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意扯了謊,讓春桃先行回了住處。然後,引着孟君浩,千迴百轉,去了湖心亭。
冬日的湖心亭,更顯寂寥,水面的波紋,一圈圈盪漾過去,像是心頭的萬般心事。
湖邊的蘆葦,早已枯了,黃色的枝椏,層層疊疊,陡然有了幾分絕望的意境來。
齊文鳶絞着衣角,滿腹心事。
孟君浩步履緩緩的跟在她身旁,不時的低頭,凝望她一眼。
沿途上,碰見的丫鬟與婆子,竊竊私語,說是太子殿下駕臨了齊府,真是祖墳上冒青煙了。
在鳳翔城的勾心鬥角中,齊府永遠扮演着不溫不火的角色,平凡的如同一顆砂礫。
所以,那一年,莫將軍之女莫如雪下嫁齊府,引起了京城中不小的震動。
許多失意於莫如雪的公子,少爺們,紛紛派人查探齊仲樑的來歷。
查來查去,只是一條,不過是個普通的人家,並無特別之處。
這個問題,齊文鳶也曾經百思不得其解,後來,親自詢問了孃親,才聞聽了事情的緣由。
原來,當年,齊仲樑報的美人歸,便是贏在了不起眼這一條上。
那時候,皇上懷疑莫將軍有謀反之心,早派了重兵,加以監視。
莫府表面上,風平浪靜,一片平和。暗地裡,卻是不容樂觀。
於是,莫將軍爲了表明衷心。特意將愛女許配了背景平凡的齊仲樑。畢竟,莫府那時候一家獨大,但凡與個王公貴族聯姻,直接威脅的便是皇上的統治。
莫如雪初時並不願意,但瞧見齊仲樑,也算是滿腹詩書,氣質儒雅。也就應了下來。
果然。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齊文鳶在心底感慨着,爲孃親深深的遺憾。
若是父親一直用情專一。也算是尋得了一心人,縱然平凡,亦是可以安度此生的。
誰料,後來事情突變。父親另娶新歡,齊文鳶一夜之間癡傻。然後。莫府敗落。不過一夕之間,事情忽然面目全非。
“鳶兒,我有話說。”孟君浩站在白玉般的磚面上,凝望着湖面。
齊文鳶轉了身。擡眸瞧向師兄,只見他的臉上,覆蓋着一抹濃厚的憂愁。她的心頭不禁一顫。彎着嘴角,微微笑了笑。“師兄,但說無妨。”
孟君浩的神色複雜,俊秀的面上,有短暫的猶豫,“我已經離開了師門。”
短短的幾個字,卻像是成千上百的石塊,飛奔着向齊文鳶砸過來。
感覺到心臟某個部位,深深的疼了一下,然後,麻木起來。
“我已聽師父說起過。你日後要繼承大統,離開師門是自然的事情。”她斂了笑意,故意將話說的平靜些。
碎金般的陽光灑落下來,湖面上波光粼粼一片,忽然有了幾分的溫度。
“鳶兒,我……”孟君浩靠近了一步,伸手將齊文鳶攬進懷中。
溫熱的呼吸,噴薄的灑在齊文鳶的肩上,臉頰之上。玉色的面上,頓時紅彤彤的一片,像是熟透的草莓。
遺忘許久的溫度,在某一瞬間擊中了齊文鳶,她便有些倉皇起來。
其實,她清楚,當上太子意味着什麼。陪伴在郡王側,學習治國之道。
“師兄,未來的事情,只能靠未來決定。”齊文鳶長舒了一口氣,咬着脣角,面上隱着一抹哀愁。
聞話,孟君浩眉眼間的落寞,愈發的沉重起來,情不自禁的收緊了手臂,生怕齊文鳶就此消失不見。
就像那一日,她身中刀傷,失去了意識。他恐慌着,嘶吼着,仍是沒能喚回她來。那一刻,他深刻的體會到,失去滋味的刻骨銘心。
“鳶兒,我答應你,不日就央父皇賜婚。”斬釘截鐵的說了話,孟君浩棱角分明的臉上,帶着一抹堅毅來。
陽光照耀過來,顯得愈發的清晰。
齊文鳶彎着嘴角笑了笑,將身子靠倒在師兄懷中,貪婪的享受着爲數不多的溫暖。沉吟了良久,她輕啓朱脣,緩緩的道:“師兄,婚姻大事,需要從長計議。眼下皇上根基未穩,幾方諸侯,虎視眈眈,自不是計較兒女情長的時候。”
“鳶兒……”眼眸中閃着一抹亮晶晶的不敢置信,孟君浩鬆開了手,倒退了一步。
齊文鳶笑着點點頭,嘴角上揚,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未來的事情,只會越發的艱難,內戰,外戰,不可避免。
高處不勝寒啊。她擡眸凝望着師兄,眼睛裡有一抹同情。
