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屋子裡,齊文鳶愣愣的坐在小椅子上,看着莫如雪愣愣的出神。
雲秀出去準備午膳,皇甫英父子二人也已告別。
韓傲和齊敬詩相約去風荷園裡小敘別情。
本來擁擠的房間,現在只剩她和孃親,靜的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按說,孃親這時候該清醒過來了。只是,等了這麼久,依然沒有什麼動靜。
“孃親。孃親。”齊文鳶搖動着莫如雪的手,低聲輕喚。
莫如雪竟像聽見了一般,蹙了一下眉頭。良久,才緩緩睜開雙眼。
齊文鳶心頭一喜,激動的聲音都有些含糊不清,喊道:“孃親,你可醒了。”
她的眼睛裡閃爍着喜悅的光芒,像是天邊耀眼的星星。
“怎麼,鳶兒,孃親睡了很長時間麼?”莫如雪看見女兒,心頭一暖,但聽到女兒的話,一時間不明所以,連忙伸手拍拍頭。
齊文鳶噙着眼淚,重重的點點頭。
莫如雪拿手心疼的拭去,齊文鳶臉上的淚水,柔聲說道:“我只覺得自己做了很長一個夢,見到一個懸崖,正準備往下跳,卻突然聽到你的聲音,這一下就醒了。”
她的手掌冰涼卻也滑膩,齊文鳶承受着這份來之不易的母愛,心中益發柔軟起來。
“孃親,你沒事就好。”
莫如雪只大概記得那日皇甫英來給她診脈,然後自己不知怎麼就睡過去了,別的竟是一概不知。
見齊文鳶的表情與語氣無比關切,她猜測是有發生了什麼嚴重的事情 ,不過也只以爲是自己的病情反覆所致。
想清此節,她朝齊文鳶微微一笑:“鳶兒,你瞧,孃親這不是好好的,你莫要擔心了。”
她的臉上實無半分血色,但這一笑,憔悴之中帶着些令人疼惜的美。
齊文鳶把頭靠在莫如雪身上,眼神裡隱隱透出着些堅決:“孃親,女兒不會再讓您受苦了。”
她在心裡已經打算好報復之計,不過眼下還不易實施。
如今的大事,還是要等孃親完全好起來。
柳若棠,齊文碧,你們栽在我齊文鳶手裡,真是活該。
這幾日,身心具備,渾渾噩噩之時,齊文鳶的眼前總會閃現出一些片段,大都是關於原主小時候。
在被那隻手推下假山之前,齊文鳶暗地裡一直備受柳若棠的欺負。
只是,當時年幼,而柳若棠總會惡人先告狀,裝出一副大義凜然無辜的模樣來。
所以,齊仲樑對齊文鳶的哭訴從來不放在心上,反而狠狠的批評她淘氣,不明事理。
但小小的齊文鳶心思成熟,懂得體貼人。不願讓莫如雪跟着擔心,對自己遭受虐待之事,隻字不提。
時日一久,她也只是想盡辦法躲開柳若棠。奈何,柳若棠老謀深算,總是不請自來。
新愁舊恨,也該是時候瞭解了。
打定主意之後,齊文鳶依依不捨的辭別了莫如雪,叮囑雲秀好生照看着。
雲秀見夫人醒來,也是百感交集,喜不自勝,連忙端來幾碗粥讓她吃下。
齊文鳶這時候纔回到自己的住處,一別數日,現在身處其中,倒有種故地重遊的親切之感。
依依的楊柳下,兩個修長的身影,正在賣力的洗着衣服。
一人身着綠衫,一人穿着紅裙。從背影上看,也就二十多歲的年紀。
那兩人偶爾擡起頭,看着天空,長嘆一聲,似乎有太多的憂愁無法排遣。
“春桃,春杏。”
跟她二人共處了許多時光,齊文鳶倒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小姐,小姐回來了。”
春桃反應快,急忙戰起身來,溼漉漉的雙手在衣服上隨意擦了擦,便向院口跑過去。
春杏小跑着跟在後面,見是齊文鳶回來了,也是面露喜色。
在成州的那些年,她們與齊文鳶朝夕相對,感情十分深厚。
後來回到鳳翔,自家小姐一夜之間竟變得聰慧起來,她們心中高興那是不必說,可也隱隱有幾分失落。
總覺得現在的小姐與她們的距離遠了那麼些,但也說不清爲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纔來鳳翔幾個月,就發生了太多事情。先是小姐從假山跌落,然後是柳氏母女不加掩飾的敵意,唯一值得開心的也就是小姐恢復正常請得神醫。
但是,好景不長。夫人病還未痊癒,就又發一病。迫在眉睫之際,小姐只好千里迢迢的尋藥去了。
現在想想,她們倒有些懷念三個人在成州時寧靜的生活。
“小姐,瞧你,清瘦了些。”春杏抹着眼淚,心疼的說道。
