺,但也沒有妄下定論,只問道:“事情經過!”
陳破軍點了點頭,敘述開來:“方纔我攜地煞神兵,追至一處破廟……”
很快便將方纔經過道來。
聽完他的敘述,陳飛虎眉頭皺得更是厲害了。
陳廉貞亦是雙眉緊鎖,眼中驚疑難定:“如此說來,確有可能是天武復生,可此人身死已有萬年,竟還能夠死而復生,這……”
“匪夷所思!”
“聳人聽聞!”
陳破軍接過話語,沉聲說道:“也正是因此,才更證明他是天武復生無疑,因爲只有那位天武帝,纔有如此匪夷所思的神異手段!”
“不錯!”
陳飛虎點了點頭:“當年神武之路未開,此人便以抱丹修爲,鎮世八百載,長生不老,春秋鼎盛,如今死而復生,雖然聳人聽聞,但也並非不能接受。”
眼見一向少言寡語的大哥都做出瞭如此分析,陳廉貞也只能接受這一事實:“那接下來如何是好,聖王舍利關係老祖大業,我們難道要拱手讓人?”
“怕什麼,殺就是!”
聽此,陳飛虎卻是一片平靜,沉着說道:“天武當年,也就抱丹修爲,哪怕藏有一手,也不過元丹境界。”
“至於其他手段,若他真有通天徹底之力,當年也不會死在戰神殿中,任由周朝國勢分崩離析了。”
“此世所有,萬法源流,終究逃不過戰神殿與戰神圖錄!”
“此番他能死而復生,還有當年他之種種,想來也與戰神殿脫不開關係。”
“所以,他與我們一般都是人,戰神傳承,圖錄源流之人,並非什麼鬼神仙魔。”
“人被殺,就會死,各憑手段就是,無論如何,此次一定要奪到聖王舍利,此物關係我鐵心堡生死存亡!”
沉着話語,剖明局勢。
陳破軍也壓下了眼中驚悸,圖謀說道:“天武遺脈攜寶而逃的消息已在江湖流傳,各方勢力聞訊而至,尤其是魔門,他們對聖王舍利同樣勢在必得,縱然左右二使不來,四大法王也一定會到,我們可以驅狼吞虎,坐收漁翁之利。”
聽此,貪狼陳廉貞卻是苦笑:“恐怕他們也是這般想法!”
……
“天武重生?”
“哼!!!”
另一邊,杜心語跪在地上,不敢多言。
四人立於前方,身後影影倬倬,盡是全魔亂舞。
“管他是真是假,聖舍利乃我聖門至寶,關係我聖門千秋大業,左右二使已下死令,此番無論如何,都要將之帶回!”
“那暴君當年一時得勢,張狂無倆,滅我聖門道統,如今正好新仇舊恨,一併討還!”
“鐵心堡陳老鬼壽元將盡,命不久矣,此番謀奪聖舍利,應是想要留下功力,助陳飛虎成就神武之功,所以此次鐵心堡肯定會以命相搏,我們可驅狼吞虎,坐收漁翁之利。”
“只怕他們也是同樣想法,倘若我們都按捺不動,恐怕會被他人奪得先機。”
“不錯,那獨夫當年暴虐至極,不止我聖門一脈遭他毒手,道門佛門,儒教名家,黑白兩道,哪個不與他有血海滔天之仇,刻骨銘心之恨?”
“他強鎮世間八百載,殺了多少人,滅了多少門,當年周朝便是因此分析離崩,滅其國勢之時,各家都出了大力,如今他這暴君重生,天下人必定寢食難安。”
“消息傳出之後,各方勢力必定聞風而動,三教名家,黑白兩道都會遣人而來,甚至傾巢而出,我等若不能先行一步,聖舍利恐怕會落入他人之手。”
“……”
一番言語過後,四人終有定計。
“無論如何,此人都不能留,聖舍利更要到手!”
“八方使者,十二壇衆,全部散佈出去,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給我挖出來!”
