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番外 月湖詭事(一)
烏雀撲哧着灰色的翅膀,天際,灰青色的厚重雲層遮住微淺的橙黃圓日。
微寒的細風吹過稚弱的淺綠色嫩芽,臥躺其上的圓珠睡着葉脈滴落在灰褐色的泥土上,滲進地下。
濃重的陰影將青綠映成藍色,一根根睫毛映在眼下微顫。
封閉的房間裡,深重的呼吸聲帶着不知意味的鼻音。
“哈——”
“嘶——”尖銳的聲音刺着耳膜和神經。
“快來吧——快來吧——”
腳下突然像是沒有了實地,身體不可抑止地墜落。
緊閉的眼睛突然睜開,露出放大的瞳孔。
彌憐月被噩夢驚醒,大口喘着氣,抹了抹額頭,都是冷汗。
“怎麼了?做惡夢了?”旁邊的戀人迷迷糊糊地抱住憐月,“不要怕,只是夢而已。”玄穹半鬆半緊地抱着憐月,安撫地慢慢拍着憐月的後背,恰到好處地緩解了憐月的恐懼。
“嗯。”憐月舒服地輕哼,腦袋蹭了蹭戀人溫暖又充滿安全感的胸膛,很快又再次進入睡眠。
彌憐月,古老悠久的彌家幼子,半年前遭遇車禍,事故原因至今不明,醒來後被發現失憶,並且一直被噩夢所困擾,害怕與人接觸。爲此,彌家找到了近幾年來聞名於心理界的玄穹,希望能夠幫助彌憐月。
在玄穹的幫助下,彌憐月已經好了很多,也不再爲噩夢所困,兩個人也在不知不覺中成爲了戀人。彌家對此很反對,但因害怕彌憐月的情況又變壞,對兩人的戀情只能睜隻眼閉隻眼。
然而,半個月前,彌憐月又再次做起了噩夢,變得更加自閉,除了戀人玄穹和他的哥哥彌月影外,不再接受任何人。玄穹提議,到一個古樸的小鎮去散散心,彌月影和彌憐月都接受了這個建議。於是彌憐月和玄穹這對戀人一週前來到了這個古色古香充滿神秘氣息的月湖小鎮。
等憐月再次醒來以後,房間裡已是一片陽光,彌憐月用手遮了遮耀眼的陽光,然後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手摸了摸牀的另一邊,空無一人,只有牀上還殘留着的凹陷痕跡證明戀人才剛剛離開。
憐月在牀上又躺了兩分鐘,就看見戀人走了過來,給了自己一個早安吻,“寶寶,你醒了啊,早餐我已經準備好了哦,快去洗臉刷牙。”玄穹把憐月從牀上拉了起來,把他送進浴室。因爲寶寶缺少安全感,所以特意沒有關門。
“玄穹,我今天還想要去看月湖。”從浴室裡走出的憐月軟軟糯糯地向玄穹要求。
“好啊,等寶寶把早餐吃好了,我們就去月湖,好不好。”玄穹推開椅子讓憐月坐下。
憐月先喝了一口溫牛奶,乖乖地點頭。“明天我要喝巧克力奶,玄穹。”
“寶寶啊,巧克力奶不適合經常喝,那明天早上喝了巧克力奶,後面幾天都要喝牛奶知道嗎。”玄穹給憐月擦了擦沾了麪包屑的小嘴,看着憐月黜着眉頭,可愛地皺了皺鼻子,最後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苦着臉喝完最後一口牛奶,憐月迫不及待地說,“我們趕快去月湖吧。”
“好啊,不過你的嘴巴上好像還有牛奶哦。要舔乾淨才行。”玄穹慢慢靠近憐月的臉,看着他清澈乾淨的眼眸,吻上他的脣瓣,靈活的舌頭把憐月嘴上的奶漬舔乾淨,舔舐,輕咬,滑入嘴巴內,一隻手環住寶貝的纖腰,一隻手托住腦袋,舌頭舔過他的牙齒,和寶寶的小舌共舞,“嗚……嗯……”忍不住□出來,舌頭和嘴巴好像要被玄穹吞下去了。
