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不要臉,搶我男人東西不說,還逼得我爹爹磕頭流血,你這老頭真不是東西!”
這句話字正腔圓,滿含懵懂少女的憤慨之意,清脆如深谷鶯啼,徹響在空蕩大殿之內。
噝~殿中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一個築基後期的小輩罵一個元嬰後期的長老不要臉,誰見過?沒有!但今日武秀蓉看似懵懂實則剽悍的舉動,硬生生給他們心靈以絕對震撼,平地一聲雷,轟炸得衆人回不過神。
“大膽!”一聲嬌喝,卻是桓鈺身後的楚小瑋出聲了,這個十三四歲身具罕見雷屬性的小姑娘自被桓鈺收入門下,深得桓鈺寵愛,連帶着四周人也都對她呵護有加,年齡雖小,卻頗有機心,明白這些所謂的恭敬呵護來自師尊桓鈺,自然對桓鈺親暱異常。此時出聲,不過是討喜的心思罷了,畢竟她年齡甚小,還不明白關於成人世界對於顏面的吝惜和在乎。
果然,原本一臉寒霜,陰沉似水的桓鈺聞言,神情略舒,卻依舊冷哼一聲,“小瑋,去掌摑她嘴臉,爲師倒要看看她小嘴兒硬臭到什麼程度!”
“是,師尊!”楚小瑋小臉一喜,嘴角上翹,心道師尊不怪罪我冒然出聲之罪,反而要我去殺殺那女子銳氣,如此看來,自己的舉動果然甚得師尊歡心了。
她輕移身子,從桓鈺背後走出,小臉上已經是一片睥睨冰冷之色,步伐不急步徐,矜持而驕傲。
武泰來目光呆滯宛如木偶,長跪於地不再叩頭,臉色灰白而無力,他心如死灰,已無力阻攔什麼了。
桓鈺一名一直是所有千羽宗附屬家族的噩夢,手腕毒辣,鐵血無情,曾不問緣由屠滅了八個家族,近乎一萬人死於他手中,不分垂暮老翁黃口小兒,活口不留。而今自己女兒出言冒犯於他,無異是自尋死路之餘,把整個武氏家族也拖下水。這不得不讓武泰來的驚懼恐慌達於極致而顯得麻木不仁了。
楚小瑋一步步地走下,一丈丈接近武秀蓉,衆人看在眼裡,不發一語。她的腳步很輕,可在這寂靜無聲落針可聞的大殿內卻顯得異常得清晰,一步步宛如踏在衆人心中,隨着心跳的節奏,腳步聲顯得張弛、有力。
武秀蓉聽到了桓鈺的話,明白眼前比自己還要小上兩歲的少女是來教訓自己的,她懵懂卻不傻,明白這是羞辱自己的手段,可她不怕,即使身邊的父親已經對自己不聞不問,但還有自己的男人在一旁。她相信張巖不會看着楚小瑋羞辱自己的,正如自己不能忍心看着張巖被這大殿上的人欺負一個樣。其實這些都是多餘的,她自己照樣可以應付得來,眼前的楚小瑋纔開光中期的修爲,自己可是築基後期,豈會怕了她?
想到此,武秀蓉朝張巖燦然一笑,以滿不在乎的口吻道,“你莫管,我自己來,你就看着你家婆娘怎麼拾掇這黃毛丫頭吧,啊~”
張巖一怔,嘴角涌出笑意,目睹一切,武秀蓉所做幾乎全是爲了自己,他又怎能看着楚小瑋去傷了武秀蓉?桓鈺的命令又如何,此時此刻局勢如風雨將至,即使身如困獸,也要鬥上一鬥!
