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煙華怔了一怔,委實想不到剛打發了鄭濯輝,以爲可以震懾住許多人,落得個耳根清淨,連着氣兒都未喘一口,竟是又迎來了挑戰者。
眼前之人皮下肌肉略略鼓起,流線型的肌理隱藏着極強的爆發力,表面似籠着一層金屬色的油光,身上氣息深沉如海,比着那鄭濯輝可要強上太多了。鄭濯輝會合虛境初期,這人的修爲至少在合虛境後期,顯然跟着慕煙華一般修煉了一門鍛鍊肉身的秘法,肉身力量堪比遠古巨獸。
像是方纔施展出涅槃九變,叫這人見獵心喜,直接上前來挑戰。
這倒是她疏忽了,只想着拿鄭家兄妹立威,嚇退那些不懷好意之人,不曾想到此舉同樣會吸引好戰之人主動現身。
跟着鄭濯輝的爭鬥不過熱了熱身,再來一場也沒什麼要緊。看眼前之人修爲境界比鄭濯輝高出不少,想來在潛龍榜上的排名遠遠超過鄭濯輝,多半就是前十位的其中之一。
慕煙華詢問的視線轉向秦十三,想要從他口中得到答案。
秦十三卻瞪大了眼睛,瞠目結舌地看着來人,根本沒有注意到慕煙華的動作。
倒是茹小蝶神情略有些古怪,上前兩步至慕煙華身側。
“譚師兄,你怎麼也來了?來了也不招呼一聲,竟沒頭沒腦地跑來找慕丹師打架。慕丹師是這一屆新進天才,收到白蒼翎送出的劍箋參加品劍會,你要找人挑戰可找錯人了。”擡手一指正往這邊來的白蒼翎,再一指虞肆身側的曹潛,“白蒼翎跟着曹潛兩人,你隨便選一位做你的對手,都能滿足你的要求。”
譚師兄憨憨一笑,眸光閃閃地看着慕煙華:“沒有找錯,我找的就是慕煙華。剛剛她與鄭濯輝一戰,我可全都看見了,你也別再說不和規矩之類的話。她既然能同鄭濯輝一戰,爲何換了我就不行?白蒼翎、曹潛兩個,一個只會跳上跳下躲來躲去,一個老是灑些丹啊粉啊,盡出些不入流的玩意兒,就沒一個與我拳頭對拳頭打一架,沒意思。”
白蒼翎、衛紫夜、裴疏月三人停下了腳步,站在了七八步遠的地方不再靠近,顯然是聽到了譚師兄之言,引得衛紫夜、裴疏月兩人齊齊望向白蒼翎,看得白蒼翎輕咳了一聲別過頭。
曹潛刷的一聲展開手中摺扇,一下一下扇的飛快。
茹小蝶一時語塞,訕訕地轉向慕煙華:“慕丹師,這是我師兄譚樹,上一屆潛龍榜排在第三位,我獸皇宗體修一脈歐陽師叔的親傳弟子。譚師兄獵戶出身,自幼孤苦,小時曾經誤入玉龍谷,不知怎的吞吃了一枚蛟龍晶核。這條蛟龍幾乎成功渡過了九九重劫,只差一線便可化爲神龍遨遊九天之上,可惜在最後一刻功虧一簣,粉身碎骨,唯獨留下一枚晶核。”
“蛟龍的元神早早消散,但晶核中蘊含的能量極爲狂暴,原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譚師兄吞吃了晶核之後,居然奇蹟般地得以生還,並得到了晶核中殘留的龍族傳承,就是譚師兄目前修煉的鍛體秘法,再後來才被歐陽師叔發現收入門下。譚師兄一心修煉,旁的事兒全不理會,一向直來直去沒甚心機,言語上若有不當之處,請慕丹師多擔待。”
“小師妹,慕煙華是你朋友?”譚樹擡手撓着腦袋,看看茹小蝶又看看慕煙華,“你跟着她說完了沒有?要是說完了,我還要向她挑戰——萬一她不答應,你可要爲我說說情,無論如何得讓她應下。今日我要不能與她一戰,怕是會時時記掛在心,再無心修煉。”
茹小蝶狠狠地跺了跺腳,咬牙道:“譚師兄!慕丹師是個女子,怎能跟着你以肉身搏鬥?”
她的這個師兄,茹小蝶認識不是一天兩天,深知他戰鬥起來的風格,那真是拳拳到肉瘋狂無比,慕煙華畢竟是個女子,就算她兼修鍛體之法,肉身力量非同小可,又如何適應譚樹這種戰鬥方式?這要是打到了不該打的地方,可怎麼是好?
