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深秋九月,天高露清,山間夜空月色明麗,遼遠空曠。擡頭看天,星辰大而明,彷彿正好在頭上一樣。此時張巖正默默地眺視着遠處高山間,那裡就是玲瓏浮屠塔所在!
魔和蓮寶交待了一些事宜,魔拎着張巖便向第四層的寂滅無垢境衝去,一路上魔氣縱橫,根本不顧第三層不動無畏境的冰刀火劍,各種不知名野獸靈體的強烈攻擊。悠悠然間以極快的速度衝進了第四層。對於第四層的寂滅無垢境中天崩地裂,火山呼嘯的末世景象,蓮寶出手了,取下脖頸間的金項圈,小手一揮,金項圈變得與天地同大,散發着刺眼金光覆蓋了一切。凍結!所有的一切都凝滯在金光中,宛如死物。一旁的魔拎着張巖便向一處火山口快速遁去!
張巖料想不到火山口就是玲瓏浮屠塔出口所在,一臉愕然地看着魔和蓮寶在衝進火山底部的一個七彩霞光瀰漫的洞口停住。
魔丟下張巖,殷紅的眸凝視了七彩洞口許久,臉色有了一絲悵然,朝張巖冷聲說道:“你問我什麼是魔,今日我告訴你!”停頓了半響,魔纔開口道:“魔,也是追尋天道的,人!從此出去以後,我二人就沉眠不醒,修真路上,最重要的是感悟天道,破除大道!你好自爲之吧。”
說完,魔身體陡然化作一縷精純如匹練的黑光,閃電般鑽進張巖體內消失了。蓮寶幽幽一嘆:“以後我說不得,聽不得,可你還是要跟我講有趣的故事呀,講外面的世界,講你的寶財弟,講……”
蓮寶也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張巖體內。
張巖搜尋遍體內,纔在丹田內發現了一金一紫兩顆綠豆大的光點,分別在金色的佛元和紫色的魔元中寂靜不動。那該就是小蓮寶和魔了吧。
……
一頭扎進七彩霞光瀰漫的洞口,張巖只覺身子一輕,眼前一陣暈眩,被一股柔和的巨力捲住送了出來。
再次睜開眼,便是現在的一幅景象。
收拾了一下心神,張巖四處一望,見落月殘照,萬木蕭索,葉落山瘦,不時一陣清冷的山峰掠過,更添孤寂孑然之意。抑制不住的悵然之情,再次涌現心頭。好半響,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卻是兩三隻兔子嚼着月光輕快地奔跑過山間。
生活終究充滿了離別,但唯一欣慰的是,我們還有見到彼此的可能。這份期待驅使我們無畏地走下去,
放心吧,魔、小蓮寶,我張巖既然答應好好地活着,即使老天爺要我的命,我也要堅持到你們再次醒來!
……
張巖辨別了一下方向,發現吞噬了閆桂的深潭就在自己的左下方百十丈的距離。既然辨明瞭整個山谷的大致路途。縱身一躍,在清冷的月光裡化作一道黑光,朝來路電射而去。
如今的張巖,佛元和魔元深厚無比,修爲更是達到了築基大圓滿的境界,只差一步便進階金丹期了。而法華金身的修煉更是穩固在無畏金剛境,舉手投足開山斷流不在話下。
張巖再次回到了山谷中,卻沒有了當日和餘滿堂等人來到此地的煉獄景象,無數的森森白骨,如煙繚繞的黑色霧氣,紛紛消失不見,連地面的暗紅色澤也恢復到以前的褐黃模樣。
張巖一點都不奇怪,在這兩年的光陰裡,張巖從蓮寶和魔的口中漸漸明白了佛魔力場的所有一切,也自然明白了此地和深林深處的一些異變。就像此處的山谷,那森森白骨大都是被魔氣感染異變,自身承受不住魔氣反噬的野獸所化,死的時候黑紅色的血液沾滿了大地,自然讓地面變得暗紅。至於黑霧,自然是逸散魔氣了。當聽到這個事實時,張巖也禁不住咂舌,魔的力量也太恐怖了,被玲瓏浮屠塔鎮壓於此還有如此威勢,可見他的修爲逆天了。
張巖一路思索,當走至原本有巨石裂縫的所在時,揮手一道紫色的霞光打出,便見原本無一物的空間,驀地似水波一般盪漾而開,顯現出那巨大的岩石縫隙。當時餘滿堂等人驚恐於此裂縫的消失,刑長空更是被細小的玄影魔蛇咬噬而死,自然沒有注意到,這岩石縫隙是能被蓮寶操控的佛魔結界的一處幻境所在。蓮寶曾笑嘻嘻地說道:“把裂縫給弄沒了,自然能讓你們不得不選擇進到此地,這樣才能見到你,和你聊天、玩耍。”不知道餘滿堂等人知道蓮寶的用意會作何反應了。
張巖絲毫不停頓地穿過裂縫,看到熟悉異常的景物,心裡忍不住一陣激動,喃喃說道:“我終究還是活着出來了,他們該都想不到吧?”
