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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座山,嚴格來說,它只是位於東海極其平緩的平原之上的一個小土包而已。
張巖帶着陳貝貝、裴慶、張嘉貞三個俘虜,遠遠逃遁了近五千裡,這才尋覓到這麼一個地方。
然後,他以虛陣之法佈置了一個幻陣,徹底把這個小土包隱匿掉。
從碎星城逃出,離開居住了三個多月的青柳巷,張巖其實還是很不捨的,他忘不掉那裡的煉器鋪子、酒鋪的老夫妻以及那些幹辣劣質的酒。
但在仇恨面前,這些似乎並不算什麼。
他原本以爲東浮門會第一個找上門來,畢竟碎星城是東浮門的地盤,也只有東浮門能對此地進行無孔不入的搜尋,所以他安適地在青柳巷住了下來,以逸待勞抑或是守株待兔。
可惜,計劃終究趕不上變化,張巖沒料到第一個找上門來的竟會是恆月宗的陳貝貝等人、南呂仙宗的楚召雲等人……
在仇恨面前,哪怕執拗堅狠如張巖,也紅了眼睛,肆無忌憚地進行了一場類似屠殺的復仇式報復,並震動了在碎星城逗留的各地修士。
所以,他面對亂成一鍋粥的碎星城,面對那些紛至沓來的修士,也只能先逃離碎星城。
幸好,有實力莫測的器靈卜若在斷後,他能夠逃得很安逸、很從容,一路上幾乎未被人攔阻。
此時,他把陳貝貝三人的修爲封住之後,便走到一旁,自顧自地拿起一根草繩把背後披散的長髮紮了起來,然後以一柄鋒利的飛劍把頜下、鬢角的鬍鬚一點點刮掉,露出了他那張冷毅雋秀的臉頰。
陳貝貝三人面色慘淡地望着張巖莫名其妙的舉動,但看到那張熟悉的臉頰,三人依舊禁不住有些恍惚。
當年那個眉宇間充斥青澀之意的山野少年,如今竟變成了一個修爲出神入化的高階修士,這是他們萬萬沒有料到的。
正因爲沒想到,所以才吃驚地察覺,五十多年的時間,卑賤的螻蟻也可以變成一個伸出獠牙能咬人而噬的龐然大物的。
“你想做什麼?”裴慶大叫一聲,看着向他走進的張巖,原本俊朗的臉頰上浮起驚慌之色。
張巖沒有開口,看着因爲自己一步步逼近,而不斷劇烈掙扎朝後退去的裴慶,他緊握那把刮鬍須用的飛劍,劍尖抵在了裴慶喉間,他能清晰地看到裴慶喉結因飛劍寒氣被逼出的一層雞皮疙瘩。
“你還記得當年的事情麼?”張巖眯着眼,緩緩說道,握劍的手極其穩定,一直與裴慶喉間保持一寸的距離。
“什麼當年的事情,我……我不記得了。”裴慶兀自強撐着,臉上的驚慌恐懼之意卻越來越濃了。
寒光起,帶起一串血花,張巖手腕沒動,長劍卻像長了眼睛一般,輕輕一折,斜劃而下,割斷了裴慶雙腕間的筋脈。
噗噗兩聲急促的聲音,血液像被狠狠壓縮後的水箭一般,迸射空中,濺了張嘉貞和陳貝貝一身,駭得兩人禁不住離開了裴慶一些距離。
裴慶痛苦地嘶叫一聲,俊臉扭曲成一團,他噝噝吸着涼氣,望着張巖的眼睛直欲噴火,他怎能想到張巖說動手就動手?
“現在記起來了麼?”張巖神色一絲未變,平靜之極。
“我承認,當年的確毀了你家房屋,可是除此之外,我真不記得還做過更過分的事情。”裴慶咬牙切齒道。
“那些房屋對你來說當然不值錢,可對我來說,比你的十條命都要寶貴。”
張巖緩緩說道,聲音中不含一絲感情,“當然,和你這樣自以爲高人一籌的修仙之人說這些,你大抵也聽不明白。”
說着,張巖右腕一抖,嚇得裴慶嘶聲尖叫道:“我明白,我明白……別,別殺我,你要什麼我都給你,求求你千萬別殺我。”
張巖眸子裡露出一絲厭憎,心裡突然生出一股百無聊賴的感覺,劍尖朝前一送,直接抹去了裴慶的小命。
張嘉貞和陳貝貝怔然地望着裴慶死去後不甘的眼神,臉色再次變得難看許多。
此時,他們終於明白,張巖之所以大費周折地把三人帶往此地,就是爲了慢慢地,一點點地殺死自己!
