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光音尊的隕落,北伐,無疾而終。
同樣因爲光音尊的隕落,光音谷,自閉山門。
四方聯軍,悄然退走。
都天峰,收拾着殘局……
首當其衝的,並非光音尊的隕落,而是星宿天宮的劇變,不知何故,星宿天宮所在的極光星天,轟然破碎。
都天峰,除了三清觀之外,猶存都天八景。
所謂的都天八景,便是八個空間碎片拼湊而成。
八個空間碎片依附在都天峰上,穩如磐石,即便是當年的雲海劍廷,被炎極宗取代,但云涯海閣依舊存在。
然極光星天,卻徹底毀滅。
如此一來,連帶的,其他七個空間碎片也搖搖欲墜。
諸多聖地宗門羣力羣策,總算想到了一個應對之策。
那便是,重新找一片空間碎片,加入都天峰,一番商議,都天峰派遣林宗雪爲代表,前往殷商境雷震宮。
其目的,不言而喻,拉雷震宮入九大聖地。
星天尊和星雲子的連續隕落,極光星天的毀滅,預示着星宿天宮這一龐然大物,轟然倒塌,再無生機。
雷震宮,則一心想步入九大聖地的行列,前番炎極宗領先一步,雷震宮本就頗爲不忿,如今雷神和付西歸在殷商境縱橫開闔,雷震宮顏面掃地,更想借聖地揚名立萬。
雙方一拍即合,商竣打算將雷震宮遷入都天峰。
不想就是這個決斷,徹底分裂了雷震宮。
以商竣爲首的商家一系,自然是跟着商竣去了都天峰,依靠出讓一塊空間碎片爲敲門磚,進入聖地宗門。
也有不屬於商家一系的雷震宮修士,拼死不從。
最終,雷神強勢入主雷震宮,執掌權柄,號令殷商。
反倒是併入九大聖地的商竣一系,捨棄了雷震宮的傳承和名號,改名雷霆宗,混跡於聖地宗門,好不逍遙。
另一件事,便是齊郡!
蕭勉臨走前,給都天峰下了一劑猛藥——炮轟齊郡!
齊郡,在孔氏爲首的稷下學宮統治下,向來主張明哲保身,信奉中庸之道,一向遊離於爭權奪利之外。
然則天下蒼黃,何處是王道淨土?
星光大炮全力一擊,雖然沒有砸中稷下學宮,卻也砸在了稷下學宮大祭酒孔衍良心上,讓他不得不防。
雖然都天峰在第一時間就發佈公告:此乃誤會!
但,若誤會不僅僅是誤會呢?
楚郡滅了,秦郡走了,如今僅存五郡中,齊郡獨大。
萬一都天峰是想肅清中州版圖內的不安定因素呢?
齊郡和南越州,相隔甚遠;齊郡和東海,相離很近。
齊郡到都天峰,不遠也不近,遠不至於無邊,近不至於無間——換言之,齊郡完全可以和都天峰躲貓貓。
看來,不得不給齊郡找一條退路了……
都天峰,雖然立刻派遣炎極宗宗主祝融趕到齊郡,找孔衍良當面解釋,一再澄清星光大炮乃是誤會。
齊郡,孔衍良雖然也對祝融好言相待、好禮相送,卻始終若即若離、若隱若現,再不是之前的逆來順受。
祝融離開齊郡,趕回都天峰前,幽然一嘆。
都天峰,又莫名其妙地少了一個盟友!
那一擊星光大炮,發射得莫名其妙。
若非自始而終蕭勉一直在都天峰外的陣前督戰,祝融真要以爲是這小子混進了都天峰,暗中搞鬼呢。
等等!
難道這小子會分身術?
傳說中的分身煉製法門,近千年無人練成,那小子就算就有機緣,如何能逆天到煉出分身?
罷了!罷了!
多想無益……
祝融不知道的是:她的猜測,就是事實!
回頭再說蕭勉,並沒有隨同南越北伐軍轉回南越州。
蕭勉,於神不知鬼不覺之際,和自己的分身調換了位置,孤身一人,混入了天魔宮的魔修軍團中。
蕭勉,要去北魏州——他要去找人!
然後,殺人!
北魏魔軍,一路北撤,出了玄武門,直奔北蒼原。
卻在人馬進入北蒼原時,一個噩耗,傳遍北魏魔軍。
天魔宮之主——天尊強者——魔帝魏長天,隕落!
