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天閣下,必須承認,我錯估了你的實力,你是一個強大的對手,是一個值得尊敬存在。”練復生望着丁乙,神情有些複雜,不過還是非常誠實的說道。
“物理攻擊、術法攻擊,顯然對你都沒什麼效果,我不知道你對精神攻擊和靈魂攻擊知道多少?不同於有形的攻擊,精神攻擊和靈魂攻擊無影無形,無視任何的物理防禦,直接作用於人的腦域。精神攻擊還有跡可循,靈魂攻擊可謂是兇險異常,毫無道理可言。”練復生異常嚴肅的說道。
“魂燈是一件針對人的靈魂,發動攻擊的上古法器。說實話,雖然這件寶貝到我手上,已經有三十多年了,可是這件寶貝我很少使用,這件法器非常霸道,中了魂火的人,魂火會一直灼燒對手的靈魂……你懂得靈魂守護麼?”練復生突然問道。
丁乙搖了搖頭。
練復生苦笑着,再度說道:“你連靈魂守護都不知道,又怎麼去抵禦魂火的灼燒呢?我只會攻擊,可不會救護……”
丁乙明白了練復生的意思。他收起了傀儡,向練復生道:“練先生,你是一個值得可敬的對手,如果不嫌棄,我們下去喝兩杯。我爲我的狂妄無知,向您道歉!”丁乙向練復生行了一個深躬禮,張開靈翼,向昏晚飯店飛去。
練復生躊躇片刻,跟了過來。
“練先生技高一籌,這場比鬥,最終,還是我輸了。”當着衆位家主,丁乙坦率的承認了自己的失敗。
一直以來,丁乙把靈魂攻擊和精神攻擊混爲一談,今天要不是練復生,直言不諱的說出這二者的不同,丁乙莽撞行事的話,很有可能,他會落個身隕道消的下場。
衆位家主見識到了丁乙的強大,這一戰,傀儡術的一些特徵,也向世人展現了不少。傀儡術強悍的物理攻擊,和施法速度,給衆人留下了深刻印象。這一戰,無損吳天的威名,要不是練復生有這麼冷門詭異的攻擊手段,這場爭鬥,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昏晚飯店的大堂裡面,三個人煮酒論道,談興正濃,老禪師博古通今,他的見識讓練復生大爲折服,小傀儡師的通才碩學,也讓練復生欽佩不已。
不打不相識,這一場突如其來的爭鬥,突然的爆發,也草草的收場。這一場比鬥,讓丁乙明白了,自己身上還有很多的不足,也知道了自己接下來要努力的方向。
這一場比鬥,震驚全城,幾乎所有的人,都在關注城市上空的戰鬥。作爲這場爭鬥的導火索,黃家的人對這場比鬥,卻幾乎沒怎麼關心。
第一時間,黃麗文就帶着她的兒子齊嵐,匆忙逃離了忘川城,黃鼎文、黃銘文他們也攜家帶口,趁着丁乙他們還在比鬥,舉家連夜離開了忘川城。黃鼎文甚至放棄了去尋找兒子黃士修。
“大宗師、吳天閣下,請給在下這個將功贖罪的機會。”黃家人的出逃,第一時間,就有人把這個消息傳遞了過來。練復生向老禪師和丁乙請命道。
丁乙擺了擺手。揉了揉眉心說道:“寬恕比懲罰更有力量!這不是我的僞善,練先生,我明白您的心意,快意恩仇,說起來非常的暢快,可事實真是如此麼?黃家,老老少少二三百人,真正做錯事的只有黃士修、黃銘文兩人而已,其他人或許也有過錯,但也罪不至死。”
練復生有些驚訝,這和他的理解有些不同,他是個率性的人,一向就是睚眥必報,他有些不理解。
“寬容是一種非凡的氣度、是一種崇高的境界,是精神的成熟和心靈的豐盈。練先生,我聽說過您的過往,尤其,您在勁草城的事蹟,說實話,我是非常不認可的。您就算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該遷怒一城的百姓,他們中絕大多數,都是無辜的凡人,午夜夢迴,我不知道,您是否有過一絲悔意。”丁乙忍不住說道。
練復生道:“悔意?我爲什麼要後悔?大宗師、吳天閣下,你們未免太過迂腐了一點。要知道,七年前的勁草城被稱爲‘毒城’,幾乎整個城市的人,都參與了煉製夜露花的工作,你們知道嗎?這種毒花害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城市,因爲這種毒花,弄得生靈塗炭,民不聊生?”
