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句實話,原本桂鈴兒對龍隴並無什麼感情。
不過妖族諸侯之中,往往以血脈位階和政治需求爲婚姻的唯一考量,感情自然不在考慮範圍之內。
而純粹從未來夫君的角度考慮,桂鈴兒還是比較欣賞龍隴的。
但很快,小龜便驚愕地發現:龍隴,似乎對她完全沒有半點興趣。
你居然對我沒有興趣,這我可要對你來一點興趣了。
從那時起,小龜就開始暗暗關注龍隴。
然後越是關注,越是發現……自己似乎真的配不上這條雄龍。
血脈位階極其高貴,修爲精進快到飛起,智謀膽識無不過人,不僅年紀輕輕就得到族裡高層信重,在外頭甚至能和朱鳥長公主正面嗆聲,和白虎神將掰手腕不落下風。
看不上自己,似乎也沒有什麼奇怪的。
從那以後漸漸地,桂鈴兒也就熄了對龍隴的心思——當然,也沒有完全熄,白日夢偶爾還是可以做做的,只是不會當真了。
如今龍隴突然爲玄龜一族說話,讓桂鈴兒立刻有種做夢般的快感。
總不會真是瞧上我小龜的美色了吧?
話說啊,這龍隴妖王,要是真的到玄龜一族來求親,我是勉強答應呢,還是欲拒還迎呢?
勉強答應會顯得有些白給,要不就欲拒還迎吧,先表示害羞難言,然後老祖就狠狠地斥責我,以玄武一族的老祖身份,命令我必須嫁給龍隴,我只能嬌羞無力地應下,方纔能顯出我的矜持。
話說回來,龍族和玄龜的結合,不就暗合昔日的玄武組合嗎?
等到婚後,我與夫君齊練那北冥玄武神功,雙修之下功力大進,在玄武族內的地位自然也要妻憑夫貴,節節攀升。
若是再能生下一兒半女,嘖嘖!若是龍族血脈就姓龍,玄龜血脈就姓桂……
桂鈴兒這邊還在想兒女的名字呢,只聽見龍隴說道:
“桂鈴兒,我有些話要和龍狐說,你看伱是不是?”
“哦,哦哦哦。”桂鈴兒下意識邊往外走,順手帶上了門才反應過來。
不對!得先把龍隴的態度讓族內知曉!
她這邊趕緊去通知族裡。房間之中,龍隴則是和龍狐說道:
“今天族長又找我談話,看族裡的意思,成親之日怕是不遠了。”
“哦。”龍狐平靜地點頭道,但被她夾在雙腿之間的大尾巴,已經軟綿綿地順着牀沿垂了下去,表明她的內心其實沮喪得很,根本不像面上表現出來的那樣平靜。
“目前看來,也只有在婚事定下之前,我倆就儘快離開東州了。”龍隴繼續說道。
龍狐沉默片刻,問道:
“那樣的話,對秦夜妹妹的名聲,是否有礙?”
“若是婚事定下,然後新郎突然逃走,那對她的名聲才叫有礙。”龍隴回答說道,“趁婚事還沒定下前,我們先行一步離開,這裡頭就有很大的轉圜空間了。”
“我都聽你的。”龍狐點了點頭,溫順說道。
“最近一段時間,你切不可對外流露出任何沮喪情緒,以防有人趁機做文章。”龍隴叮囑她道,“但若是族長或老祖來找你試探,你就要強裝平靜,不經意間又稍微露出點沮喪情緒,讓對方察覺。”
“若是全程無動於衷,難保不會叫人懷疑。”龍狐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沒問題。”
“嗯嗯,後續計劃要啓動時,我再來找你。”龍隴也曉得狐女最擅幻術、表演,因此倒是不擔心龍狐會漏餡。
離開龍狐的房間,他便又找了一處密室,將傳送陣鋪設在地上,開始運轉。
如今最關鍵的,還是北溟梵洋那邊的態度。
若北溟梵洋不同意兩人過來,那麼假如按原計劃逃離東州北上,也只能徘徊在北海之中,直到被玄龜一族搜捕抓獲……那樣無疑是最糟糕的情況。
不能北上的話,便只能往西而去了。
玄龜一族目前有求於蒼龍一族,因此若是龍族懸賞通緝自己,北州必然全力配合。
但西州卻未必如此:
首先,龍狐出身於西州天狐一族,有小姨塗山君的關係在,天狐一族應該會庇護兩人。
其次,以白虎神將的眼光和膽識,應該不會拒絕自己投奔西州——他肯定能看出自己的價值。
最後,西州離東州最爲遙遠,也最不容易受到東州的各種政治干涉。
思及至此,龍隴忽然又猛地想起,上次祁英珠出使東州,和自己說的那些話來。
如今雖是敵人,以後卻也未必,我看龍隴你和龍族的關係,似乎也沒有那麼親密無間嘛……
只能說,不愧是白虎神將,也不知是從什麼只鱗片羽的線索之中,察覺到了我和蒼龍一族之間的隔閡。
既然如此,託庇於西州也不失爲一種方案。
龍隴沉吟良久,只見傳送陣終於運轉完畢,從中掉落出一個玉簡來。
他連忙拿起玉簡,神識浸潤其中,只見上面寫着一行字:
“八月十六晚亥時,北角鱈魚灣,只兩人來。”
龍隴先是一怔,隨後立刻狂喜。
北溟梵洋這是答應了,並且給出了接頭的時間和地點!
他連忙收起傳送陣,匆匆離開密室,又跑去族中的典籍館,找到地理志圖查詢。
地圖之上,北州的北岸長達數千裡,走勢如犬牙交錯,乃是被北海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侵蝕所致。
其中,北州突出之處爲岬爲島,北海突入之處爲溝爲灣,差不多數百來個地名,均有標註。
龍隴仔細檢索過去,從頭到尾,卻均未找到“北角鱈魚灣”的名字。
不會吧?難不成北溟梵洋是在故意消遣我?
略作思索,龍隴忽然又意識到,很可能是古今地名的不同。
就像上次羅衍和石琉璃去找囚龍井,萬象仙人說的井乃是古井,而如今京城移位,要找現井自然是找不到的。
於是龍隴又去找古代地理志圖。
他正試圖伸手從高處取下一本古籍,忽然只聽見背後響起施瑤的聲音:
“你找那本古籍要做什麼?”
龍隴猛地打了一個激靈,轉頭笑道:
“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