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鍾離是如今最讓尤天祿忌憚的人,一天找不到他,尤天祿就一天不能安心。
那幾名天人境的修行者,也是滿心無奈。修真世界那麼大,而閻鍾離現在的力量又非常古怪,行走間一點痕跡都不留下。想找到他的下落,不比大海撈針輕鬆多少。而且別說閻鍾離了,就連跟他一起走的柳建義,現在都找不到。
可這樣的話,又不能和國主說,否則尤天祿必定大發雷霆。
幾人互視一眼,只好低頭拱手,說:“我等必竭盡全力,告退。”
尤天祿不耐煩的揮揮手,但馬上又突然開口問:“劍修那邊情況怎麼樣?”
一名熟悉國都形勢的人轉過身來回答說:“如今劍修以周宏浚爲尊,不過並無忠誠之意。大部分人還在等閻鍾離回來掌管大局,周宏浚只是推至臺前的一個幌子。根據探查,有些劍修,認爲閻鍾離不會再回來,已經有離開國都的意思。若國主想對劍修動手,屬下覺得可以再等一等。如果閻鍾離始終不回國都,劍修必定自行崩盤。”
尤天祿嗯了一聲,沒有閻鍾離和柳建義,劍修已經算不上什麼大勢力,只是一盤散沙罷了,不值得多加註意。是否動他們,完全看尤天祿的心情。當然了,如果閻鍾離真的離開了國都,再也不回來,那麼尤天祿選擇放劍修一條生路也很正常。
“下去吧,儘快找到閻鍾離的下落。”尤天祿說,從語氣來看,他的心情似乎好了些。
待這幾名天人境退下後,尤天祿低哼一聲,旁邊立刻有一個人影低頭走出來。尤天祿也不去看他,只吩咐說:“找個時間,將對閻鍾離忠心的那幾個殺掉,注意不要留下尾巴。”
那看不清面貌的人影點點頭,應聲退下。
這時候,宮前門口有人喊:“稟告國主,空靈國都有急報。”
“空靈?什麼事?”尤天祿有些意外,各大國土彼此之間很少會又來往,基本處於你不找我,我也不看你的情況。像這種直接從國都發來的急報,幾十年都難得見一次。
門口那人快步走進來,一邊呈上以靈木片書寫的文書,一邊回答說:“屬下也不太清楚,只從送文書的人口中得知,似乎與法修有關。”
“法修?那能有什麼急事,空靈國都真是……”尤天祿說着,翻開文書看了一眼,話語立刻頓住。
文書上寫着:“法修來襲,空靈危矣,急求鴻宇國土救援!”
上面沒有落款,但從字跡和殘留的天地之力來判斷,應該是某位天人境書寫的。並且可以以國都名義發來文書,起碼也是京司內務總管,兵營副帥這種級別的人物。
簡簡單單十六個字,看的尤天祿直皺眉頭。
法修佔領天罡國土後,又趁機攻陷沒有國主級人物坐鎮的大衍國土。這件事,全天下都知道。坐擁兩片國土的法修,卻在兩年裡一直安安靜靜,沒有再發動任何攻擊。對於國土,國主們乃至其他修行者其實都不太在意。自家的土地都用不完,管別人做什麼。
甚至法修費心思佔領了大衍國土,還惹來不少人的嘲笑。沒那麼多人,卻取了那麼多地,豈不是平白給自己增加壓力?
在衆人眼裡,法修幾乎就是傻子的代名詞。
而如今,法修第三次出擊,直取空靈國都。並且,還讓國都直接發出告急求援的文書。
“怎麼會?”尤天祿皺起眉頭,問:“我們安排在空靈國都的人呢?沒有什麼消息呈報嗎?”
下面那人搖搖頭,說:“空靈國都已被法修封鎖,沒有人可以進出。並且國都的修行者死傷慘重,我們的探子是否還活着都很難說。”
“沒有人可以進出,這文書怎麼送出來的?”尤天祿冷聲問。
下面那人哪知道,只能低着頭不說話。
想了想,尤天祿說:“去,再派探子查明情況,若法修真的襲擊了空靈國都,便命各大城戒備。”
底下那名修行者擡起頭,愕然的問:“我們不先派人去幫空靈國都嗎?萬一是真的,等探子查清楚了,一來一回,恐怕要耽誤不少時間。”
“空靈遇襲,並非我鴻宇遇襲。就算要幫忙,也要先確定空靈國都是否真的危險了。否則的話,人人都來找我鴻宇國土幫忙,豈不是成了別人的幫工?”尤天祿沉聲說。
聽他語氣很不好,底下那名修行者不敢多說,連忙應聲退下。
待那人走後,尤天祿又低頭看了眼文書,他忽然想到,四年前曾有一個年輕人跟着閻鍾離,霍良工來到這裡,希望他能與其它幾國結盟,共同出兵鎮壓天罡國土境內的法修勢力。在當時的尤天祿看來,這個年輕人十分可笑。
首先天罡國土,與鴻宇國土沒有半點關聯。不管換了誰當主人,鴻宇國土都懶得去管。
其次,鴻宇國土在五大國土中,武力第一。不去欺負別人,已經很好了,誰還敢來挑釁鴻宇國土的威嚴?
再者,就算法修真的有威脅,鴻宇國土憑什麼去管?一旦打起來,造成的人力,物力損耗,誰負責補償?天罡國土嗎?
簡直就是胡說八道!
