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插播一條新聞, 我市近日連續發生多起離奇死亡事件,案發時間均是夜晚,受害者有男有女, 除了同爲失血過多而死外, 暫無任何聯繫。警方懷疑此爲連續惡性任意殺人事件, 特提醒市民減少夜間活動, 注意安全…”
善緣堂中, 曉唯嘆着氣,趴在桌子上無意識地聽着收音機裡播着的新聞。
“怎麼了?最近一直在嘆氣,發生什麼事了嗎?”緣芷問道。
已經半個月了, 曉唯天天都在唉聲嘆氣,就連玄束都打電話來詢問他是不是“虐待勞工”了。
“沒事。”曉唯搖搖頭, 繼續趴着嘆氣。
見過子泉這件事她誰都沒有說, 即使玄束也沒有提起。
對子泉, 她的心裡一直在糾纏。子泉足足記了她千年之久,讓她深深感動, 但這延綿了千年的情絲太過沉重,壓得她有些想要逃避。
“好了,別嘆氣了。”緣芷走到曉唯身邊揉揉她的頭髮,“今天放你假,好好出去走走, 放鬆下心情…”
“可是現在才早上九點…”曉唯有些遲疑。
“沒事, 你先回去吧, 這裡有我即可。”緣芷笑得親切。
“…那好吧。”
離開善緣堂, 曉唯一個人走在街上閒逛。
爲什麼就不能輕輕鬆鬆, 簡簡單單地活着呢?曉唯望着街邊的櫥窗,喝着手中的紅茶。
人總是在不停地追求, 追求那些金錢名利,但是當有一天,浮華褪盡,在生命的終結處,剩下的會是什麼?曉唯想了想,腦海中匆匆略過這三界九州間,她遇到的每一個人,她挽回的過的每一段命運,以及那總是對她輕笑的容顏……
曉唯正胡思亂想間,無意中發現眼角餘光處有個黑衣西裝男似乎在盯着自己,但當她看過去時,已經沒有了人影。
一陣狐疑,曉唯立刻警覺起來,今早新聞上好像是說有什麼離奇連環兇殺案,不過好像都是晚上啊,怎麼現在…
曉唯開始移動,仗着熟悉地形,她左穿右插,抄小路想甩掉那個陌生男人。突然間,有人拉住了自己的衣襬。曉唯嚇了一跳,低頭看去,竟是一個六歲左右的小男孩,白皙精緻的臉龐,明亮的眼睛,漂亮可愛。
“小朋友,有什麼事嗎?”
“原來你不記得我了…”那個小男孩語氣冷靜沉穩,透着與年齡不相符的睿智。
“嗯?我們原來見過嗎?”曉唯有點奇怪,這麼可愛的孩子她要是見過的話,應該不會忘記啊…
正在疑惑間,曉唯忽然敏銳地感覺到有兩個以上的人在靠近。
“小朋友,你乖乖躲在這裡,我不叫你千萬不能出來,知道嗎?”曉唯匆匆忙忙間把那小男孩藏到一輛垃圾車後面,然後剛一轉身,就看到三個西裝男出現在了小巷中。
“沐曉唯小姐?”走在最前面的西裝男問道。
“你們是誰?”曉唯警惕地盯着他們,慢慢後退,右手悄悄摸到了一直帶在身上的匕首。
“沐小姐不要擔心,我們董事想見你一面,所以讓我來接你前往。”
“……找人跟蹤然後再`請`我回去,這就是你們董事的行事作風?”
“沐小姐,只要你配合,我們是絕對不會傷害你的。”帶頭的西裝男似乎在努力讓自己的臉看着溫和一些,奈何他的線條過於硬朗,這麼做沒有收到一點效果。
“無論好人壞人都是如此說辭,我憑什麼相信你?”曉唯說話間,已經退到牆邊。
“即然這樣,還望沐小姐你見諒了。”右邊的西裝男說着伸手去抓曉唯的胳膊。
曉唯看準時機一手抽出匕首,劃破了他的手背,然後一腳踢進他的後膝蓋,趁着另外兩個西裝男一愣之際,緊接着順腳踹中左邊西裝男的要害,腳下運氣輕功,瞬間繞出了那三人的包圍圈。
然而還沒跑兩步遠,只聽“咔嚓”一聲槍械上膛的聲音響起,領頭的西裝男朗聲說道:“沐小姐,不要逼我開槍。”
曉唯條件反射的舉起雙手,無奈站住再緩緩轉身,果然看見那西裝男拿着一把□□指着她。天啊,你不公平!怎麼沒告訴我還能用槍的?!
