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蕭勉,便好似一顆隨時都會鬨然倒塌的參天大樹。
所謂樹倒衆人推,誰都想博得推到巨樹的美名。
卻渾然忘了,推樹之舉,也有傾軋之險。
作爲那顆巨樹,蕭勉只是搖搖欲墜的站在那裡,不言不動。
很快,便有人跳了出來。
不跳則以,一跳就是兩個!
這兩人對望一眼,似乎是從對方眼裡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從對方的行動裡看到了自己的決絕。
兩人誰也不讓誰,都想先和蕭勉對戰。
到最後,兩人竟是同時出手,攻向蕭勉。
荊楚冷哼一聲,纔想出手,卻被蕭勉無聲制止。
荊楚不出手,自然有旁人出手——而且一出手,便魔氣沖霄,殺氣漫天……
卻是一直在看好戲的魔印,悍然出手。
一舉將那兩名修士逐出雲中城,眼見衆多修士狐疑不定的盯着自己,魔印灑然而笑。
“諸位!不要這麼看着印嘛!印絕非要妨礙諸位打殺這‘醜到有傷風化’的南越蕭勉!只是打歸打、殺歸殺,基本的道義總還是要有的吧?單打獨鬥,可以;以多欺少,不行!”
魔印這番話,說得義正詞嚴。
倒好似他魔印並非天魔宮未來的主人,而是曾經塵封的西蜀州龍華寺妙僧法印!
魔印這番話一出,衆多修士敢怒不敢言。
單打獨鬥,本就公平。
以多欺少,本就無恥。
衆目睽睽之下,還真沒有幾個人敢公然叫囂無恥。
就算有,也被魔印方纔那一手狠辣嚇得不敢進行。
不過魔印的出現,並沒有阻礙衆人推樹的計劃,雖然魔印規定不能以多欺少,只能單打獨鬥。
但是單打獨鬥有單打獨鬥的好處,那便是不用分功勞!
就在衆人還在驚駭於魔印的辣手無情時,又有膽大的跳了出來,指名道姓,要找蕭勉單挑。
蕭勉緩緩地鬆開了荊楚的胳膊,劍指來人。
這人比之說蕭勉“醜到有傷風化”那人,明顯強了不少。
即便如此,三劍之後,這人也步上了那人的後塵……
幾乎不給蕭勉絲毫的空隙,便又有一人,衝也似的飛奔出來——他分明是來搶功的,卻又好似送死!
依舊是三劍,這人也飛離了雲中殿。
此後,走馬觀花一般,上去一個又一個,飛走一個又一個,那速度,頗有些讓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到了最後,圍觀的看客頗有些麻木。
直到,又有一人在蕭勉面前化光而去。
這一次,衆人等了好久,也沒等來下一個挑戰者。
大家彼此對望,眼神裡充滿的只有一句話:你怎麼不上啊?
上啊!
找死啊?
猛然間,衆人悚然而驚。
細想一番,前後不過一盞茶的工夫,那些跳出來挑戰蕭勉,卻又反被蕭勉驅逐的修士,竟已經不下十人!
若是再算上最開始那位一劍敗亡的倒黴仁兄,蕭勉劍下,已經敗走了十一名修士!
這十一人中,有虛有其表的,也有真材實料的。
甚至可以這麼說,除了那第一人,其後十人,便是放在天都城中,也算得上是一時英豪。
可就是這十人,接連敗於蕭勉劍下!
十戰十捷,十劍十殺!
到了此時,便是最遲鈍木訥之輩,也看出些蹊蹺。
再看那南越蕭勉,相比起之前的氣息奄奄,連逐十人之後的蕭勉,反倒是越來越氣定神閒。
便好似他從那些被他驅逐的修士身上,採集到了精氣。
這自然不可能!
除非,從一開始,蕭勉就是在——裝!裝!裝!
“你!可惡!南越蕭勉!你卑鄙!你無恥!”
不知是誰,破口大罵。
蕭勉聞言,不動聲色。
“卑鄙?無恥?是!我南越蕭勉,確實是個壞人!這一點,我可是一開始就承認了的!但是你們這些人,沒資格說我!趁人之危、落井下石之輩,也好意思說我蕭某人卑鄙無恥?不錯!我是設計引誘了你們!可是蒼蠅不叮沒縫的蛋!我可沒要你們來攻擊我!你們,咎由自取!”仗劍而立,蕭勉陰陰一笑:“不好意思!蕭某人最喜歡玩溫水煮青蛙了!”