此消息一出,北魏魔軍,止步不前,就在北蒼原中,北魏魔軍就地駐紮,向遠在天魔宮的魔印傳出消息。
魔印聞詢,大驚失色。
孤身一人,魔印離開天魔宮,直赴北蒼原前來奔喪。
一日後,又有噩耗傳來:魔印才離開天魔宮,便受到數人圍攻,雖沒有當場隕落,但也身受重傷,逃之夭夭。
又一日後,有人打上天魔宮,意圖霸佔北魏州。
這一行人,人數不多,卻俱是頂尖高手。
丹丘生、拓跋嵐、提婆達多,外加一個冰漠!
四人俱是元嬰頂階修爲,其中的提婆達多,更是順利恢復了天尊實力,這才能重創魔印,打上天魔宮。
四人的想法很簡單,如今天下大亂,都天峰已無力威懾各方,雷神可以入主雷震宮,他們也可以入主天魔宮。
想必,都天峰反而是樂見其成的……
都天峰自然樂見其成!
一則,魔帝魏長天和魔印一系的天魔宮,數度和蕭勉及南越州勾結,進犯都天峰,都天峰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二則,攻打天魔宮的四人,都和蕭勉有過仇怨,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何況冰漠本就是冰火魔宮弟子。
只要四人能順利拿下天魔宮,都天峰便會承認他們的合法地位,進而和新的天魔宮之主結盟。
至於正義與否,誰會在乎你昨晚吃的是什麼?
眼看着,天魔宮岌岌可危。
北蒼原的北魏魔軍,這才重新啓程,馳援天魔宮。
虧得天魔宮乃是魔門一系傳承萬年才造就的核心據點,說它是一座戰城也不爲過,生生矗立在北魏大地上。
丹丘生、拓跋嵐、提婆達多和冰漠,四人合攻天魔宮,竟是絲毫也不能撼動天魔宮分毫!
眼看着北魏魔軍穿越了北蒼原,四人聚首合計。
“哼!想不到天魔宮這塊骨頭這麼硬!”
“硬纔是正常的!天魔宮,畢竟傳承萬年,乃是魏長天一系數代人的心血結晶,豈能不硬?不硬的話,早就被別人捷足先登了,哪裡還能輪到我等來吃這塊硬骨頭?”
丹丘生,雖然不比提婆達多已經成就了天尊,但比拓跋嵐和冰漠,還算是年長一些,心態也更沉穩。
眼見修爲最高的提婆達多,不言不動,拓跋嵐和冰漠一時也沒主意,丹丘生這才繼續說道:“既然天魔宮這塊骨頭久攻不下,咱們何不換一頭啃啃?比如那北魏魔軍!我就不信:若北魏魔軍全軍覆沒,天魔宮還能不開門?若魔帝魏長天的首級掛在天魔宮城頭,天魔宮還能關門?”
丹丘生,意圖襲殺北魏魔軍。
拓跋嵐和冰漠聞言一愣,齊齊看向提婆達多。
畢竟,提婆達多不光身份特殊,修爲也是冠絕四人。
“不錯!既然這頭啃不動,咱們不妨換一頭啃啃!”
輕巧的一言,提婆達多同意了丹丘生的計劃。
四人一合計,決定兵分兩路。
成熟沉穩的丹丘生,被提婆達多留守天魔宮,依照天魔宮接下來的應對,或殺或劫,伺機而動。
提婆達多則帶着戰力相對突出的拓跋嵐和冰漠,突襲北魏軍團——反正魔帝魏長天已死,何足俱哉?
若能碰到重傷的魔印,他們自然不介意趕盡殺絕。
計劃既定,分道揚鑣。
且不說丹丘生如何監視天魔宮,單說提婆達多、拓跋嵐和冰漠三人,自北向南,一路掩殺向北魏魔軍。
日暮黃昏時分,雙方不期而遇。
天尊強者提婆達多,凌空而立,擋在北魏魔軍前方,與此同時,拓跋嵐和冰漠,分守兩翼,形似三叉戟。
“諸位北魏魔修!魏長天已亡,魔印下落不明,天魔宮即將易主,諸位何必跟着一個已死之人抱殘守缺?”
提婆達多,極盡蠱惑之能事,試圖收編北魏魔軍。
此事若成,他再回頭攻打天魔宮,豈非事半功倍?