一旁的青川眉頭皺了一下,默然不語。
“打她!有我在,誰也別想阻攔。”桓鈺冷哼一聲,冷冷看了一眼張巖,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這句話夾霜刀冰劍,蘊霸道狠辣,冷厲之極地叩在張岩心門之上,他本已運起全身真元,卻被這句話含帶的一絲威壓硬生生攪得氣血翻滾,真元差點崩潰。於無盡駭然中,他眼睜睜看着楚小瑋纖細頎長的右手狠狠甩在動彈不得的武秀蓉玉頰之上。
啪,重重的巴掌聲清脆響徹大殿之上,武秀蓉白嫩滑膩的小臉上多了五個清晰的紅指印,火辣辣的感覺不止在武秀蓉臉頰上燒灼,也在張巖的心底升騰咆哮。身旁的青川冷眼提防,體內的真元散渙,張巖腦海嗡鳴,武秀蓉臉上的驚愕和清洌洌的淚水讓他的怒火徹底被點燃,臉上平靜依舊,目中的金色漩渦卻在瘋狂暴漲,一絲絲狠戾暴躁之色蜂擁而出。
啪啪啪啪,連續四聲如玻璃碎裂的脆響,楚小瑋矜持而驕傲,小手快而疾,四巴掌連貫一起,一氣呵成,武秀蓉宛如四肢被牢牢釘住的木偶,小臉被打的漲紅,嘴角腫起,嘴角流出一絲絲血液。她漆黑而明亮的大眼睛裡滿是委屈和憤懣之色,滾燙的淚水撲簌簌傾瀉於地。剛纔的嬌憨明媚之色不見了,原本就蓬亂的青絲像冬日野草般散亂了一片。
灰袍之下,身軀劇烈掙扎,卻被桓鈺語含神通,禁錮在地,被一個比自己還小上兩歲,比自己低了幾個修爲境界的少女好不猶豫,堅決果辣地打在臉上,武秀蓉雖不曾於張巖身邊在乎任何顏面,可在這衆目睽睽之下,她在乎,像一個驕傲的小女人要憑藉自己的實力和美貌去征伐情敵,顏面問題被上升到一個不可思議的高度,但這一切被外力阻撓,瞬間支離破碎,被一個個巴掌轟碎了顏面,戰場失利,心如刀絞也比不得此時苦楚。
大殿之上,衆人即使心中有所準備,但依舊爲楚小瑋的不留情面冷厲出手所震撼,爲武秀蓉此時悽慘模樣而愕然,想必是桓鈺出手,禁錮了這丫頭吧,要不也不會如此被動挨打了。
“滾!”張巖身上氣息狂暴異常,衝破桓鈺無形威壓,浩蕩的金光佛元洶涌而出,身如閃電,在青川措手不及中,倏然來到楚小瑋身前,狠狠一巴掌摑在楚小瑋俏麗小臉上,這小女兒他見過,在那日千羽收徒時,她身上雷光滾動衝入雲霄,當時自己還爲她得千羽賞識而欣喜,萬不料此時此刻出手狠辣如斯。這一巴掌自然毫不留情全力而出。
楚小瑋被張巖滿含怒火的一巴掌摑出去十餘丈,在半空中被回過神的桓鈺使力託回身邊。
“師尊,我,好……難受啊。”楚小瑋小臉上矜持依舊,連續吐出幾口血後,顯得蒼白異常,聲音斷斷續續,眸低仇恨之色一閃而過,繼而昏倒在桓鈺懷中。
桓鈺陰沉的臉上快滴出水來,隨手掏出一顆丹藥塞進楚小瑋口中,把她交給身後的展夢白,霍然扭頭,白鬚銀髮根根飄舞於空,眸光似閃電,身上元嬰後期的驚人氣息噴薄而出。
千羽大殿內猶如暴風雨席捲而來,颶風四蕩,氣流翻卷。衆人呼吸一窒,身子不受控制地踉蹌退後幾步。
桓鈺身旁的其他三位長老紛紛神色一凜,知道此時的大師兄是動了真怒了,天子一怒,流血漂櫓,更何況是一個元嬰後期,視凡人如螻蟻的高階修士?
他們默然盯着此時抱着武秀蓉低聲細語的張巖,面無表情,心裡卻狠狠地一陣抽搐,剛纔張巖身上金光外露,其浩蕩光明的氣息與萬冢山金蓮綻空的異象完全相同,難道此子已經得到了佛的傳承?想到此,即使以他們枯井不波的心也熱火起來。
張巖掌摑楚小瑋之後,便一把抱住差點跌落在地的武秀蓉,輕輕拂動她小臉上凸起的紅腫之色,心裡一陣陣的刺痛。對桓鈺更爲憤恨,一個元嬰後期的高階修士對付一個小女孩,這等手段無恥、卑劣。
武秀蓉淚水模糊,身心疲憊到極致,她伸出小手牢牢抓住張巖撫摸自己臉頰的手,輕輕放在心房處,嘴角含血,卻輕輕地笑起來,繼而精緻的眉毛一皺,臉上涌出痛苦之色,她被桓鈺的氣機束縛,一直極力掙扎,又被楚小瑋狠狠打了數巴掌,心內憤懣、痛楚的情緒激盪無處發泄,此時被張巖抱在懷中,才發覺一股濃濃的疲憊涌上身心,四肢似乎失去了知覺,眼皮厚重如鉛。
但她依舊極力掙扎着瞪大了眼睛,看着張巖臉上的陰鬱痛苦之色,心裡的所有委屈和憤懣都化作了絲絲濃濃的甜蜜。
“我把我父親害了,把你也害了,其實你不用聽我的,你的東西給誰都可以,我都不在乎。”她的聲音清脆依舊,多了一絲沙啞和虛弱,看到張巖要開口,她伸出手指輕輕按在張巖嘴脣上。
“噓,聽我說,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活下去,可你要答應我,即使死了,也要帶我離開。我討厭這裡,討厭這裡所有欺負我們的人。他們都是壞蛋,對吧。”
武秀蓉輕輕一笑,大眼睛暗淡無光,扭頭,無力地伸手指着旁邊昏睡在地的張泰來夫婦,接着道,“男人,我是你的婆娘,那他們就也是我的叔叔嬸嬸了,告訴他們,我是你張家的媳婦,要不我不甘心的。”
“還有最後一件事,你要答應我。”
張岩心中痛惜之餘,生出一絲不好的預感,武秀蓉的話像在立遺囑一般,難道自己看錯了,她體內已經遭受了不可救治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