“得罪了…”領頭的西裝男拿着槍,旁邊那個被曉唯劃破手背的西裝男走上前拿出手帕捂住了她的嘴。
只覺得一陣暈眩,曉唯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等她再度醒來,已是夜晚。
環顧四周,曉唯發覺自己置身於大廈高層之中,透過落地玻璃牆望去,僅能看到城市霓虹燈火在腳下絢爛。坐在一張柔軟寬大的四柱牀上,華麗的暖帳和牀被皆爲暗紅色,似乎能讓人嗅到血液的氣息。曉唯起身想要站起來,只覺左手一緊,這才發現自己竟然被手銬拷在牀柱上。
“沐小姐你醒了,請稍等,董事馬上就到。”剛纔領頭的西裝男站在玻璃窗前的沙發旁,而那另外兩人分別守在門邊。
曉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打量房間。
這裡有些像酒店的貴賓房,門邊有紅酒吧檯,寬大的廳堂似乎有一間階梯教室那麼大,自帶浴室,四柱牀靠牆的一邊還有整排的衣櫃。
自己得罪過什麼有錢人嗎?曉唯開始思考如何逃離。匕首已經被拿走,手機鑰匙都在揹包裡,也不知被他們拿到哪裡去了…而且最難辦的是這手銬,她可不會電視裡那種用髮卡撬開手銬的特技。
默默運氣內息,曉唯猛地一拉想掙開手銬。可惜她不是玄束那種高手,除了手腕被勒出一圈紅痕外,一點作用都沒有。
曉唯暗自吃痛,鬱悶無比。
沒辦法,看來只有這樣了…曉唯一咬牙,狠狠地咬破了嘴角。
“唔…”曉唯突然痛苦地捂住咽喉,整個人難受地縮成一團。
“沐小姐,你怎麼了?”西裝男遲疑地問。
曉唯微微擡頭,一縷鮮血從嘴邊留下,“…你、你給我下了什麼藥?好、好難過…”
西裝男看到曉唯竟然吐了血,急忙走過去扶住她查看。
曉唯虛弱地倒在他懷中,趁着他低頭查看,眼疾手快地一把拔出了他腰間的槍,然後又是一腳踢到他的後膝,迫得他單膝跪地。
另兩個站在門口的西裝男見狀急忙要衝過來。
“咔嚓”一聲,曉唯扳下了槍的保險裝置,“站住!”她用槍指着被她踢倒在地的西裝男,對跑過來的兩人說,“不瞞你們,這是我除了電動玩具之外第一次拿真槍,要是不小心走了火就不好意思了…”
“沐小姐,我們董事真得只是想見你一面而已。”被曉唯用槍指着,那西裝男無比鬱悶。
“不要跟我說這些!鑰匙拿來!”
“沐小姐…”西裝男正要說話,就聽開門聲響起。
曉唯擡頭看去,只見白色襯衫優雅氣質的子泉,走了進來。
“董事。”領頭的西裝男雖被槍指着,但仍是對子泉點頭一禮。
“曉唯,放下槍吧,我知道你是不會開槍的。”子泉輕笑着走到兩人面前,直接拿過曉唯手中的槍,西裝男站起來退到一旁。
“你就是董事?”曉唯訝異地問。
“沒錯,我不是說過我開了間公司嗎?這就是我娛樂公司的大廈,虛穹天只是我旗下一個娛樂場所而已。”
“……”曉唯驚訝無語,她還以爲子泉說的只是個小公司呢!
看出曉唯的疑惑,子泉淡淡一笑,“千年歲月太過漫長,我總要找些事來做…”
“可是,你要是正規公司的董事,手下怎麼會用槍?”曉唯仍在不滿之前被人用槍指着的感覺。
“槍?”子泉微微而笑,手中槍對着旁邊植物就扣下扳機。
沒有預想中的火藥味,曉唯只見一絲水柱直直地噴向花盆中,“……水、水槍?”
“呵呵,我可是守法的好公民啊…”
“……好公民?你可仍是綁架我來的!”曉唯一臉陰沉,怒氣在頭頂蔓延。
“我只是想見你而已…”子泉走到對面沙發上坐下。
曉唯右手撈起一個枕頭就朝子泉摔了過去,“那你就不能用正常一點的方式嗎?!”
子泉不避不躲,任曉唯把枕頭砸在自己身上,“我用正常的方式,你會來嗎?”
旁邊的西裝男看到曉唯用枕頭砸子泉就已經夠吃驚了,再看到他那喜怒無常的董事竟然不躲開,而且還一點都不發火,這真的是他家董事嗎?不是什麼人喬裝打扮的?
