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唯在淨虛洞天的學徒生活就這樣不慌不忙地展開。
相比較起在休與山, 懷清上仙、軒轅神將、傅姝雯對她的“疲勞教育”“暴力威脅”“輪番轟炸”,曉唯覺得在淨虛洞天的生活只能用清閒來形容。
悠言這個人向來沒有準,他要麼十幾二十天不見人影, 要麼就突然出現, 把曉唯和之喬找來扔進幽蘭院裡亂轉;
大師姐茸姵除了第一關考試時漏了個臉, 之後就再不見蹤跡;
身爲國師的子泉更是自始自終都沒有出現過, 害得曉唯曾一度以爲遇見子泉此人, 只是她自己的南柯一夢。
數來數去,曉唯來到淨虛洞天最經常見的,除了之喬, 就是二師姐依嫿。每日一次的照本宣科,唸經打坐, 風雨無阻。
如此沒有壓力無須擔心的生活, 應該說是非常完美了, 但曉唯此刻,卻沮喪非常。自前次在幽蘭院見過一面之後, 她到現在都沒有再見過上官翾羽。
在這古老的朝代,唯一能把上官翾羽和玄束的記憶聯繫起來的,就是曉唯自己。因此,若是她不能頻繁地出現在上官翾羽面前,曉唯真擔心他會連之前想起的那一點點記憶都忘掉, 那她的全部努力不就都白費了!
“哎……”曉唯趴在桌子上直嘆氣。
“鬱悶什麼呢?”之喬笑着從門外走進來, 坐到曉唯對面。
“你說, 我有沒有可能穿過茸姵師姐的地盤、躲過依嫿師姐的眼線、再避開悠言師兄的耳目潛入冷梅苑最深處, 去見見上官護法呢?
“哈哈, 原來你是害了相思病!”之喬笑彎了眼。
“什麼啊!”曉唯推推他說:“我是認真的。你覺得有可能嗎?”
“基本上不可能。”之喬毫不客氣地打擊她,“不過你若是想見上官護法的話, 我倒另有辦法…”
“真的嗎?”曉唯兩眼冒光地問。
“當然。我聽說冷梅苑的婢女前些日子半夜見了鬼,被嚇得失了魂,已經回家休養去了,其她婢女也因此嚇得不敢再靠近冷梅苑,現下還沒有找到人替代……曉唯,你去哪裡?我還沒說完呢!”
之喬就見曉唯一陣風似得衝了出去,背後揚起一路灰塵。
“你自願兼任冷梅苑婢女之職?”依嫿有些吃驚地問。
“是的,師姐,”曉唯在膳食堂前攔下依嫿,自動請纓。
“原因呢?”
“我來到淨虛洞天已近一月,在與諸位師兄師姐的接觸中,深刻體會到了自己的才疏學淺和歷事不足,擔任冷梅院的婢女,不僅能鍛鍊自我,而且可以增加師兄師姐們對我的瞭解,進而更好地指導我磨練我,使我成爲一個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紀律的淨虛洞天門人。”
“你確定跟悠言師兄多多接觸能成爲一個有道德有紀律的人?”依嫿好笑地問。
“這個,我自是會多向依嫿師姐你學習的…”曉唯有些汗顏,要是按照“四有新人”的標準來看,悠言勉勉強強只佔了一個“有文化”。
“也好,”依嫿微笑着說:“那麼從明日起你就來冷梅苑吧,先從清掃庭院開始。自從出了遇鬼事件後,夜間藏書閣無人守夜確實有些頭疼……”
不會是她想得那樣吧,曉唯心頭一涼,“師姐你的意思是?”
“你需每夜留宿於此,在藏書閣守夜。”
曉唯直想暈倒。
自從修煉了掩息之術後,她的那什麼至陽靈力就時不時的罷工,不聽使喚。曉唯極度怨念爲什麼靈力這東西不能像電視一樣有個遙控器可以隨時開關調臺?