“你們一定覺得我是個十惡不赦失心病狂的狂徒,有時候想起心中烙印的仇恨,我自己也認爲自己變得像野獸一般。”
張巖突然坐在地面,望着裴慶的屍體,緩緩說道,“可是,我終究有善惡之心,自認也算是一個愛憎、恩怨分明的人,我起碼懂得尊重該尊重的人、殺該殺的人、救該救的人……”
“可你們不一樣,在你們眼中這個世界是一個等級森嚴的世界,你們任意地踐踏比你們差上那麼點的人、你們尊崇比你們強那麼點的人,從來只會考慮自己,也從來不會考慮別人。”
“我其實一直沒把自己當做替天行道的清道夫,也沒有把凡人這個標籤從身上摘掉,更不會傻乎乎地以一己之力去改變這個世界的現狀。但我也有我的底線,或者叫逆鱗,無論誰觸犯,我都忍受不了,而會把他歸爲敵人的行列。”
自顧自地說到此,張巖目光從陳貝貝和張嘉貞臉頰掃過,這才輕聲說道:“做我張巖的敵人,只有一種結果,但今日我不會殺你們。”
張嘉貞和陳貝貝神情一震,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張巖立起身子,撣了撣衣衫,說道:“我會廢了你們的修爲,讓你們此生在無修行的可能,讓你們也感受一下凡人應該有的喜怒哀樂。當然,最重要的是,我需要你們把我的一句話帶回宗門。”
張巖的目光陡然變得極爲寒冷,緩緩道:“血債血還,恆月宗必當爲當年的事情付出十倍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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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卜若找到此地的時候,已是張巖逃出碎星城後的第二日傍晚。
他似乎受傷了,神情極爲萎靡,見到張巖之後,不禁吐了一口濁氣,尖聲尖氣道:“唔,大人,卜若就差點再見不到您了……”
張岩心中一驚,連忙問其原因。
原來卜若在張巖逃離碎星城後,本打算狠狠宰殺一批修士,收集一些金丹、元嬰,但當他剛動手殺掉六七個金丹修士之後,陡然被一大羣化神階的修士包圍了,這些修士甫一見面,便祭出了玄寶級以上的各色法寶,齊齊朝卜若砸去,聲勢異常駭人。
若論單打獨鬥,卜若自認不會輸給任何人,但架不住人多,又被幾件專門剋制魂魄的法寶狠狠砸了幾記,他不得不施展瞬移的功夫,極其狼狽地逃竄了。
當然,卜若是個極爲護主的傢伙,生恐張巖逃不遠,是在捱到再捱下去就可能死掉的狀況下才逃竄的,爲張巖的逃逸之路創造了優渥充裕的時間。
張巖聽得震怒異常,狠狠道:“你記清楚那些人的模樣了麼?”
卜若透明的臉頰上出奇地露出一絲憤恨之意,大聲尖叫道:“必須記住,大人,卜若可沒吃過這樣的虧,還被打得逃掉,簡直就是恥辱啊。大人,這仇必須得報!”
張巖點點頭。
……
……
卜若安全回來,張巖當即把被廢除修爲根基的陳貝貝和張嘉貞放走,然後收起虛陣,帶着卜若朝西飛遁而去。
一路上改換容貌,行走得極爲小心。
他原本打算殺掉孟東野再離開東海的,可惜,事與願違。在碎星城徹底暴露身份之後,他也再不敢在東海平原呆下去,打算先趕回中土寒樓城。
這日,行至東海平原和中土交界的一座名叫秦州的城市時,張巖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於是問卜若:“紫宸大人是不是有個女兒?”
卜若惘然道:“女兒?應該有很多吧,紫宸大人可是有百十個嬪妃的。”
張巖愕然地瞥了卜若一眼,倒是沒想到卜若會說出這麼個答案,隨即說道:“那你知道不知道一個叫離殃的女人?”
卜若臉色突然變得極爲精彩,囁嚅道:“唔,離殃大人呀,她——可是個了不得的女人啊。”
“一個了不得的女人?”
張巖一頭霧水,不過見卜若極爲堅定地再不談及離殃,只好把這份疑惑放在了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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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揣佛魔寶藏的張巖在碎星城現身了!
這個消息像長了一對翅膀一般,一瞬間傳遍了整個東海。
那些原本對尋到張巖不報希望的各地修士,再次卯足了勁兒朝碎星城趕來。他們不但打聽到張巖以青柳居士的身份在青柳巷居住了三個多月,而且還了解到,張巖在這三個月還成了一個高級陣法師!
這倒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這小子什麼時候又學會了煉器?
最重要的是,張巖之所以被人發現,還在於恆月宗和南呂仙宗的幾位修士被殺。甚至他身邊的那個竹竿惡魔還被暴怒之極的恆月宗和南呂仙宗的化神階修士聯手差點揍死。
當然,衆人關注的不是這些,而在於這個竹竿惡魔在衆多化神階修士包圍下還能逃走,這該有何等修爲?