丁乙示意,因爲生氣而站起身來的練復生坐下,緩緩說道:“夜露花,又名淚花,屬於精神亢奮類毒物,這種生長在腐木上的奇花,據說培育非常不易,沒想到會在勁草城廣爲種植……這件事,我們都聽說過一些,其實我想您應該也很清楚,這件事真正的幕後主使者,是神木宮,以你的勢力、修爲和實力,根本就無法撼動神木宮,你藉着門下弟子出事,大鬧勁草城,最後不惜火燒勁草城……”
練復生聽丁乙講述這些過往,彷彿又回到了從前。
那時候,他最心愛的徒弟紫蘇,差不多也就是丁乙現在這個年齡。十六歲的少女,剛剛升階成爲靈級修士,那是練復生生平最引以爲傲的事情。
沒想到,他因爲要執行宗門任務,外出四五個月,回來後,卻發現他的愛徒因爲服食‘仙露’,資質盡毀,成爲了廢人……
丁乙幫他分析道:“您有含怒出手的理由,不過,對象應該是神木宮,那些種花養草的闔城百姓,是無辜的,凡人能抗拒神木宮的旨意,拒絕種植夜露花麼?燒了勁草城,夜露花是否就絕跡了呢?你除了抑制了神木宮的擴張,對神木宮造成的傷害,並不大。”
練復生悵然若失。
老禪師道:“練先生,衆生平等,你不是神祗,沒有權力,剝奪其他人生存的權利,吳天的話是對的。所謂冤冤相報何時了,看來你還是沒有真正醒悟。”
練復生低着頭想着心事,良久他發出一聲長嘆。
他站起身來,向丁乙和老禪師深深的鞠了一躬。
“大宗師,吳天,兩位都是有大智慧的人物,練某受教了。在下還有宗門任務,這次就不逗留了,猛鬼坡離這裡不遠,在下有時間會常來向兩位請益。”
老禪師和丁乙點了點頭。
丁乙道:“練先生麻煩您回去的時候,幫忙把這個木桶交給黃家主。”
練復生是念力宗師,只用念力一掃,已經清楚知道了,木桶裡面裝的是什麼了。
他再度對老禪師和丁乙深鞠一躬,這才帶着木桶離開。
昏晚飯店這邊,還有留下的世家,丁乙和這些人又說了些話,這才和老禪師一道回到醉糊塗。
醉糊塗幾位主管,還有柴玉郎、鄭倫都在等他們。
“單武、裴植、張振,你們三個,以後要承擔起更多的責任,醉糊塗今後全靠你們三個了。我以後可能會很少過來這邊,不過作爲忘川城各個工廠和作坊的樣板,我希望你們能夠保持,我在的時候,大家的那種熱情。再過不久,我會成立一所夜校,你們必須參加,醉糊塗只是你們暫時的工作崗位,將來還有大的企業工廠需要你們幫我打理。你們記住了嗎”
三人心情有些複雜的,連忙點頭答應。丁乙做了一些交待後,帶着柴玉郎和鄭倫,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柴玉郎道:“老師,你和練復生打鬥,我們都看見了。老師你好帥!”