“如何?”依嫿問道。
“……好,我答應。”曉唯咬咬牙點頭,沒辦法,誰讓這是爲了玄束呢…
次日,曉唯按時上任。
掃完依嫿的院子,她看看四下無人,就光明正大的繼續往冷梅苑深處走,踏進上官翾羽居住的南院。
繞過幾棵參天古柏,一樹杏花安靜綻放。姿態蒼勁,冠大枝垂,一樹的粉紅潔白無風自落,沁人的芬芳在空氣中淡淡瀰漫。
花樹掩映下,一座兩層小樓映入曉唯眼簾。二層欄杆旁,一身淡灰色長衫的上官翾羽手持書卷,帶着慣有的淡漠和疏離,凝神而閱。聽到腳步聲,他擡眼看去,發現是曉唯呆呆站在樹下,隨即點頭淺笑。
曉唯的心就在這頃刻間盈溢。
果然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如斯美景美人,曉唯覺得就算讓她二十四小時住在藏書閣都值了…
小樓中,上官翾羽和曉唯面對面坐着喝茶。
“你怎麼來了?”
曉唯轉轉腦袋,說:“我聽聞冷梅苑今日鬧鬼,所以秉着修道之人的職責,我特意來臥底查明真相。”
上官翾羽聽了不禁失笑,“這麼說,冷梅苑新來的婢女就是你?”
“呵呵,是啊。”曉唯大大地喝了口茶。
“你不怕這冷梅苑的鬼魂就是我召來的?”
曉唯本來想回答“杏花樹下死,做鬼也風流”的,但怕被上官翾羽滅了,只能乾笑着搖搖頭,然後轉移話題:“對了,翾羽,最近你見到子泉了嗎?”
“未曾。他已經許久沒有回淨虛洞天了。”上官翾羽頓了頓,說道:“你莫要怪子泉,他並不是有意騙你。他只是不知,要如何留在一個人身邊的方法…”
“沒想到你會爲子泉解釋,我一直以爲你二人是八字不合水火不相容呢…”曉唯笑着說。
“說起來,我比他幸運。雖不見容於家族之中,但卻遠不及皇室中骨肉至親相殘爭鬥的殘酷…”
“子泉是皇室中人?”曉唯有點暈了,極度懷疑是自己的記憶早衰了,她怎麼從沒在歷史書中看到有薛子泉這位皇室中人呢?!
“沒錯,他是太平公主長子薛崇訓的後人,太平公主正是他的祖母。”
“不是吧?!”曉唯驚得差點沒喊出來,“太平公主不就是被當今皇上李隆基賜死的嗎?而且薛崇訓也是。太平公主全家只有一子倖免,基本上算是被滅門了!”
“正是。”
“那子泉還答應做李隆基的護國之師?!”
見上官翾羽點點頭,曉唯暗歎皇室果然複雜,子泉想必也是深陷其中無法逃脫吧…
對於子泉,曉唯早已不生氣了。現在聽說了子泉的身世,她就更氣不起來了。只有一點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翾羽,那你說他爲什麼回到長安後,還要繼續騙我留在我身邊?難道我也涉及什麼皇室爭鬥?”
“或許,他只是眷戀你身邊,希望的生機而已……”上官翾羽輕輕一笑說道。長久居於黑暗中的人早已習慣了黑暗,但是隻要有一線光明出現,仍免不了想要靠近,想要觸碰那一絲溫暖。
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拼命讓自己相信,真的有那麼一段與她有關的記憶藏在腦海深處,可以名正言順地讓她留在自己身邊,好沾染絲絲點點生命溫暖……
“生機?”曉唯剛要追問,就聽到依嫿中氣十足地呼喊着她的名字,“我得走了,下次逮到機會再來找你!”
上官翾羽在二樓欄杆前,看着曉唯一路狂奔,揚起了樹下一地花塵。
“爲何偏偏是我…現在後悔,可還來得及?”他從懷中拿出一面玄色古鏡,其上刻着奈何橋與三生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