以肉身搏鬥,女修總是吃虧。
譚樹呆了一呆,黝黑的麪皮泛起一層紅暈。就算他本身膚色很黑,這一層紅暈仍是極爲明顯,眼神閃爍着再不敢跟慕煙華對視。
慕煙華也是一愣,若非茹小蝶一言點破,她完全沒有往這方面想。
在她看來,只要是處於敵對雙方,哪裡有男女的差別,從來不曾有什麼顧慮。
到了這會兒,結合茹小蝶所言所行,慕煙華算是看出來了,譚樹此人性子單純,腦子可能不怎麼好使,認定的事兒就會執拗地去執行,輕易再拉不回來。茹小蝶說這許多,一則是向她介紹一下譚樹,一則是隱晦地提醒她,叫她知難而退拒絕譚樹。
“修行之人哪裡講究這許多?”譚樹低垂着頭,甕聲甕氣地道,“小師妹,你太小看慕煙華了,她修煉的鍛體功法比我猶有過之,打不打得到她都要兩說。其他的話休要再言,今日我站在了此地,不達成目的誓不罷休。”擡眼直直看着慕煙華,“慕煙華,鄭濯輝那小子忒弱,想來你方纔也未過癮,這些個軟趴趴的修士,怎比得上咱們一拳換一拳來得暢快?”
茹小蝶不由地急了,還欲再勸,被慕煙華擡手阻止。
“茹道友,我同你師兄說兩句。”
由慕煙華本人出面,自然是再好不過,茹小蝶連連點頭。
“師父!”秦十三一拉慕煙華的衣袖,滿臉擔憂之色,“您真要答應譚樹?”
譚樹可不比鄭濯輝,兩人根本不在一個層面上。潛龍榜第三十一位與潛龍榜第三位,這兩者完全沒有可比性,簡直就是雲泥之別,十個鄭濯輝對上譚樹,十有八九亦是個敗亡的結局。慕煙華能夠輕鬆擊敗鄭濯輝,可不代表就是譚樹的對手,更何況譚樹直言要用肉身力量定勝負。誰不知譚樹便是以肉身力量著稱?
這就是個人形妖獸!
單單從力量而言,白蒼翎、曹潛雖是排名在前,多半也比不過譚樹。
慕煙華初來中央域,對着中央域衆多天之驕子皆不瞭解,秦十三覺得自己有這個責任,定要避免慕煙華傻乎乎地撞上去。對上鄭濯輝,秦十三可以直言相信慕煙華,但要對上譚樹,縱然再信任慕煙華的實力,秦十三仍是忍不住會懷疑、會憂心。
秦十二、曹潛、樑鏡、虞肆幾個,甚至白蒼翎、衛紫夜、裴疏月三人,甚至其他或明或暗往這邊窺探的年輕修士們,全部都在等着慕煙華回答。
虞肆更是張了快口,本是要說些什麼,最終卻是閉了口。
“慕煙華,你的答案呢?”譚樹目光灼灼,催促道,“應下我的挑戰,別叫我看不起你。我感覺得到,你肉身力量不比我差,你我可有一場暢快之戰。”
慕煙華沉默了片刻,輕聲回道:“你也說了,我二人肉身力量旗鼓相當,真要分出個勝負,便是連續鬥上三天三夜,也未見得就能有結果。”
譚樹面上一喜,咧嘴笑道:“你這是答應了?這些都不是問題,莫說三天三夜,就是十天半月都成!”
“我卻不願耽擱那麼多時間。”慕煙華搖了搖頭,伸手比出三根手指,“三拳,你我以肉身力量對上三拳,無論勝負如何,都就此作罷。”
“三拳?”譚樹一臉失望,對上慕煙華不容置疑的眸光,到底點頭道,“三拳就三拳!我會以我最大的力量出這三拳,連着我自己都控制不住,你可要小心。”
慕煙華淡淡一笑:“多謝提醒,請!”
秦十三見慕煙華主意已定,動了動嘴脣沒有多言,跟着秦十二、虞肆、茹小蝶等人一道退開,給慕煙華、譚樹兩人騰地方。
“第一拳!”
譚樹與慕煙華本就站得很近,也不見他如何作勢,一記直拳如搗黃龍,拳面上帶起凌厲的破空聲,因着速度太快響起陣陣爆音。整個人彷彿一張崩到極致的大弓,所有的力量集中在拳頭一點,壓迫得空間似乎都在坍塌。
慕煙華雙眸一眯,右掌成拳似慢實快擡起,相較於譚樹威勢十足,慕煙華這一拳像是不帶半點力量,輕飄飄毫不着力。
“啪!”
雙拳相接,狂暴的氣浪以兩人爲中心,席捲着向着四周擴散,將地上的草皮樹木連根拔起,全部捲入風暴中碾得粉碎。旁觀衆人雖是早有預料,仍是有不少實力稍弱者站立不穩,被氣浪推送着掀飛出去。
“好!”譚樹大喝一聲,“第二拳!”
碩大的拳頭猛地收回,一刻不停地再次擊出,威勢更勝第一拳。
慕煙華怡然不懼,再次出拳相對。
“第三拳!”
“啪!”
狂暴席捲的氣浪猛地一滯,捲入其中的草皮樹木碎片紛紛砸落,忽而以更快的速度更狂暴的姿態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出,引得圍觀衆人紛紛閃身避讓。
氣浪中兩道身影飛身而退,站定之後相對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