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遠古老的氣息,暴漲依山而起,直刺灰暗天穹,卻在似乎將要觸碰到天幕的那瞬間驟然收斂而回,雪峰頂端浮雪漸飛,青翠山谷氣息大亂,空中勁風狂舞,瞬息之間橫掃,湮沒所有事物。
黑衣女子的萬柄黑劍、羽仙的空字符、秦銘一指殺戮之力,周圍沸騰的湖水,都被狂風捲動的煙霧所虛無,消失無蹤不知去了何處。
小胖子和雀巧兒直接被暴漲的氣息震飛,眩暈片刻後才醒過神來,他看着籠罩天地間的濃霧,不由感到身體有些寒冷,這等恐怖的氣息,完全不像是人類可以施展出來的力量,即便是渡劫巔峰的至強者,也做不到這一點。
行囊都還在身旁,他們震驚之餘又生出諸多不解,這道狂暴氣息直接虛無了所有,包括皇女聶輕言的氣息,可爲什麼自己依然完好,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這……是什麼力量?”
小胖子難以壓抑心頭的震驚,望着身旁的秦銘問道。
秦銘搖了搖頭。
縱然是桎梏期的肉體修爲,也不應幹引發山谷裡的如此異變。秦銘他自己似乎也沒有想到會造成如此後果,聽着靜寂無聲的周遭,發現再也無法聽到封仙湖的濤聲,如漆墨眸裡顯出幾絲震驚,說道:“和我無關。”
其餘幾人相互扶着艱難地站起來,視線所及盡是一片水霧,根本看不清楚是在何處,小胖子不是很理解他的話,用詢問的眼神望向羽仙和雀巧兒倆人。
羽仙輕輕咳了兩聲,感受着濃霧之中依然盈繞回蕩的悠遠古老氣息,又看了看此時的封仙湖,苦笑一聲滿懷敬畏嚮往情緒說道:“這道氣息應該是進入枯界陣法開啓時渲泄的力量,沒想到竟然讓我們歪打正着,撞到了枯界的入口。”
枯界陣法開啓?
幾人大吃一驚。
前些日子在那道雪崖上,就有人說過枯界開啓還需要時日,這些天他一直在封仙湖畔尋找,也沒有感受到任何枯界開啓的徵兆,結果沒有想到,秦銘竟然碰巧遇到了枯界大陣,讓它提前開啓!
一念及此,他看向秦銘的目光便多出幾分灼熱,心想秦銘大哥名不虛傳,平日裡看着就非同一般,果然到了關鍵時刻,卻總能給人帶來太多的驚喜,秦銘這一下不僅解決了眼前的危機,並且直接讓枯界開啓了!
被小胖子灼熱目光看着,秦銘略有些尷尬,輕輕咳嗽一聲,解釋說道:“我本來並沒有打算攻擊這個湖泊,但是剛纔觀察久了,就發現了一些秘密。這個黑衣女子的實質攻擊其實在湖泊下面,於是那一指便打在了湖泊上。”
衆人恍然,原來是這樣。
“黑暗大道之樂有一種攻擊方式是融入倒影攻擊,我都沒有看出來,不愧是秦銘。”羽仙嘆了一口氣。化解了空字符的危機後,終於有喘氣的時間了。
她低着頭看了看乾涸的封仙湖繼續說道:“但是這不是本陣,只是山門外的掩陣。”
雖說門派長老曾經說過符便是陣這種話,小胖子和雀巧兒人甚至參加修復宗門大陣,但是他對於陣法知識的瞭解依然極爲貧乏,完全聽不懂什麼本陣掩陣。秦銘本身就是陣法大家,對掩陣什麼的倒是比較清楚。然而他很清楚,前一刻在皇女聶輕言黑衣女子的攻勢下,局面已經陷入絕境,秦銘開啓枯界等若是直接打破了死局,這比什麼都重要。
羽仙感慨說道:“皇女聶輕言果然強大,僅僅半步渡劫境,你我加起來都不是她的對手,只是很可惜你在這裡,那麼封仙湖對她來說就是個錯誤的戰場。”
秦銘笑着點了點頭。
小胖子看着身周瀰漫着的濃霧,微微蹙眉問道:“接下來該怎麼辦?枯界如果已經開啓,我們該怎麼進去?”
水霧太過濃郁,遮住所有的視線,天地氣息太過紊亂,便是識海也只能感知到極混沌的一片,在這種環境中不要說找到枯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這時候究竟在哪裡,是還在青翠山谷中抑或被那道氣息震飛到了別處?
羽仙閉上眼睛,細長的手指探出棉袖伸到霧中,微微屈伸計算感知,片刻後她睜開眼睛,蹙着墨般的眉兒說道:“先等霧散。”
霧開霧散總有時,沒有過多長時間,枯界大陣開啓時造成的天地元氣變動,漸漸被真實的天地所淡化,半空中的霧氣率先散去,隱約可以看到極高處的天空,不知因爲什麼,原先灰暗的雪雲已然散去,露出一角湛湛青天。
水霧散開的速度越來越快,從青天到雪峰再到峰頂的蔥蔥綠色,連綿不斷進入秦銘視線裡,看着那些已經看了好些天的雪峰,再加上相對方位,他愕然發現,自己幾人此時所站立的位置,竟應該是在封仙湖的湖心中!