丁乙搖了搖頭道:“其實這場比鬥,是我輸了。練復生的靈魂攻擊,我從未遇到過,完全束手無策,這場爭鬥,並不像你們表面上看到的那樣。”
扭過頭來,丁乙又問了鄭倫,一些個人問題,看得出來,今天,丁乙在昏晚飯店上空,和練復生的鬥法,給了鄭倫很大的信心。
“老師,我聽人說,您給世家的保證是,讓我們都能成爲靈級修士,這是真的嗎?”鄭倫心心念唸的,就是成爲修真者,他兩度自殺,都是因爲資質不足的緣故。這已經成了他的心魔。
“修真者,只是一個泛稱,所謂修真是指求證大道,得道成真,你們不要執迷於這個稱謂。傀儡術包羅萬象,是這世上最廣博,最複雜的學問。到現在爲止,對於傀儡術我都不敢說,窺得了門徑。大家和我一起共同學習,共同進步吧。至於鄭倫方纔說的話,我只能這樣給你解釋。如果你只是追求術法和神通的強大,這是非常容易實現的,傀儡術基本上低階無敵。”
鄭倫和柴玉郎兩人相互看了一臉,臉上都煥發出了神采。
丁乙又道:“但這不是修真,充其量這只是一個機關製造師,只是一昧的模仿製造,根本就不是求證大道,尋求真解。和修真的本意,相去甚遠。如果靈級就是你們的終極目標,要達成這個目標,不算太難。”
柴玉郎道:“老師,弟子的志向很低,即便只是成爲一名羽級的修士,此生已經無憾。弟子能夠被老師收留,已是心滿意足,級別什麼的,弟子不在乎,只願意一輩子追隨老師。”
丁乙笑道:“你這樣沒出息,留在我身邊幹什麼,我身邊還缺少了端茶倒水的人麼?你要是在五年之內不能進階靈級,我立馬就把你給開革,逐出門牆去。”
鄭倫看了一眼柴玉郎,對丁乙說道:“弟子一心向道,不怕吃苦,希望能從老師求得真解。”
丁乙點了點頭,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丁乙詢問了柴玉郎和鄭倫,看過的書籍 。他們報出的書名,每一本都是丁乙聞所未聞的。這引起了丁乙濃厚的興趣。
正好,這次鄭倫隨身帶有兩本書籍,丁乙拿過來翻閱了一下。
說實話,丁乙非常失望,這兩本闡述修真理論和修真基礎的書籍,裡面鬼話連篇,漏洞百出,簡直是一無是處。詢問了一下鄭倫,這樣的書籍價格還不便宜,一本這樣的書籍,差不多要七八個金貝。
丁乙直接沒收了這兩本歪理邪說,教導他們正確的價值導向和修真理念。丁乙又拿出一本《陣法解析》遞給鄭倫,讓他和柴玉郎學習。
打發了兩個弟子,丁乙去了老禪師的房間。
老禪師從儲物手環裡面,取出兩具人形傀儡,還給了丁乙。這是以塗肖榮和李善元的外形,高度仿真的人形傀儡。今天白天屠祿他們見到的‘塗肖榮和李善元’,其實就是這兩具人形傀儡。
修真界的關係,實在是太複雜了,在搞不清楚塗肖榮和李善元背後的神行宮真實的目的之前,丁乙並不想打草驚蛇。他煞費苦心的煉製出,兩具人形傀儡,就是要給神行宮,造成錯覺,讓他們把注意力分散到其他地方。
老禪師是元級中階的大宗師,他的神識,在地表世界都是排名前二十的存在。地底世界人口基數,遠遠小於地表,這個世界,在級別上能夠超越老禪師的人,就算是有,也絕對是屈指可數。
再加上老禪師的咫尺天涯、縮地成寸神通,已經達到至臻至境的大成境界,讓這兩具傀儡,在忘川城外溜達一大圈,再收到儲物手環裡面,基本上無人察覺是丁乙他們搞的鬼。
“辛苦,老禪師了。”丁乙向老禪師深施一禮。
“小乙,你我之間,無須這些繁文縟節。”老禪師說道。
丁乙點了點頭,從身上取出茶具,爲老禪師沏上一杯香茶。
“小乙,你是想問靈魂守禦方面的事情吧?”老禪師微笑問道。