一點利益都沒有的事情,鴻宇國土憑什麼去做,又有幾個修行者願意爲了別的國土,去拼自己的前途和性命?
所以,尤天祿根本懶得和那個年輕人多說,直接不客氣的轟走了。
兩年後,法修佔領了一盤散沙的大衍國土,兵營統帥洪博濤戰死。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尤天祿也只是稍微有些意外,更多的是不解。他不明白,法修要那麼多土地幹什麼,他們有那麼多人嗎?根據探查回來的情況,法修數量連國都的三分之一人口都不到。
這個消息,讓尤天祿莞爾一笑,果然是上不了檯面的小勢力。那麼點人,就佔了兩片國土,估計就算管理起來,都夠他們頭疼的。
像這樣的“小人物”,尤天祿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而如今,法修再一次出擊了,選擇的目標,是空靈國土。
雖然空靈國土距離鴻宇國土有兩百萬裡以上,可尤天祿心裡忽然升起了一絲不安。
他想起四年前那個年輕人說過的一句話:“唯一可以告訴各位的是,如果不重視法修,你們今日所站的地方,不出二十年,就是法修的地盤。”
四年過去,法修沒打鴻宇國土,但這句話,卻在尤天祿腦海中不斷迴盪。他心裡升起了莫名的不安,難道,法修真像那個年輕人說的一樣厲害?
但怎麼可能呢……鴻宇國土發展幾百年,都未能統一整個世界,區區法修,這才幾年,就能壯大到這種程度?
心裡的不安,愈發強烈,尤天祿眉頭越皺越緊。但他依然沒有選擇立刻出兵,而是堅持等消息探查清楚再說。不過就算出兵,也得先和浮元國都說清楚,不能讓他們鴻宇國土獨自做好人好事吧。還有戰爭中的損耗,也要由空靈國土來負責,誰讓你們捱揍的。
也許,有機會將空靈國土那件寶貝藉機搶過來?
尤天祿已經是天人境巔峰的存在,就算手上有兩件同樣的寶物,也無法讓他直接突破更高境界。但想想能夠多掌握一點他人的命運,尤天祿心裡就很是快活,連帶着不安都減輕許多。
在鴻宇國主做美夢的時候,昌平鎮附近,來了兩位貴客。
尤天祿費盡心思也沒找到的閻鍾離和柳建義,進入了昌平鎮勢力範圍。他們的到來,令所有人吃驚。哪怕並不熟悉鴻宇國土勢力的人,也在旁邊人的議論聲中得知,這兩位就是天下第一劍修閻鍾離,和最有可能成爲第二個巔峰劍修的大師兄柳建義!
得知這兩位來了,蘇杭也不得不暫時將煉製星劍的事情放下,出關迎接。畢竟對方是天人境後期的絕頂高手,不出來實在不給面子。
只是他不明白,爲什麼閻鍾離會來,難道因爲那些煉器師?
之前提出要交換煉器師,蘇杭一方面確實抱着輪換的想法,另一方面,也是在試探閻鍾離對劍宗成立的反應。如果對方不太高興,那二十四名煉器師,恐怕都得留在國都了。不過蘇杭倒也無所謂,反正該教的都教了,如果他們在國都有更多的資源可以練手,也是一件好事。等到了未來的戰爭中,這些煉器師,將會成爲人類修行者的中堅力量!
閻鍾離的到來,讓蘇杭十分意外,搞不清對方是因爲劍宗,還是因爲煉器師才親自跑那麼遠。
然而,當看到兩人如今的樣子時,蘇杭不禁愣住。
劍修大師兄柳建義,以閉目來修煉劍意足足五十年。今日一見,卻看到他開眼了。只是眼眶裡一片漆黑,竟然沒有眼仁!
柳建義是天人境中期的絕頂高手,誰能將他的雙眼挖去?他爲何不利用天地之力重組肉身,恢復眼睛?
至於閻鍾離,就更讓人覺得奇怪了。
他的樣貌還和之前一樣,但看起來,卻又很不一樣。那掛在臉上的淡淡笑容,腦後若隱若現的微光,都顯露出種種不同。
最關鍵的是,他身上的氣息,與從前截然不同。
如果說以前的閻鍾離是劍修,那麼現在,他就像忽遠忽近的雲層,已經不太像個人了。天人境的氣息,在他身上完全沒有體現。
能夠隱去力量氣息的法門,蘇杭見過,可天人境後期以上,因爲已經和天地相融,就算隱藏了氣息,依然能看出些許端倪。修爲越高,和天地的融合程度就越高,這是沒辦法改變,也沒辦法遮掩的。
“小友莫覺得奇怪。”閻鍾離笑着說:“若非你一言點醒,我也不會大徹大悟,領悟出道的真諦。如今來,便是專程爲了了結這場因果。”
“因果?”蘇杭重複了一遍這個詞,在這個時代,輪迴,天道,因果這些理念尚未出現,閻鍾離怎麼會突然說出這個詞語?
蘇杭更加奇怪的看着他,問:“閻大人,您這到底怎麼了?”
既然閻鍾離說自己有了領悟,必定是有所突破,但他的突破,似乎與別人看到的不太一樣。就連蘇杭,也說不清他到底突破了什麼,或者說,他到底領悟了什麼。
“閻鍾離三個字,已是過往雲煙,如今,我名爲如來。”閻鍾離笑着伸出手,按向蘇杭的頭頂:“他日之因,今日之果,小友接好我過去的修爲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