然而腳掌下接觸的明明是實地,怎麼可能會是在湖裡?封仙湖的湖水去了何處?如果說湖水被枯界大陣開啓時的威力直接蒸發乾淨,腳下也應該是淤泥纔對,可是那種堅硬厚實的感覺明顯有些異樣。
霧氣繼續從天空向陸地散去,已經能夠看到湖畔的青青闊葉林梢,看那些林梢的高度,秦銘愈發確認自己幾人的位置是在地勢更低的湖底,心中也愈發疑惑。
不過這時候他來不及去思索封仙湖神奇失蹤的答案,眼看着水霧漸散,青林漸現,他以最快的速度重新凝聚了靈力,警惕地用肉眼和念力搜尋着四周的畫面。
視野恢復清明,狂亂紊雜的天地氣息波動平靜,也就等若先前像戰壕一般保護自己的東西都不存在,皇女聶輕言隨時可能發現自己,並且再次發起進攻。
枯界開啓,秦銘幾人都沒有因此而受重傷,他自然更不相信皇女聶輕言這個強大而瘋狂的女子,會遭受怎樣嚴重的損害。
鋒利寒冷的符箭箭簇穩定地緩慢移動,瞄向清明視界裡的所有方位,隨時準備離開緊繃的絞弦,射向突然出現的那抹紅衣。
然而當雲霧散盡後,他還是沒有發現黑衣女子的身影,無論肉眼還是念力都是如此,甚至連最輕微的雜音都沒有聽到,整座青翠的山谷變得靜寂無比。
不是絕對的靜寂,有泉水叮咚,有流水潺潺,在四周間歇響起。
秦銘不知皇女聶輕言去了何處,但他直覺此時應該暫時安全,緩緩收回了靈力,看了身旁的羽仙一眼,向四周走了幾步,靴底踩在石礫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他們這時候確實是在封仙湖原來的底部,但腳下踩着的不是黑色的淤泥,也不是銀色的細沙,而是密集的滿是棱角的石頭。
前些日子在封仙湖畔修煉,看着這片靜湖面積並不是太大,然而今天行走在乾涸湖底,他才發現原來很大,就像是一個挖空了的巨大石碗。
前一刻還是凜冬靜湖,下一刻便成了乾爽的礫地,這真是令人匪夷所思的神妙畫面,不過想着枯界這種不可知之地本來就極神妙,秦銘幾人雖然難抑心間震驚,卻也沒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緒。
觀察片刻後,幾人終於發現湖水去了何處。他們腳下的碎石礫裡就有水,只不過是很薄很淺的一層,順着石礫的縫隙,向某一個方向滲漫而去,然後逐漸匯流成平溪,向低窪處流去,最終在湖底的最中心處消失不見。
湖心處看不出有什麼異樣,但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渲泄如此多的湖水,不免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彷彿那裡有一頭遠古的巨獸正張着貪婪的嘴。
秦銘和羽仙對視一眼,順着腳底清水漫流的方向,擡步向湖心處走去,然而還沒有走幾步,他的眉頭忽然皺了起來,雙腳彷彿灌了鉛一般再難擡動,身旁的雀巧兒的臉色更是變得無比蒼白,顯得極爲痛苦。
“這是怎麼回事?”
秦銘感受着那股令人感到畏懼的氣息,皺眉望向周遭,卻看不出來什麼異樣。
湖底一片石礫,確實沒有任何異樣,有的只是石頭。
這些石頭或大或小,形狀各異,有的中空似被風鏤出的藝術品,有的圓滾如鼓,有的纖細如林,有的則是模樣怪異根本不知該如何形容。
有些石頭上生着厚厚的青蘚,有的則是光滑如玉,但無論哪種石頭,上面都沒有湖水留下的痕跡,彷彿它們並沒有被湖水浸泡千萬年的那段時光。
滿山滿谷的石頭,就這樣出現在視線中,彷彿同時出現在胸中,哪怕圓滑的石頭也充滿了無形的尖銳棱角,讓看到它們的人感到胸中堵塞不安。
那種感覺好生不舒不暢不痛,充滿怨懟之意,不甘倔犟之念。
秦銘看着眼前這些石頭,終於感覺到了古怪。
羽仙在他身旁怔怔看着這些石頭,蒼白的臉上忽然現出兩抹紅暈,眸子明亮異常,薄脣輕顫,不可置信說道:“難道這就是枯石?”
秦銘問道:“枯石是什麼?”
羽仙顫聲說道:“修真界曾經記載過一種陣法,那種陣法橫亙天地之間,強大到難以想像的程度,與它相比,即使是古劍門的護宗神陣都簡直不堪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