丁乙點了點頭:“還是瞞不了,您的法眼。今天遇到練先生這樣的對手,實在是有些意外。原先,我一直把靈魂攻擊和精神攻擊混爲一談,要不是有今天這個變故,日後遇到這種對手,死都不知道,是怎樣死的。”
老禪師道:“這世上會靈魂攻擊的人,少之又少,但不是說絕無僅有。你以前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對手,這也在所難免。”
丁乙危襟正坐,仔細的聽老禪師講解靈魂之道。
老禪師從神、靈、魂、魄四個方面向丁乙闡述了他對於靈魂之道的理解。
靈魂是一個統稱,一般道家的理解,是把它理解成一種依附於肉體的能量體。它包括三魂七魄,是人感知外界,控制着人精神、思想的非物質綜合體。
不過,老禪師是佛門中人,他對這種觀念並不認同。他的理解是‘神不滅’和‘生滅無常’。認爲一切的事物,每時每刻都在變化(生滅)。物質界如此,精神世界同樣如此。就譬如一個人,每時每刻,他身上都有細胞誕生,同時也有細胞死去。宏觀上看,這個人沒有什麼變化,事實上,每時每刻這個人都不相同。
佛教徒的理解,靈魂與肉身幾乎是一體的,只是處於不同的階段,表現出不同的形態……否定靈魂與肉體可截然劃分爲二。重視心神的存在,所謂法身之神識常住。不過又矛盾的提出,生滅也是假相,而認爲心、物二者皆空。
繞來繞去的,丁乙聽了半天,還是沒怎麼弄清楚。
不過關於靈魂守護,老禪師還是很有些門道,有好幾套方法。
老禪師是由道學轉修的佛學,這兩邊的靈魂守禦之法,他都懂得一些。
待老禪師細緻的講述了這些方法,丁乙總算明白了過來。
道門注重培養元神,有養魂、煉魂的諸多法門。佛門則注重修持所謂的業火,修成所謂的金剛不壞。
丁乙聽了一大堆什麼‘主魂’‘覺魂’‘生魂’之類的名詞,和‘色不亦空,空不亦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這樣的偈語。
不過,除去這些名詞偈語,丁乙總算是明白了一些修行神魂的方法。
簡單來說,道門注重靜養,佛門注重煅煉。
靜養神魂的方法有很多,有由內而外的,諸如自然門呼吸吐納之法,也有修煉外丹的諸多法門。佛門的法子則更是簡單,就是到世間像苦行僧一般,修行體會世間的百味……
丁乙又問了一些,諸如如何判斷靈魂強弱的問題,以及靈魂攻擊類的常見法術。老禪師向丁乙做了一一闡述。
《靈魂學》屬於神秘學的一個分支,丁乙以前不怎麼關心過,不過今天的經歷,讓他不得不,重新開始注意這個課題。
聽了老禪師半夜的各種玄學、佛學,丁乙有些頭昏腦漲。回到了自己的臥室休息。大門口,鄭倫和柴玉郎兩人相偎而眠,看到這兩個弟子在門口酣睡,丁乙這纔想到,又忘記了給柴玉郎他們建造房子。
不過建造的事情,反正也正是接下來的任務,丁乙倒不是覺得很緊迫。
睡了一覺起來,丁乙再度養足了精神。叫醒了門口兩個弟子,丁乙再度做了一天的安排。
吃過柴玉郎烘焙的黑麪包,與匆匆趕來的工人,和小孩子們說了一些勉勵他們,鼓舞士氣的話。丁乙和老禪師帶着鄭倫,離開了醉糊塗。
“阿倫,初來乍到,你有什麼想法?”丁乙問道。
“老師,我呆了一個下午和一個晚上,說實話,我還不是很明白老師這樣做的目的。老師分別傳授給我和柴師兄陣法和機關學的書籍,我在酒坊四處觀看後,是這樣理解的。傀儡術大體是以機關製造爲基礎,以陣法爲骨架,以仿生學爲皮膚衍生出的一門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