一衆北魏魔軍,面面相覷,也不知是誰起的頭,衆人紛紛轉向,逃之夭夭,只留下了魏長天的棺柩。
這一下,便是提婆達多,也始料未及。
冷哼一聲,提婆達多也是無可奈何——他們畢竟只有三人,如何能真得圍困那北魏魔軍?
能如此兵不血刃地驚散對方,也是好事。
只要魔帝魏長天的遺體到手,便可以敲開天魔宮!
這麼想着,提婆達多來到那棺柩前,一掌推開棺柩。
隨着棺材蓋的掀飛,一道魔影,破棺而出,攻向提婆達多的面門,提婆達多驚呼一聲,連連飛退不止。
與此同時,拓跋嵐和冰漠,也遭受到了攻擊。
攻向冰漠的,正是之前被四人擊傷的魔印。
攻向拓跋嵐的,則是一直混跡北魏魔軍的蕭勉。
棺中那擊退提婆達多的,是號稱已死的魔帝魏長天!
魔帝魏長天之死,便是一個局。
魔印前來奔喪,遭遇伏擊,重傷逃逸,又是一個局。
引來提婆達多等人截殺北魏魔軍,便是最後的局——在這個局中,提婆達多等三人,不請自來,自投羅網。
且說魔帝,一招逼退了提婆達多,魔帝乘勝追擊,展開了連環攻勢,同時不忘諷刺提婆達多:“哪裡來的妖僧邪魔,誰告訴你本帝已死的?說不得,你要死於已死之人手中呢!哼!膽敢謀取我天魔宮基業,我看你怎麼死!”
“可惡!魔帝!算你狠——竟然詐死騙我!”
“不騙你騙誰?怪只怪,你太蠢!”
言辭如刀,下手毫不留情,魔帝追着提婆達多猛攻。
提婆達多雖也是天尊強者,卻是因爲歷史原因滯留這方天地的靈界天尊,實力本就不如魔帝強勁。
兼且魔帝含憤而攻,提婆達多做賊心虛,此消彼長,提婆達多被魔帝殺得只有招架之力,毫無還手之能。
另兩個戰團,情況大致相當。
冰漠對上魔印,本還能一較高下,畢竟當日在承恩塔第七層,冰漠和魔印就因爲蕭勉的去留,打過一場。
當日戰況,只有兩人知道。
雖然魔印稍稍佔優,但並不能大獲全勝。
怎奈前番在南越州,魔印意外走出了那最後一步,問鼎天尊,冰漠卻還只是元嬰頂階修爲。
這仗,怎麼打?
又因爲含恨於之前被四人圍攻,受傷逃逸,此番被魔印抓住了小辮子,魔印豈是那以德報怨之人?
一番痛打落水狗,魔印狂虐着冰漠。
另一邊,蕭勉對戰拓跋嵐。
乍見蕭勉,拓跋嵐臉色一變再變。
不等蕭勉動手,拓跋嵐先動起口。
“蕭勉!我錯了!我知道我錯了!我也不想這樣的!是他——是他們!是他們逼我的!都是他們……”
“是他們逼你親手殺死靈兒的?”
“我……對!就是他們逼我的!提婆達多!”
“是他們逼你屠秦郡王家滿門的?是他們逼你搶奪那《乘風凌雲劍訣》的?是他們逼你攻打天魔宮的?是他們逼你反出佛門的嗎?是他們逼你在我面前撒謊的嗎?”
“……,蕭勉!你真要殺我?”
“不!我不會殺你!”說完這話,不等拓跋嵐喜形於色,蕭勉續道:“我會化去你一身修爲,貶爲凡人!”
“不!”
陡然怒吼一聲,拓跋嵐悍然出手,攻向蕭勉。
雖然拓跋嵐很清楚他不是蕭勉的對手,但是相比起被貶爲凡人,拓跋嵐寧可痛痛快快得死在蕭勉手下!
至少,那樣還可以讓蕭勉內疚一輩子!
貶爲凡人?
他不要——他是曾經的西風浪子,今日的風雷魔帝!
他受夠了凡人的無奈生活,他絕不要再經歷一次。
哪怕是死……
那一瞬間,拓跋嵐表現出了強大的鬥志和超常的發揮,他不奢望能擊敗蕭勉,只想尋一絲機會逃脫。
如果有的話!