蕭勉這番話,說的雖然有他的道理,卻終歸有些不妥。
等到這話一出口,便是蕭勉自己,也暗暗懊惱。
心魔!
又是那該死的心魔!
隨着蕭勉修爲的提升,蕭勉對於那《無相心魔真經》的理解和領悟也是越發高深。
相應的,平日裡對於神魂的控制,越發得心應手。
便是動用諸如七情心魔劍之類的神識攻擊,也有着意想不到的加成作用。
唯一的弊端,便是時不時的,會心魔惑主!
平日裡,蕭勉恪守己身,心魔還不敢作祟。
一旦蕭勉在情緒上遇到大的波動,在他自己還沒有察覺時,心魔便會先一步悄然演化,暗中埋伏…… ¤ тt kǎn¤ C〇
虧得蕭勉素來心志堅定,修煉的《分魂離魄大@法》也異常玄奧,神魂強大,這纔沒有讓心魔得逞過。
但如現在,蕭勉一番並不合適的言辭,也足以影響局勢。
按照蕭勉的本心,強勢立威之後,說些懷柔之言,給天下羣修一個臺階下,這件事情便算過去了。
從此雲中城中,再也不敢有人小覷他南越蕭勉。
如今嘛……
話都已經說出去了,自然沒有伸手打自己嘴巴的道理。
哼!
說了也就說了!
本少又沒說錯!
心頭髮狠,蕭勉今天也確實是被雲中殿中這些金丹修士給氣着了,當下心念一轉,又生一計。
就趁着衆人被自己一番掏心窩子的狠話震懾的同時,蕭勉舉起了手中的星磁神劍,遙遙的指向那些看客。
那些看客,此前巴不得衝上前去,和蕭勉對戰。
如今,面對星磁神劍的劍尖,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突然劍尖一頓,蕭勉遙指着一名修士,淡然一笑。
那人,蕭勉並不認識,卻能猜出對方的身份——若是不出意外,那人應該是和李辰軒一樣的身份。
炎極宗弟子,四大炎劍之一的持有人!
“就你了!”
“你……姓蕭的,你什麼意思?”
“既然你們不來挑戰蕭某人,唯有蕭某人來挑戰你們了!這位道友!我南越蕭勉,向你挑戰!”
赤裸裸的,蕭勉劍指那人,公開挑戰。
這一下,那人固然是臉色激變,便是其他人也一臉警惕。
衆目睽睽之下,當衆挑戰。
一個修士面對這種挑戰,除非他以後不想在修行界混了,不然的話,是斷然無法拒絕的。
再說那人,姓楊名子安。
楊子安好歹也是炎極宗裡稱得上名號的主兒,炎極宗年青一代中,閻魔之下,便是李辰軒、楊子安等人爲最。
曾經還有個紀飛鳳,可惜,早已經隕落於雷鵬妖府!
如今被人當面挑戰,楊子安有心拒絕,卻實在拉不下這張臉;有意出手,又實在沒有幾分把握……
卻在這時,一道火影從天而降,落在楊子安面前。
“蕭勉!別欺人太甚!”
“閻魔!欺你又如何?”
“哼!”
冷哼一聲,擋在楊子安面前的閻魔,悍然出擊。
當年大槐樹下的蕭勉,就已經不怕閻魔。
今日雲中城中的蕭勉,豈會越活越回去?
乍見閻魔出戰,蕭勉反倒是越發興奮,舉劍便戰。
衆人見是閻魔出手,都自覺不自覺地吐出一口濁氣。
更有甚者,巴不得閻魔將這膽大包天、出口不遜的南越蕭勉一擊必殺呢!
至於楊子安,對閻魔更是感恩戴德。
大師兄!
你是我楊子安的親大師兄啊!
阿彌陀佛!