聽着愛人的□聲,玄穹的眼眸變得幽暗,隨之而來的是更炙熱的吻,快要窒息的感覺讓憐月不自覺地推攘着玄穹的胸膛,“唔……”在快沒氣的最後一秒,玄穹放過了憐月的嘴,被親吻過的嘴脣變得水潤紅腫,玄穹把視線移到憐月的眼睛,寶寶的眼睛水潤潤的,玄穹又把視線移到憐月的胸口,憐月此刻大口呼吸,胸膛一起一伏,視線最後落到寶寶白嫩的腳丫。
“咳咳。”玄穹假裝咳嗽了兩聲,“寶寶啊,我們先把襪子穿上哦。”
玄穹讓憐月坐在椅子上,彎下腰,給憐月穿好了襪子,還有鞋子。“好了,我們散步去月湖吧。”
“嗯。”憐月大大的點頭,展開大大的笑容。
玄穹牽着憐月的手,走在月湖小鎮的石板路上。步速不快,憐月擡起頭,望着天空,“今天天氣真好,陽光好溫暖哦。”
“嗯。可惜月湖那兒總是烏雲籠罩,都照不到太陽。”玄穹總覺得那裡的氣息不太對勁,不過景色的確很迷人,而且寶寶很喜歡那裡。
“玄穹,你知道月湖的傳說嗎?”憐月喃喃,眼神迷茫,“很久很久以前,這個小鎮還沒有月湖的存在,所以這裡並不叫月湖小鎮,在這座小鎮上,有一對戀人,男子囂張自大,女子絕豔冷傲。他們一個是龍家自古以來最強的傳人,一個是鳳家自古以來最強的傳人,他們雖然住在同一個鎮子上,卻從未見過面,只聽他人提起過對方的強大,兩人在心裡都存着爭勝之心,直到他們見面……”
玄穹沉浸在憐月說的故事裡,怔怔地看着憐月。
“丁玲”,“丁玲”,“讓一讓,讓一讓,要撞到了啊。”頑皮的少年按這車鈴,騎着老舊的自行車驚險地從憐月身邊擦過,玄穹把憐月抱在懷裡,仔細地詢問,“憐月,你怎麼樣,沒有撞到吧。”玄穹認真檢查着憐月的每一寸身體,直到確信真的無事後才鬆了一口氣。
憐月擡起頭,眼神不再茫然,充滿光彩地看着玄穹,“我沒有事,玄穹,你剛剛有及時把我拉開啦。”
“那就好。”玄穹放下心,不着痕跡地問,“憐月,你怎麼會知道月湖的傳說啊?”憐月從來沒有離開過自己的身邊,他是從哪裡聽來的月湖傳說?
“嗯?”憐月疑惑地看着玄穹,“什麼月湖的傳說,原來月湖還有傳說的嗎?月湖這麼美,那一定也是個很美麗的傳說。”
玄穹摸着憐月柔軟的髮絲,安撫道,“當然是一個美麗的傳說啦,就像我的寶寶一樣美麗,一樣可愛。”
憐月聽着玄穹的話羞紅了臉,嬌嗔道,“什麼嘛,玄穹你在開我玩笑,你好壞哦。”他的寶寶乖乖地被他轉移了話題。
“我說的都是真話,知道嗎,憐月。”望着玄穹深情的眼眸,憐月的臉快紅到爆了,眼神閃爍着,眸子快沁出水來。玄穹看着他黑亮的眸子,輕柔地吻上了他的眼睛。
本來二十分鐘就能走到月湖,陷入愛河的兩人打情罵俏着,足足花了多出一倍的時間纔來到月湖。
月湖之所以被稱爲月湖,並不是因爲它的輪廓是月亮的形狀,而是因爲不管何時,白天或是黑夜,月湖都能倒映出天上的那輪明月。
月湖的天空籠罩着烏雲,卻不會落下雨滴,明明月亮被烏雲擋住,月湖卻還是能倒映出月的美麗。
月湖總是泛着幽藍色的光澤,水波輕漾,懾人心魄。
月湖的旁邊有一棵枯老的古樹,孤零零地紮根在月湖旁邊,古樹的枝椏上總是有一隻烏黑的鴉,或是站立,或是盤旋,丫丫叫着,叫得人心神不安。
憐月的視線從美麗的月湖轉移到那棵孤獨的古樹和不祥的烏鴉,此時此刻,這樣的情景,不自覺地脫口而出,“三千世界鴉殺盡,與君共寢至天明。”