“此人精通易容斂息之法,以假換真輕而易舉,縱是掘地三尺,恐怕也難挖出。”“馬上傳音給閻左使,讓他派人上天機樓一趟,當年他們捨不得爲我聖門尋聖舍利,如今那暴君死而復生,看他們還能不能坐得住!”
“此事必須速戰速決,不能給那暴君太多時間發展做大,否則以他的手段,哪怕沒有戰神圖錄,也可能成得一番氣候。”
“傳令各個分壇,全力搜捕天武餘孽,監察各方異常變動,那暴君手段非凡,尤其是教化之法,當年他以醫館之名立於徐州,暗中將勢力發展做大,最終侵吞天下,無人可擋,這樣的事情絕不能讓他再來一次!”
言語紛紛,定下戰略,雖然面面俱到,但卻有一絲惶恐,如何都按壓不住。
……
長夜未完,風雪依舊。
一個山洞之內,火光照亮,驅散嚴寒。
“唔……!”
重傷昏迷的人悠悠醒轉,迷茫的雙眼,朦朧的視野,逐漸清晰又起驚恐。
“祖皇!!!”
驚呼一聲,身體掙起。
卻聽身後,一聲輕語,平靜傳來。
“別動,我在爲你療傷。”
輕聲一聲,便叫驚恐瞬消,倉皇立散。
蘇少卿定下心來,才感覺到身後一雙溫熱手掌,正抵在自己背脊之上,運行生卷之法,不斷渡入真元,療愈那沉重傷勢。
是生字卷!
祖皇還在!
之前一切,不是做夢,不是做夢!
蘇少卿心中一喜,如釋重負,身體也不由自主的放鬆下來,沉浸在對方渡入的真元之中,只感覺傷痛盡去,前所未有的舒適與放鬆。
然而……
“你心脈斷裂,脊骨粉碎,只靠外力接續,定有隱患遺留,與我同運武經,動用生卷之法,裡應外合,方可恢復如初,不留隱憂。”
身後話語傳來,聽得蘇少卿一震,急忙運起真元,同摧生字卷法。
生卷同力,雖有差別,但在對方引導之下,依舊順暢無阻,妙用顯現。
不知多久,功行圓滿,身後手掌收回,渾厚元力同消,再無那般舒適之感,令蘇少卿一陣悵然若失。
不過很快他就調整過來,撐起身體,回首望去,只見一人已起身離了石臺,面貌相貌,衣着服飾,與之前一般無二。
正是……
“祖皇!”
蘇少卿撐起身軀,跪倒在地,顫聲說道:“不孝子孫,見過祖皇,恭賀祖皇神功大成!”
話語顫聲,已見哭腔。
許陽搖了搖頭,沒有多言:“起來吧。”
“是,是!”
蘇少卿這才收拾心情,顫抖着撐起了身體,同時心中組織語言,想着要怎麼將這萬年鉅變,滄海桑田敘述。
許陽看他,卻是問道:“蘇北玄是你什麼人?”
蘇少卿肅正說道:“正是家祖!”
“是嗎?”
許陽聽此,並不意外。
他雖兩世爲皇,但一心向道,也不想多有牽掛,所以並未留下子嗣,大周世界的皇族,是其弟李青河的血脈,天武這邊,則是由蘇北玄爲首的幾個弟子接續傳承,這人就是蘇北玄的後裔。
雖然如今看來,這些後人有些敗家,但世事如此,人心難奈,許陽也沒有多說什麼,只道:“脫吧。”
“啊!?”
蘇少卿一怔,有些不知所措,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什麼。
許陽卻是一本正經:“除去身上衣物。”
“……”
蘇少卿一陣沉默,但還是顫着手解開了衣襟。
這什麼情況?
祖皇要幹什麼?
雖然坊間一直有惡意傳言,說周太祖天武帝好男鳳,喜收弟子而不納妃嬪,以至後宮空空,武院滿滿,但那完全是胡亂的惡意揣測。
天下誰人不知,祖皇一生用情至專,因當年一飯之恩,便只對那一人留情,以至於那位師仙子去後,再無一名女子有望天武后位,就連傳聞中深得寵愛的魔門聖女,實際也不過一舞姬罷了。
那現在是什麼情況?
