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走了多久,三人才終於從洞口裡出來。
映入眼簾的,便是巨大的、幽深的、看不見底的裂谷。
姜離諳和溫陽都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因爲這種完全沒有光照的、空間巨大的環境,若是遇到什麼具有夜視能力的飛行妖獸的攻擊,幾乎沒有很好的辦法可以應付。
魏東流倒是雲淡風輕……雖然神識也在掃查四周,但表面上的神秘大佬人設肯定要維持住。
三人沿着羊腸小道,向下不斷蜿蜒折行,走在前面的溫陽突然微微偏頭,看向姜離諳。
很不對勁。
魏東流這閒庭信步的派頭,實在是太不對勁了——簡直就跟在自家後花園裡散步一樣。
除非他對此處非常熟悉……但如果他提前探過此處秘境,又何必叫上你我前來?
難道他真的是什麼上古老怪物?
姜離諳讀懂了他的意思,然後默默撇過頭去,假裝沒有讀懂。
狐假虎威的感覺,好爽啊!
她心裡得意地想。
這小魔女看來是已經被魏魔君完全迷暈了,沆瀣一氣……溫陽冷冷想着,暗自垂下眼瞼和睫毛,只用神識保持對四周的探查。
嗯?那是什麼聲音?
溫陽忽然聽見了一陣詭異的鈴聲,頓時便有陣陣暈眩襲上心頭。
他正要出聲示警,神識裡卻“看見”走在身前的魏東流,以及身後的姜離諳,都沒有任何異樣。
難道是這兩人在算計我?
溫陽下意識想到此處,頓時一驚,然後很快又反應過來。
不對,聲音不是從這兩人身上傳來的,而是從谷底傳來的。
他趕緊運轉心法,先抵住聲音裡的幻術攻擊,然後下意識便將神識往谷底探去,興許是衆人已經下到了足夠的距離,這一探便探到了白骨神宮的穹頂。
溫陽:!!!
正當溫陽百感交集的時候, 姜魔女也聽見了那詭異的鈴聲。
“這鈴聲還挺好聽的……”她下意識便想道, 然後猛地反應過來,“不對!有幻術!”
呆滯片刻,姜離諳便突然越過溫陽,跑到魏東流身邊, 假裝被幻術襲擊的樣子, 嬌聲說道:
“魏道友,這聲音好像有些不對!”
“這是白骨空鈴。”魏東流淡淡說道, “以骨鑄鈴, 無風自動。”
“其聲音能蕩人魂魄,迷人神智。法力境界低微些的, 在鐘聲裡走不過三息, 便要頭暈目眩,四肢乏力,無法動彈了。”
姜離諳聽得微微一怔,只當是魏東流嫌棄自己修爲太差, 連忙說道:
“咳, 我並不是抵擋不住這種幻術,只是提醒一下你們而已。”
“魏道友真是見多識廣。”後面的溫陽忽然說道, “居然只是聽聞其聲, 便能辨認出是白骨空鈴。”
“此物我在典籍裡也曾讀過, 據說是本道在上古時期戒律堂的專用法寶。凡新入門的弟子, 必要在白骨空鈴前走上一遭, 方曉得陰鬼道的門規厲害。”
“另外, 若是有外敵攻入, 只需將白骨空鈴全力催動起來, 便能直接攻擊敵人魂魄,其效果堪比護派大陣。”
“原來如此。”姜離諳笑着說道, “也就是說,這下面就是白骨神宮了?”
“如果說失傳已久的白骨空鈴可能位於何處, 那當然只能是白骨神宮了。”溫陽幽幽嘆了口氣,“歷史上,我們陰鬼道也有過四次滅派大禍,每一次都是差點斷絕道統。”
“到了如今, 連白骨神宮的下落都尋不見了……卻想不到會在這裡。”
“溫道友,你事後會向宗門彙報麼?”姜離諳忽然問道。
“當然不會。”溫陽小心觀察魏東流的臉色,然後正色說道, “若是尋常秘境的位置,將其獻給宗門, 或許還能得到重賞。”
“但白骨神宮事關重大,宗門很有可能將其消息封鎖起來,只讓少數高層知曉。”
說到這裡,他便恰到好處地閉口不言。
至於潛臺詞是什麼,當然也不言而喻——既然只能讓少數高層知道,那除了“少數高層”以外的人,自然是要消失掉的。
魏東流沒有說話, 只是帶着兩人走到谷底。
巍峨的白骨神宮,便在三人的神識裡展露崢嶸。
“確實是白骨神宮。”溫陽感慨般地說道,“自從陰鬼道丟失這裡的下落後, 我們三人大概是第一批抵達此處的修士吧。”
魏東流開口問道:
“溫道友, 我再問你一遍:你可知飛天夜叉?”
“嗯。”溫陽微微沉吟片刻,說道, “魏道友應該知曉, 我陰鬼道曾經有煉陰屍和控幽鬼兩個流派。”
“在陰屍流派裡,陰屍分爲鐵、銅、銀、金四個等級,這些陰屍往往都是橫死之人,被修士操控作爲兵器,有力大無窮之能。”
“再其上,便是‘地行羅剎’,‘飛天夜叉’,以及傳說中的‘旱魃’。”
“到了這個境界的陰屍,就會開始具備靈智、天賦和神通,所以往往難以被修士進行掌控。因此必須在煉屍階段,便加入一件法器進行同煉,使兩者性命互相交修,難以分離。”
“這樣一來,便可以使用這種法器,對陰屍進行強制性的操縱——當然,擁有靈智的陰屍若是能搶得法器,即可將其煉入身體深處,消除被人鉗制的危險。”
“在白骨神宮那個年代,可能還有陰鬼道修士會將陰屍煉到飛天夜叉的境界。但如今我們宗門已經沒人這麼做了。”
“大家都是反其道而行之:並不是將別人煉成高階陰屍,並大費周章地進行奴役,而是自己走屍修之道……若是能成爲旱魃,亦能與天地同壽,和地仙相比差不了多少。”
“比如我們宗門,如今就有兩位飛天夜叉前輩,都是宗門長老……”
溫陽將陰屍流派的知識娓娓道來,聽得魏東流和姜離諳非常入神。
兩人對這些知識也不是全無瞭解,平時看雜書也涉獵過一些,但肯定沒有溫陽知道的那麼細。
煉屍煉屍,以前是煉別人,現在是煉自己,果真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說到最後,溫陽小心翼翼地問道:
“魏道友,這白骨神宮裡頭,有一隻飛天夜叉嗎?”
“不錯。”魏東流坦然說道,“而且和它性命交修的法器,也在這白骨神宮裡頭。”
“你知道這種法器要怎麼使用嗎?”
“這很簡單。”溫陽毫不猶豫地回答道,“直接滴精血使其認主便可。”
“收服法器之後,與之心神交感,便等於那飛天夜叉的性命,只在你一念之間。”
“你要它走,它便走;要它跑跳,它便跑跳;哪怕是讓它自殺,它也不得不做。”
“當然,既然能奴役飛天夜叉,自然沒人會捨得讓它自殺。不過還得提防它的算計,畢竟它已經開了靈智,而且根本不遜於人類修士。”
“若是被它的曲意逢迎麻痹了警戒心,讓那至關重要的法器被它謀奪了去,便要遭到飛天夜叉最爲酷烈殘忍的報復。我們宗門的古籍裡,就記載了幾個極爲可怕的案例……”
衆人就這樣互相閒聊着,向着白骨神宮的正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