“傻瓜。”玄穹從背後環抱住憐月,“不管鳥鳴與否,你我都會在一起,永遠。”
“嗯。”憐月輕聲應着,聲音裡卻透出一股堅定。
與此同時,另外一邊,彌家的古宅迎來了近幾年來第一位大膽的硬闖者。
“你們快讓開,我要見你們彌家家主。”這位硬闖者輕鬆地將一個彌家保鏢摔到地上,看他的臉,竟是與小少爺的心理醫生玄穹長的一模一樣,只是此人面孔比玄穹要稚嫩兩分,是個大男孩。
“大膽狂徒,竟敢硬闖彌家,我可不管你是小少爺的什麼人。來!接我兩招!”說話的是彌家的忠僕彌萬年,如今已有四十來歲,步伐矯健,動作迅猛如獵豹。
彌萬年與他過了幾十招之後,發現此人確實有些本事,只是經驗不足,想及此,彌萬年故意賣個破綻,見他果然上當,便虛晃一下,右手緊握成拳,正要擊碎此人咽喉。
嵐嶽心知上當,暗道不妙,左手險險握住了彌萬年的右手。
“彌叔叔,住手。”彌家家主彌月影此時終於露面。彌月影與他弟弟彌憐月長的一模一樣,但比起彌憐月要內斂沉穩。彌月影穿着一身黑色繡花邊旗袍,碎髮長及肩膀,眼瞳墨黑如玉,眸光如星,深邃無比,讓人看不清,猜不透。
彌萬年聽到彌家家主的話,險險收住狠狠踢向嵐嶽下陰的左腿。
嵐嶽才知道,這纔是彌萬年真正的後招,不禁抹了抹額頭上實際並不存在的冷汗。
嵐嶽對救他一命的彌月影,心中生出一分好感。嵐嶽看向彌月影,眼眸中閃現驚異,這彌家家主實在是太年輕了,而且長相俊美,甚至比女子還要美上幾分。
“你們退下吧,你,隨我來。”前一句彌月影是對彌家家僕,後一句則是對着嵐嶽。
彌家家主開口,圍在此處的家僕四散開來,回到各自的工作崗位,嵐嶽則是乖乖跟在彌月影的身後,看着彌家古色古香又帶着幾分現代氣息的擺設裝飾。
走了一段路後,彌月影領着嵐嶽來到了茶室。霧氣繚繞中,彌月影端出茶具,以熟練而閒暇自然的手法泡茶。
蓋上杯蓋,彌月影將其中一杯茶端到嵐嶽面前,纖長白皙的玉手輕擡,示意嵐嶽品茶。
彌月影端起自己面前的一杯茶,大拇指與食指拈開茶蓋,湯色清澈金黃,有天然花香氣味,這便是烏龍茶中的精品鳳凰單樅了。嵐嶽看着彌月影姿態從容閒適,嘴脣在茶水的潤澤下更爲誘人,水霧嫋嫋,更顯出彌月影一雙水潤黑眸。
彌月影輕啓脣瓣,“烏龍茶茶色澤青褐如鐵,故而,又名青茶。典型的烏龍茶葉葉體中間呈綠色,邊緣呈紅色,就如綠葉紅鑲邊一般。”
“哦。”嵐嶽大口喝下一口茶,但如嚼蠟。見此,彌月影抿脣而笑,“這飲茶,也要小心。有人偏愛濃茶,幾杯下腹,卻容易引得茶醉,出現過敏、失眠、頭痛、噁心、站立不穩、手足顫抖、精細工作效率下降等現象,嚴重者會發生肌肉顫抖,心率紊亂,甚至驚厥、抽搐。茶醉之時,頭昏耳鳴,渾身無力,胃中雖覺虛困,卻又象有什麼東西裝在裡面,從胃到喉中翻騰,想吐又吐不出來,嚴重的還會口角流沫,狀甚不雅。”
“唉?喝茶也會醉?我還以爲只有喝酒纔會醉。”嵐嶽連忙放下茶杯。
“這茶並非濃茶,你儘可放心喝下。”彌月影輕笑,“況且,解茶醉之方法極爲簡單,只要喝一碗糖水,或喝一兩匙熟油豬朥,過一會自會解除。所以有的肚子餓了,情難推卻非得喝茶時,先喝一碗糖水或嚼幾粒糖丸,一般可保無虞。”
“你可知道,我爲何要帶你到這兒來嗎?”彌月影墨黑的眼眸看着嵐嶽。嵐嶽連忙搖搖頭。
彌月影又問,“我跟你談茶,你是不是覺得很彆扭?”