療傷?
對,一定是療傷?
可療傷解衣服幹什麼?
這又不是那些爛俗的小說話本。
蘇少卿心亂如麻,不知所措,但還是順從的解開了腰帶,將一身衣物盡數除下,露出一具羊脂美玉般的動人胴體。
這丰神如玉的翩翩佳公子,竟是嬌嬌女兒身。
許陽見此,卻不意外,兩指並劍一點,劍氣破體而出。
真正破體!
破開肌體,逼出精血。
一團精血,落於空中。
許陽劍指一點,以指爲筆,以血爲墨,向着蘇少卿說道:“我現在爲伱加持道法,凝神守一,隨我念訣!”
“啊!?”
剛做好莫名準備的蘇少卿一怔,還未反應過來,便見許陽劍指一點,隔空引動血墨,筆走龍蛇,勾勒起來,很快一道鮮紅的符籙,便出現在了雪白的肌體之上。
這是……
“凝神守一,隨我念訣!”
一聲話語,重複傳來,驚醒了不知所措的人。
許陽以指爲劍,以劍爲筆,筆走龍蛇,在這羊脂美玉般的動人胴體之上勾勒起來,繪製出一道又一道符籙,同時口中念動,施加道法真訣。
“丁丑延我壽,丁亥拘我魂,丁酉制我魄,丁未卻我災,丁巳度我危,丁卯度我厄,甲子護我身,甲戌保我形……”
六丁六甲護身神咒!
既能護身提力,鬥戰誅魔,也能守魂鎮靈,抵禦外侵,是十分全能的護身咒術。
許陽施展此法,主要是爲蘇少卿提供加持,隔絕天機之術的占卜。
他很清楚,自己當年的所作所爲,得罪了多少人,觸犯了多少階層。
這些人與他可謂血海深仇,不共戴天,若是知他重生,那定會不惜代價將他滅殺,不止是爲千萬年前的仇恨,更是爲日後將來的利益。
對他們而言,這個世界,不需要再出一個許青陽,也不能再有一位許青陽!
對於這些爛人,許陽雖然看做垃圾,但戰略藐視與戰術重視並不衝突。
千萬年過去了,誰知道這個世界的武學體系,有沒有天機之術的開創?
道法本體那邊,因爲傳輸莊周夢蝶,現在還處於神魂枯竭的狀態,羅天大醮都無法快速恢復,短時間內是無法提供技能支援了。
沒有“遁去的一”這樣的特性,他只能自己想辦法,隔絕天機之術的搜查。
所以……
隨着劍指勾勒,口訣念動,不過片刻功夫,雪白肌體之上,便繪滿了鮮紅符籙,看得蘇少卿不知所措。
祖皇……還會畫符?
戰神圖錄裡,有這樣的武功嗎?
可就算是那幾大“道門”的高手,也沒聽說會用什麼符籙啊,至多就是煉些丹藥之類的。
難道祖皇參悟到了更高更深之秘?
蘇少卿思緒紛亂,心驚不解。
許陽卻不做理會,劍指一點,法力一催。
“疾!!!”
叱喝一聲,六丁六甲,道法加持。
鮮紅符篆,靈光大放,隨後漸成虛無,隱入身軀之中,再也不見半點鮮紅符籙痕跡,只有雪白肌體再度露於人前。
許陽卻是視而不見,迎上蘇少卿目光說道:“穿衣。”
“哦,哦!”
蘇少卿這才驚醒過來,顧不得怦怦直跳,幾乎衝出的心,手忙腳亂的穿上衣物。
許陽搖了搖頭,伸手解開自己身上的衣物,結果卻見蘇少卿手忙腳亂的穿好衣服後,還傻呆呆的盯着自己,也是無奈,只能說道:“轉過去。”
“……”
“哦,哦!”
蘇少卿呆了一會兒,隨後才反應過來,轉過身去,心中怪異。
雖然這麼說有些大不敬,但心中還是感覺,自己這位祖皇,似乎有那麼一點點……雙重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