保佑你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只是很快,楊子安就沒了聲息……
閻魔固然是炎極宗年青一代中當之無愧的第一高手,但是面對蕭勉,此時的閻魔卻頗有些力不從心。
大槐樹下,初遇蕭勉,閻魔就曾經和蕭勉大打出手。
當時的蕭勉,發狠之下,曾經讓閻魔退避三舍。
時隔多年,閻魔總以爲自己將修爲打磨的越發精純,金丹境界中,自問已經是少有敵手。
他卻不想想:他在進步,蕭勉也在進步,而且進步的幅度比他還大——大得不是一星半點!
當年的閻魔,早已經達到了金丹境界的巔峰。
這些年的苦修,並不能讓他增強多少實力,只是爲了壓制修爲參加天都武會,閻魔這才遲遲沒有凝嬰的跡象。
反觀蕭勉,不光修爲提升、神識凝聚,便是一應法寶飛劍、神通秘術,也自水漲船高。
三脈同修,齊頭並進,閻魔怎麼比?
也因此,才一交手,閻魔就知道今日的蕭勉,已非當日可比,更非他閻魔可敵。
雖然心頭百般不忿,閻魔卻不得不知難而退。
閻魔甚至有一種預感:就算他強行施展領域,恐怕也不可能擊敗蕭勉!
既如此,倒不如一觸就收,免得不可收拾。
也因此,才和蕭勉鬥了一劍,閻魔便陡然化成一道火光,沖天而去——一如他來時那般無跡可尋!
火速流光遁法!
算是炎極宗排名靠前的遁法了,如今施展開來,卻沒有一個人叫好,圍觀的衆人,只看得雲裡霧裡,不明所以。
也有那眼亮心明的,已然看出了端倪。
就在蕭勉二度將星磁神劍指向楊子安時,這些看出端倪的修士,吞了口口水,便不着痕跡得將身形縮了回去。
開玩笑!
楊子安也算是名門高足了,還被人這麼指着鼻子挑戰。
閻魔夠厲害了吧?
卻不想只出了一招,就知難而退。
這南越蕭勉,到底是有多難纏啊?
回頭再說這楊子安,此時反倒是淡定了不少。
你想啊!
連大師兄閻魔都不是蕭勉一招之敵,他楊子安就算敗在蕭勉手下,也沒什麼丟人的!
若是能和蕭勉多走上幾招,豈非比大師兄還厲害?
他也不想想!
閻魔是佔了自知之明,卻並非被蕭勉一劍逼敗的。
此後,楊子安和蕭勉對戰。
放下心裡的包袱之後,楊子安倒是超常發揮,使出了十二分的實力,便是蕭勉,也頗有些刮目相看。
只是雞就是雞,總是要殺的!
湊準機會,星磁神劍一去不返,洞穿了楊子安的防禦。
炎極宗楊子安,化光而去,無緣天都武會複賽……
就這樣,炎極宗開山大弟子閻魔自知不敵,一劍敗走,四大炎劍之一煬鳳劍的持有人楊子安十招不敵,化光而去。
炎極宗,可謂是名聲大損。
衆人扼腕者有之,嘆息者有之,叫屈者有之,同情者有之,當然更多的,還是幸災樂禍者!
反正只要火沒有燒到自己身上,就算燒得再大,也無關緊要,某些人巴不得火燒得更大一點呢!
驅逐了楊子安之後,蕭勉隨手一招,星磁神劍便落入他的手中。
似乎是洞悉了這些人的小算盤,蕭勉並沒有收起星磁神劍,反倒是再一次轉動起星磁神劍的劍尖。
這一下,圍觀的衆人可是炸開了鍋。
有着楊子安的前車之鑑,誰還敢無視星磁神劍的劍尖?
有些怯懦者,面對星磁神劍的劍尖,下意識得低下頭去,奢望蕭勉同樣沒有看見他們。
有些硬氣者,雖然心中恐懼,卻還是昂首挺胸,更有甚者,瑟瑟發抖,卻不改初衷。
怯懦也好,硬氣也罷,蕭勉都是一視同仁。
並非怯懦者就不會恃強凌弱,並非硬氣者就不會悲天憫人,他們之所以如此,只不過是蕭勉展現了強絕的實力。
人,就是這樣!
你若好欺負,他們一個比一個狠!
你若太兇狠,他們一個比一個賤!
蕭勉本想以懷柔之策,息事寧人。
沒想到鬼使神差的,倒是用霸絕之威,以力服人。
一王道一霸道,雖然手段不同,目的卻是相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