嵐嶽抓了抓頭髮,臉紅着點頭,“嗯。”他覺得尷尬極了,他對喝茶什麼的一點都不懂,可是卻不想拂了面前這人的好意。
“那便是了。”彌月影頓了一頓,“一看就知你並非是一個附庸風雅之人,對於茶之一道,想必你也是從沒接觸過的,此刻我同你談茶,你也只能覺得彆扭尷尬了。”
嵐嶽聽到彌月影似乎有譴責自己的意思,所以急忙擺了擺手,“啊,沒有沒有。這是我的問題,你是一片好意啊。”
“這是我的錯。”彌月影喝了口茶,放下茶杯,“我是一片好意,可是方式不對,所以你心中彆扭難安。你到彌家也是一片好意,可是方式不對,所以彌家以爲你是敵人,上上下下都鬧騰起來了。如果我剛剛沒有及時開口,你現在還有命嗎?就算還有命,你這一輩子,也廢了。”
“我知道了。”嵐嶽弱弱的開口,心知他是爲自己好。“謝謝你。”
彌月影露出一個淺淡卻美麗的笑容,“好了,回到正題吧,你來到彌家是有何事?”
——————“玄穹和彌憐月有危險。”——————
回到月湖這邊,玄穹和彌憐月相互依偎,欣賞着美景。
“玄穹,”憐月清清柔柔的嗓音響起,“我們可不可以晚上的時候再來月湖,夜晚這裡一定別有一番滋味。”
玄穹思考了一小會兒,因爲不忍心看到憐月臉上出現失望的表情,最後還是同意了。“憐月現在想回去還是繼續看月湖?”
“唔……”憐月把頭靠在玄穹的肩膀上思考,“我們在這邊逛一逛好不好,我還沒有見過這個小鎮的全景呢。”
“好啊。”玄穹笑着看着睜着圓圓眼睛看着自己的憐月,默默回想起了好久好久好久以前。
兩個人於是認準月湖的一個方向,朝這個方向行進。腳下不是城市裡的水泥地,也不是古鎮的石板路,而是乾燥而平整的泥土。可以看出,這裡有被特別修整過的痕跡。
走了一會兒,呈現在玄穹和憐月眼前的是一片十分稀疏的小樹林,之所以叫他十分稀疏的小樹林是因爲這裡的許多樹木已經被砍伐過,只剩下不到一半的樹木。
玄穹和憐月牽着手,邊走路邊說話。憐月東望望西看看,最後說道,“我覺得我好像來過這裡,有種好熟悉的感覺。”
“說不定你真的來過這裡也說不定。”玄穹定定地看着憐月的眼睛,欲言又止,最後嘆了口氣,說道,“也或許是在夢裡,美夢。”
“哦,”憐月拖長了語調,伸着脖子,眼睛向着四處望去。突然,憐月拉了拉玄穹的胳膊,說話的語氣很興奮,“玄穹,你看那是什麼!”
隨着憐月手指指的方向望去,玄穹看到了一間樹屋。
見到那間樹屋,玄穹不自覺地笑了一下,溫柔地看着憐月興奮的表情。
“我們上去好不好?”憐月拉扯着玄穹的胳膊,語調拖得長長的,像是糖果一般甜蜜。
“好好好!”玄穹連說了三個好,揉了揉憐月溫順的柔軟的發。
憐月拉着玄穹的手跑到樹屋下,就要爬上梯子。
“唉?憐月,小心點。”玄穹護着憐月,怕他一不小心踩空掉下來。
“不用擔心啦。”憐月身手靈活地爬上了梯子,來到樹屋前的平臺上,“玄穹,你也快上來啊。”
“知道啦。”玄穹三兩下來到憐月的身邊,“那現在,我們進去看看咯。”
“嗯!”憐月大大地點頭,“那是一定要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