這件消息本已極爲轟動,但當陳祥道的女兒陳貝貝、大弟子張嘉貞兩人的修爲根基被張巖親手廢除的事情被髮掘出,整個東海再次變得躁動起來。
據陳貝貝二人所言,張巖正自朝西邊逃去!
東海的西邊就是中土,莫非那小子是欲逃進中土?
正當衆人猜忌之事,恆月宗宗主陳祥道,突然公佈出一個極爲振奮人心的消息。他的女兒在張巖身上留下了一隻靈犀蟲,他恆月宗已經精準地掌握了張巖逃竄的蹤跡!
似乎爲了替自己的女兒和弟子報仇,也似乎只是爲了藉助其他人之手鏟除掉張巖,但不管如何,陳祥道很及時地把張巖的蹤跡陸續公佈了出來。
這下,幾乎所有修士都掌握到了張巖的蹤跡。
他——
的確在朝中土逃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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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巖突然發現,無論他走到哪裡,都能見到衆多形色匆匆的修士,初始他以爲這些人是自中土趕來東海的,但當他陡然發現身旁有好幾撥修士都是一路上見過很多次的老面孔時,這才臉色難看地察覺出一個事實。
這些修士也正自朝西奔襲而來!
莫非他們發現了什麼?
張岩心中驚疑,卻不敢向身旁的修士打探消息,生恐被別人察覺出一絲蛛絲馬跡。
他加快了自己的遁速,幾乎是沒日沒夜地朝西極速前進,但卻依舊被許多的修士追了上來。
這下他才陡然察覺,似乎自己的行蹤已經早被人泄露了出去……
他還未來得及思索更多,便被一羣化神階修士團團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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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片連綿起伏的赤紅色山脈,遠遠望去,倒像是整座山都燃起了大火一般,又像塗滿了殷紅的鮮血。
圍住張巖的是五個化神階修士,爲首之人高大魁梧,面如枯木,一絲表情也沒有,聲音卻出奇的大。
“張巖,你殺害我恆月宗三人,更是廢掉貝貝和嘉貞的修爲,今日我烈冰寒必將你斬殺,抽出魂魄,鎮壓恆月宗戮心峰之下,遭受萬鬼吞噬之苦!”
烈冰寒一聲暴喝,也不廢話,和其他四個化神階修士齊齊祭出自己的看家法寶,瞬息朝張巖砸去。
張巖只來得及判斷出這五人乃是恆月宗之人,瞳孔便被五光十色散發着恐怖氣息的法寶充斥了。
整個天地都在顫抖,那些明顯都是玄寶級別以上的法寶甫一出現空中,奪盡天光,碎裂虛空,夾着讓人幾乎窒息的氣息呼嘯而至。
張巖根本就來不及多想,下意識裡祭出了靈寶金蓮,幾乎不要命一般把體內佛元瘋狂注入靈寶金蓮內。
靈寶金蓮化作近乎幾十丈大的巨大金色蓮花,仿似一輪驕陽一般,滴溜溜旋轉在張巖頭頂,瞬間奪去其他法寶的光彩。
轟!轟!轟!
烈冰寒五人的法寶齊齊砸在靈寶金蓮之上,法寶衝撞,磅礴萬鈞的靈力瞬間爆炸開來,仿似天塌了一般,無盡虛空瞬間破碎成一大片一大片的黑洞。
而他們腳下近乎千丈高的赤紅山脈更是在這一擊之下被齏粉、夷爲平地,暴烈細碎的石塊衝上了整個天空,隨即被空中的黑洞無情吞噬。
這次碰撞聲勢是如此之大,大到近乎百里之外的大地都在劇烈地晃動、千里之外的修士也禁不住心中巨震,硬是被空氣都變得狂暴凌亂的氣流逼得臉色蒼白,氣血翻滾。
爆炸聲漸漸消失,碎裂的虛空、奇形怪狀的黑洞也漸漸彌合如初,煙塵瀰漫中,陡然傳出烈冰寒憤怒的咆哮:“那小子竟然逃掉了!給老子追!”
隨即便見五道流虹倏然朝天際劃去,眨眼間消失不見。
而在他們離開不久,被爆炸夷爲平地的某個巨大的溝壑裡陡然探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一雙清澈漆黑的眼睛中閃爍着繁密的銀色電弧。
隨即,一頭仿似牛犢的白色豹子爬出了裂縫,它的雙肋下生着一對近乎三丈寬大的金燦燦的翅膀。
而張巖赫然就趴在白色豹子的背部,雙目緊閉,嘴角溢出一絲血絲。
白色豹子一拍翅膀,仿似一道金色閃電一般,倏然消失空中,竟像修士的瞬移一般,速度駭人之極。
PS:咳咳,逃跑當然需要一個速度,嗯,醜兒出場了,恰解決了這個難題……當然,張巖會不會變成張跑跑,只有我知道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