自然指的餘滿堂等人了。
張巖遁起一道紫色霞光,快速地朝山下疾馳而去。佛魔結界因爲玲瓏浮屠塔的完全沉眠,再也不受玲瓏浮屠塔的控制,潰散消失。只是不知道沒了佛魔結界的深林裡,那些魔化存活下來的野獸是否會下山害人了。想到此,張岩心中一緊,遁光又快了一份。自己的村子可可就在山下呢!
誰也不知道,在張巖帶着身體內沉眠的魔和蓮寶離開後。玲瓏浮屠塔七層拈花虛妄境內,一個懶洋洋,模樣漂亮到極致的青年悠悠翻了個身,喃喃自語道:“終於轟走了,我也可以好好睡覺嘍……”
……
慘白月光下梅溪村,一片斷壁殘垣,房屋破敗的蕭條景色,零星散落的破碎物品到處都是。不時有一兩條野狗急急地衝進一處倒塌的房屋裡,翻騰尋覓一番,叼着一些可以吃的消失在夜色中。樹上的寒鴉桀桀鼓譟,劃出難聽得意的叫聲,似乎在得意這一處無人煙火的所在。
張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臉色變幻不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村子變成了如此模樣?村子裡的鄉人呢,是死是活?
張岩心中戾氣陡升,緊緊地抿着嘴,滿腔的欣喜化爲濃濃的怒火!慢慢地走在路上,細細打量着四周的殘碎景物,朝洪大全家裡的方向走去。一路所見無不表明,村子的破敗就在這一年前左右的時間!
驀地一聲淒厲的哭泣傳入耳際,張巖顧不得思索,飛身朝聲音發出的地方遁去。在三娃家的地方,一個八九歲的孩子跪伏在地上,面對着空無一物被夷爲平地的地方大聲哭泣,聲音嘶啞:“娘!爹!你,你們在哪裡啊,咱的家不要我了,連你們也不要三娃了嗎……”
張巖聞聲身子一震,張口喊道:“三娃!”正是整天跟自己很親的小屁孩。
三娃擡起髒兮兮的小臉,看見張巖,哇的一聲,撲進張巖懷中大哭大喊:“巖哥兒,我爹我娘不要三娃了,他們都不要三娃啦……”
張巖緊緊地抱住三娃,撫摸着三娃的頭,輕聲說道:“你爹孃沒有不要你,前幾天我還見過他們呢。”
“你騙人,你騙人,他們是不是都死了?巖哥兒你說啊”三娃手腳在張巖身上亂踢亂打,哭的更厲害了。
張巖鼻頭一酸,想起三娃父母對自己的照顧,看着眼前哭的快沒氣兒的三娃,心裡的怒火徹底點燃,李少君、秦儀,你們等着,我張巖必報此仇!
伸出手朝三娃體內注入一道佛元,繼而打了一道昏憩咒,三娃閉上殘掛着淚珠的眼睛睡着了。張巖脫下身上麻衣,包裹住三娃瘦小的身體,背在身上,朝自己的家走去。
佇立在已經滿是爛石斷壁的家門口,張巖靜靜地看着,心裡卻不知道在想什麼。直到天際剛浮出一絲魚肚白,張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張巖架起遁光來到了朝翠山鎮飛去。他要看望自己的二叔二嬸一家,順便把三娃交給二嬸撫養。自己還要報仇,一路上兇險四伏,他不願才八九歲的三娃和自己冒險,那樣更對不住三娃父母對自己的恩情了。他要三娃好好地成長,好好唸書,不要涉及到修真界的血雨腥風中。父母的仇,他張巖來報!
在翠山鎮城門前兩裡處,張巖散去遁光,向城門步行而去。天際晨曦微露,清秋時節,天地一片清冷。但趕早的鄉人已挑着蔬菜瓜果,趕着驢車進城了。張巖只穿着一件單衣,揹着三娃混在人羣中進了城。
來到鎮子西北處二叔家的所在,張巖正欲敲開硃紅大門,不料一個陌生的中年已經開門而出,看着揹着一個八九歲兒童的張巖立在門,面無表情地說道:“要飯要到家來啦,快走快走,再不走放狗咬你了!”
張巖一愣,看看自己身上的衣物的確髒兮兮地殘破不堪,頭髮散亂地垂在腰際,和乞丐也差不多了。張巖並沒有動怒,問道:“這裡不是張永泰的家麼?”
中年穿着一件尋常的僕役青裝,看來也是宅中下人,聞聲說道:“瞎嚷嚷什麼啊,這是朱員外的府邸,哪有什麼張永泰,張永泰是什麼東西?”
張巖眸中精光一凝,沉聲道:“你罵誰?”
中年只覺臉上跟刀刮一般生疼,嚇了一跳,說道:“沒,沒,這裡真沒有張永泰這人。”說完看着眼前眼神已恢復淡然的宛如乞丐一般的少年,心頭忍不住惱怒,說道:“大清早的,別堵在我家門口啊,讓員外瞅見了非辭了我不可。快走,快走。”
張巖默然,走了幾步,遠遠地看了一眼原本該是二叔家的府邸,毅然離開。
二叔一家又是怎麼回事,難道搬走了?張巖邊走邊思索着。
驀地一道熟悉的聲音響在耳邊。“巖兒,怎麼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