師兄的面上,除了一貫的冷峻,更多的是滄桑,連那雙清澈的眸子,也漸漸的渾濁起來,似是藏起了許多的心事。
齊文鳶有些心疼,嘴角抽動了一下,她可以不在乎他的身份,但陳朝的百姓需要在乎。
一個王朝未來的走向,獨握一個人手中,實在是件有風險的事情。
可惜,當時的人不明白,後來的人,不願意改變。
微風夾雜着一抹冷意,凜然的吹過來,齊文鳶鬢角的長髮一時間凌亂在風中。
小心翼翼的將她的發,梳理到耳後,孟君浩的眼睛中夾帶着深深的寵溺。
眼前的女子,果然是不凡。高瞻遠矚,倒像是個天生的戰士。
氣氛忽然變的微妙起來。孟君浩將頭緩緩的湊下來,溫熱的呼吸拍打在齊文鳶的耳畔。
然後,一陣細膩的吻,鋪天蓋地的落下來。
齊文鳶閉着眼睛,感受着少年的氣息,心臟突突的跳動着。
孟君浩的吻,輕輕柔柔。如蜻蜓點水。卻是飽含了情義,滾燙滾燙的,似他火熱的心臟。
眼角有淚劃下來。落在白玉般的地面上,溼透了一季的寒冷。
時光迅速的過去,一天,一月。兩月,然後。萬衆期待的除夕降臨了。
齊府上下,張燈結綵,紅紅的燈籠,映紅了半邊天。
幾個丫頭湊在一切。一齊幫齊文鳶梳妝打扮着,嘰嘰喳喳,爭論不休。
身上穿的雲錦衣。顏色紅豔豔的,格外的醒目。老祖宗說她平日裡穿得太素淨了些。這次特意選的料子。
長輩的命令,不可違。她儘管心中不情願,仍是勉爲其難的換上了。
豔麗的紅色,顯得她白皙的皮膚,愈發的雪白起來,有種雪中紅梅的即視感。
小滿拍手連連讚歎,說她平日不穿這個顏色,絕對是浪費了。
齊文鳶彎着嘴角笑了笑,望向銅鏡中的人,果真紅衣如火,玉面如雪,長髮如瀑,豔麗不可方物。
除夕,算是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這一天,三房裡所有的人,盡皆湊在一起。
這是齊府多年來,雷打不動的規矩。
所以,一早莫如雪便乘轎回了府,連同莫玄鏡一起。
因着破獲案子有功,莫玄鏡又獲了許多的賞賜,引得同朝爲官的大臣,眼紅不已。背地裡,不得不感慨,果然虎父無犬子。
莫如雪仍是住在先前的破舊瓦屋裡,老祖宗聞說她回來,心中歡喜,命人早早的收拾的乾淨了。
雖說與齊仲樑再無夫妻的情義,但畢竟休書未下,名義上,依然是齊二夫人。
齊文鳶歡喜娘親回來,三不五時的跑過去,陪着她說說話。齊仲樑來過一次,卻是吃了閉門羹,只好怯怯的又回去了。
經過上一次的事情,莫如雪的心是涼的透了,再無半分的期待。那樣的男人,又如何依靠的住。
兩月以來,孟君浩再未出現過,興許是忙朝堂上的事情了。
現下皇上雖然耳聰目明,卻仍是歲月的吞噬,一點點老了下去。所以,許多事情,就交在孟君浩手中執行。
齊文鳶不禁有些感慨,師兄,終歸是回到自己該去的位子上了。
其實,後來老祖宗旁敲側擊的追問過,是不是孟君浩對她有情義。
她連忙搖了頭,換了自嘲的口吻,祖母,人家是堂堂太子,怎會看上咱們小門小戶人家的女子。
未來太過飄渺不定,讓人沒有信心。
後來,隨着時日的過去,太子登門的事情,就漸漸的隱沒下去,被旁的新鮮事取代了,少有人再提過。
不過,對外人提起時,那些丫鬟婆子們,臉上流露的表情驕傲無比,太子殿下親自來府上,還送了許多禮物,必然是對我們齊府青睞有加。
齊文鳶聞說的時候,只笑着搖了搖頭,攥緊了手中的玉佩。那玉佩,光滑瑩潤,觸之冰涼。
那是孟君浩上次來之後,留下的信物,玉佩上刻着一對鴛鴦,栩栩如生。
炭火生起來,鞭炮聲隆隆,一年便過去了。像是飄在湖面上的落葉,一去不復返。
齊文鳶咬着糕點,喝着茶水,愜意無比。
幾個丫頭也是興致勃勃,滿臉的喜悅。每逢除夕,各家的奴僕們,都會領到數目不少的壓歲錢。
齊文鳶體念幾個人的貼心,出手闊綽的每人賞了一筆,數目是其他院中的二倍有餘。
倒不是因爲她富有,而是沾了表兄的福。
都說富養女,莫玄鏡生怕齊文鳶在外人面前,薄了臉面,派人送來了數目不菲的雪花銀。
樂的齊文鳶整夜沒閤眼,果然,穿越過來,也改變不了拜金主義的本性。
ps:求訂閱,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