面對拓跋嵐自行篡改的《乘風凌雲劍訣》,蕭勉只出一劍,一劍出,萬法劍心隨心所欲,千變萬化。
管你是風掣雷行,還是迅雷烈風,一劍破之!
自始而終,拓跋嵐的風雷劍氣都無法靠近蕭勉。
強大的無力感,衍生了強大的絕望。
拓跋嵐一個孤傲的心,不斷沉降,不斷破碎……
終究是不如他!
哪怕我無所不用其極,也終究是不如他!
這一世,我輸了!
拓跋嵐,心如死灰,甚至放棄了抵抗,陡然震散了自己的風雷劍氣,拓跋嵐合身撲向了神兵太極。
不想下一刻,神兵太極,抽身飛退。
拓跋嵐還以爲蕭勉真得言出必踐,不肯殺他,卻要廢去他一身修爲,將他貶爲凡人,好生折磨。
悲憤之餘,拓跋嵐定睛一看,臉色微變。
現場局勢,再度大變。
魔帝魏長天——死了!
魔帝魏長天,這回真得死的,並非死於提婆達多之手,而是死於他的陽壽——魏長天,壽終正寢。
真要說起來,魏長天也不算壽終正寢。
之前都天峰一番惡戰,魏長天固然重創了太宏真人,但也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動搖了根基。
此番追殺提婆達多,魏長天終於提前引來了死亡。
再說提婆達多,才從魏長天手下逃過一劫,便賊心不死,惡性不改,目光一掃蕭勉和魔印,瞬間有了決斷。
魔印對戰冰漠,幾乎快將冰漠逼入死境。
蕭勉對戰拓跋嵐,更是將拓跋嵐逼得生不如死。
提婆達多,捨棄了冰漠,衝殺向蕭勉。
並非提婆達多要救拓跋嵐,他只是想絕殺蕭勉!
魔印,已成天尊,通過前幾日的試探,提婆達多也沒把握能在短時間內擊殺魔印,萬一被蕭勉殺了拓跋嵐,屆時,又是二對二的尷尬局面,倒不如,捨棄了冰漠再說。
只要能絕殺蕭勉,提婆達多和拓跋嵐便無懼魔印。
就算最後奈何不了魔印,絕殺蕭勉之功,也足以讓提婆達多得到都天峰的夾道歡迎。
正因如此,提婆達多才殺向蕭勉,蕭勉才捨棄了拓跋嵐,以神兵太極回防。
最耐人尋味的,便是拓跋嵐。
前一刻,拓跋嵐還打算在神兵太極下自尋短見。
乍見情勢變換,蕭勉被提婆達多全力壓制,拓跋嵐渾身打個激靈,好似打了雞血一般,爆裂開來。
風雷劍氣,再度凝聚。
拓跋嵐,試圖和提婆達多聯手,絕殺蕭勉!
人心就是這樣!
得隴而望蜀,不死而殺人!
前一刻還是蕭勉手下的待宰羔羊,後一刻拓跋嵐便向蕭勉舉起了屠刀,試圖將這畢生宿敵,趕盡殺絕。
可是——他殺得死嗎?
一陣佛光過處,一聲佛號乍起。
九品白玉蓮臺,載着小和尚和歸海,破空而來。
才一驚現,歸海就一聲龍吟,化龍而殺向拓跋嵐。
拓跋嵐,臉色復又大變,恨不得抽自己一個耳光——早知如此,方纔天賜良機,便該溜之大吉。
管他蕭勉是生是死,管他提婆達多是成是敗?
如今,半路殺出歸海這煞星,今日之事,休矣!
何況還有迦葉親自坐鎮,怕是提婆達多也難逃一死。
這麼想着,拓跋嵐才真的放棄了抵抗,黑龍過處,一身傲骨的拓跋嵐,消失不見,竟是被黑龍一口吞沒。
歸海也沒想到是這個結果——他哪裡知道此前拓跋嵐經歷了數度反覆,心理防線早已經奔潰了。
心態崩潰,萬事皆休!
唯有九品白玉蓮臺上的小和尚,靜靜地看着這一幕。
“善男子,知善因生善果,惡因生惡果,遠離惡因。拓跋!願你來世,一路走好!阿彌陀佛!”
喧一聲佛號,小和尚無悲無喜,無殤無悅。
因緣果報——豈是一時一事就能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