齊文鳶淡淡一笑,心中無限溫暖。
不管是在成州,還是在鳳翔。不管是癡傻的她,還是聰明的她,她們二人都是誠心以待,讓人感動。
春桃的心思沉穩,見齊文鳶的衣服污漬斑斑,想來是因爲路上緊迫,沒來得及換,便趕緊說道:“春杏,先別顧着寒暄了。咱們還是快些扶小姐進去,換一身乾淨的衣服纔是。看這樣子,可真不像個大戶小姐。”
齊文鳶低頭看了眼衣服,渾不在意的向春桃吐吐舌頭。
春杏“噗嗤”一下笑了出來,連忙拉了齊文鳶的手往屋裡走去。
梳妝完畢,春桃,春杏都是一陣讚歎,幾日不見,小姐越發出落的好看了,肌膚勝雪,眉目婉轉,巧笑倩兮。
齊文鳶看着鏡中的自己,微微一笑,暗自感嘆自己的好運氣,得了這麼一副好皮囊。
“你倆隨我出去一趟,我們去看看老爺去。”齊文鳶淡淡的開了口,嘴角浮現着幾分難以捉摸的情緒。
春桃春杏都是一驚,自家的小姐,向來是最不願見老爺的,怎的忽然要主動登門拜訪。
難道是小姐想通了,畢竟父女之情血濃於水,是割不斷的。
她倆對視一眼,心中都是一喜,自家小姐自幼在成州長大,從未得到過親情的庇佑,眼下重拾父女之情,那當真再好不過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春桃春杏的臉上盪漾着的笑容,久久都沒有散去。
正午時分,日光投射,一路上樹影斑駁,明明滅滅的像是命運。
這次主動送上門,齊文鳶是故意使然,她想試探一下柳若棠的反應。
雖然這樣一來,不免會打草驚蛇,但也會讓那姓柳的因此而消停上幾日,讓孃親心無旁騖的好好養身體。
飛絮小築。呵呵。裡面的人可不像名字這般文藝,齊文鳶冷笑一聲。
遙遙的她便看見柳若棠正在客廳裡擺弄些花草,齊仲樑手捧一卷書正坐在旁邊專心的看着。
“老爺,姨娘。鳶兒看你們來了。”齊文鳶朗聲說着,微微一笑。
齊文鳶的突然造訪,讓柳若棠吃驚不小,她的身子微微一顫,卻又很快恢復了從容。
想不到這小丫頭真的安然無恙的出現在自己面前,當真是神通廣大,不可小覷。
姨娘。姨娘。這倆字叫的可真是動聽,柳若棠皺了皺眉,但一時也不好發作。
陰謀的失敗,讓她在齊文鳶面前不得不收起許多性子,她實在擔心自己的把柄落在齊文鳶手裡。
“鳶姐兒,可真巧,我正跟老爺說要幫你接風洗塵呢。快快來,坐下。”她眉開眼笑的說着,伸手拉了把椅子出來,示意齊文鳶坐下。
春桃春杏一進屋,向柳若棠和齊仲樑福了福身子,道:“奴婢春桃,春杏,見過老爺,夫人。”
齊仲樑微微頷首,這倆丫頭他之前見過,都是善良可人。有她們照顧齊文鳶,他十分放心。
齊文鳶徑自在椅子上坐下來,向柳若棠投去感激的目光,說道:“那可勞煩姨娘了。”
聽說女兒平安回來,齊仲樑懸着的一顆心落了地。
不管父女之間感情如何冷淡,她總歸是自己的女兒。
見一向疏離的女兒突然造訪,他又驚又喜,他早就想找機會來彌補這一裂痕,只是怕齊文鳶不接受,自己的面子上過不去。
“鳶兒,你這一路上可好?”齊仲樑猶豫了良久,放下了手中的書問道。
齊文鳶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柳若棠,淡淡的答道:“那當然是好,平白無故在路上被人送了一份大禮,連命都差點保不住了。” wWW¸тTk án¸¢O
柳若棠的臉色微微變化,手腳都有些發顫,她這時才明白過來,齊文鳶今日是來拆他臺來了。
一旦老爺問起,她一定要假裝不知情,她雖然心中害怕,但也自信借刀殺人這件事辦的十分謹慎,應該不會留下什麼證據。
“你說什麼?”齊仲樑心頭一凜,身子也跟着一抖,緊張的問道。
春桃春杏也是一驚,她們也想不到自家小姐,在路上竟然遇上了那麼兇險的事情 。
當下,心照不宣的拿眼去瞧齊文鳶,確認她真的沒受傷,這才放下心來。
“老爺。鳶兒年紀小,不懂事。無意間得罪別人,那也是鳶兒不對,鳶兒道歉便是。又何至於買通青龍幫來報復,要取了鳶兒的命來泄憤,真是讓人害怕。”
齊文鳶動情的說着,不時的偷瞟一下柳若棠。
說到最後,她的語氣哽咽,淚光閃閃,似是仍沉浸在那災難裡一樣。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