“如果你先正常地約我,或許我會答應。但是現在…”曉唯又一個枕頭砸了過去,“我只覺得是跟一個綁架犯對話而已。”
西裝男聽了曉唯的話,真真爲她捏了一把汗,他可是見過自家董事怎麼對待悠言的……
子泉只是凝眸看着曉唯不說話,微皺的眉宇溢出傷痛,月色透過窗邊灑下,染了他一身一地的哀傷。
良久,他起身走到曉唯面前坐下,緊緊地摟住她,把頭深埋在她散發着清香的髮絲中。
“…子泉?”曉唯感到一滴清涼的水滴滑入自己衣領,這是,子泉的眼淚?
“……曉唯,我好累,”子泉的聲音有些沙啞,“我多想時間可以倒流,讓我回到唐時,回到沐然居…若是一切可以重來,我便再也不練什麼長生不老之術…”
曉唯發覺子泉竟然有些微微發抖,只好用可以活動的右手輕撫他的後背。
西裝男此時已經完全呆住了,理智告訴自己應該退出去,可是情感卻擔心萬一發出了什麼聲響,驚動了董事,他就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會是何下場了。
“小范,你出去。”子泉沙啞的聲音對西裝男小范來說簡直就是仙樂,回答一聲,趕緊帶着另兩個人走了出去。
房間裡只剩下曉唯和子泉兩人。
“子泉,我知道你千年寂寞不易過,”看到子泉脆弱的一面,曉唯早已生不起氣來,“這次就原諒你了,若是再有下次…”
子泉擡起頭直視着曉唯的眼睛,雙眸映着月色反光,“若是再有下次如何?你要再離開我一次嗎…”子泉眼神朦朧起來,周身的氣息變得熾熱,他吻上曉唯的脣,手掌滑向她的腰際。
曉唯已經被銬住一隻手,另一手也被子泉牢牢抓住,坐在牀邊基本上無法反抗。
子泉翻身將曉唯壓倒在牀上,輕吻已經落到她的脖頸。
曉唯此時運起內息,一腳彎起用膝蓋撞向子泉的小腹。子泉本能地用手去擋,曉唯右手恢復自由,向他胸前膻中、巨闕兩大穴拍去。子泉被迫得微微側身避開,曉唯趁機翻身滑下牀畔,忍着左手被手銬拉扯的疼痛,抓起旁邊牀頭櫃上的金色鋼筆毫無勝算地指着子泉。
“我都快忘記你略懂武功了。”子泉斜靠牀枕淺笑着說道。
曉唯清楚地知道子泉武功遠遠在自己之上,若他真得要用強,估計自己只能最老土的以死明志了。
心念電轉間,曉唯開口說道:“子泉,你可還記得當年在西州將軍府中,你答應過我什麼?”
子泉秀眉輕蹙,曾經的每一點一滴他都記得,又怎麼會忘記呢?
“你答應過我,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
“並以我之名起誓,絕不對你有非分之舉,”子泉接着說道,神色似笑非笑,眼中複雜非常,“沒想到,你竟還記得…”
“從你我相識的第一天開始,你就無時無刻不在騙我,一個謊言中套着另一個謊言,對你,我真的無所適從,”曉唯看進子泉的眼睛,“但是,我卻自始至終都是相信你的,相信你的謊言是逼不得已,相信你的欺騙非你本意,相信你從來都未曾想要傷害我。子泉,我只想知道,我還可以繼續相信你嗎…”
月色漸漸柔和起來,仿若子泉此刻嘴邊揚起的清笑。
輕輕地向曉唯伸出手,他的眼中澄澈溫柔,“好吧,爲了你千年前的真心相信,我再次應承你,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過來吧,我不會再對你如何了。”
曉唯感到子泉周身的氣氛都清朗起來,不似之前的渾濁熱氣,這才放下了心。丟開鋼筆,走到牀邊握住了他的手心。
“今夜就這樣陪着我吧,我已經一千多年沒有睡過好覺了。”子泉輕笑着詢問曉唯。
“………”曉唯看了看那暗紅的四柱牀,有些猶豫。
“怎麼,你不相信我?”
“…不是,我睡相不太好,怕會把你踢下牀去…”
子泉聞言失笑,“無妨。活了千年從沒被人踢下牀過,也不失爲一件憾事。”
“…那好吧。”曉唯爬上牀,在子泉身邊躺下,用被子緊緊地把自己裹成蠶蛹狀,“這是預防我真得踢你…”
還沒等曉唯說完,子泉就伸手連被子帶人的把曉唯擁入懷中,躺好後閉上眼睛睡去。
曉唯的頭枕在子泉的肩膀上,感受到他清新的呼吸淡淡傳來,也逐漸地放鬆,慢慢地進入了夢鄉。
察覺到曉唯的呼吸平穩起來,子泉知她睡着了,於是睜開眼睛,就這樣靜靜地望着她的睡顏,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