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嘀嗒嘀嗒聲中,一分一秒的流逝着,葉楓的身子一動不動,呼吸很有頻率,他睡得很熟,屬於那種深度睡眠。
而小艾呢,原本只是閉着眼睛想事,但是在不知不覺中,卻是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實在是診所內的氣氛有些溫馨,無聲無息的,讓其心中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舒適感,於是乎,緩緩的進入了夢鄉。
這是一個十分堅強,十分倔強的女孩子,但又是如此的令人心疼。自從得知葉楓死亡的消息,並在太平間裡見到他的屍體後,小艾也不知道有多少個夜晚沒有好好的睡覺了,幾乎每一天都在失眠中度過。
這或許是她一年來睡的最舒服的一次了吧?安安靜靜的睡覺,沒有任何的負擔,任何的壓力。有葉楓在其身邊,將會是前所未有的安全。
“這兩個混賬東西,他們的前世,該不會都是豬吧?要不然怎麼說睡就睡呢?”
最痛苦的要數大夫了。一邊在心中惡狠狠的罵着,一邊小心翼翼的治療着小艾腳上的傷。她的傷勢十分嚴重,他一邊給其消毒,一邊輕輕包紮,不敢有任何的差池,畢竟,人命關天啊!
“嘀嗒,嘀嗒,嘀嗒……”
就這樣,當時間過去了兩個小時以後,大夫艱難的站了起來,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心中那顆懸着的心,終於狠狠的放了下來。他艱難的抹了抹額頭上那些細密的汗珠子,猛然察覺,原來在不知不覺中,自己的衣衫,全部溼透了。
“結束了,終於結束了啊,我終於……可以活下去了!”
輕輕的嘀咕完之後,中年大叔,這位名氣還算是有些不錯的大夫,身子一晃倒在了地上,緩緩的閉上了眼睛。你們這兩個混賬東西把我從那種深度的睡眠中驚醒,又威脅恐嚇了這麼長時間,早就把我整的心力憔悴了。
圓滿的完成了任務,獲得了生存下去的機會以後,大叔再也壓制不住身體裡傳來的那種深深的疲憊,很快便呼嚕呼嚕的進入了夢鄉。
其實在葉楓和小艾陷入到那種詭異的深層次睡眠之中時,這位大夫是有機會拿起電話報警的。可是,他害怕啊,害怕葉楓這小子是在裝睡,一旦自己拿起了電話撥通了那三個數字,便是自己的性命徹底終結的時候。
“嗯嗯?”
也就在中年大叔剛剛進入夢鄉時,葉楓的身體忽然劇烈的顫抖了一下,接着呼的一聲睜開了雙眼。下一秒,身子唰的一聲衝到小艾身前,緩緩伏下身子,安詳的看着小艾那張恬靜的臉。
“小艾……你仍然是你啊!”葉楓輕輕嘀咕着。
他的眼睛恍惚了,眼前的時空似乎也扭曲了,不知不覺間,其思緒在一瞬間飛回到了幾年前。那時的小艾,還是一個雙腳不能走路,與輪椅爲伴的可憐少女。
那時候,沒有一個人能夠走入其內心之中,她徹底的封閉了自己的內心世界,那是一扇比城門還要厚的記憶之鎖,即便是最高明的心理醫生,也對此束手無策。
但是這一個僵局被葉楓給打破了,葉楓僅僅只是做了一件事情,便把少女的心扉給打開了。因此,這世界上的緣分二字最讓人琢磨不透了,愛情就是如此的莫名其妙。
那一日,是一個陰雨連綿的一天。葉楓像往常一樣,安安靜靜的在大街上走着,走着,走着,他是個安靜的人,整日沉浸在自己的獨特節奏上,一如既往,恆定不變的向前走去。
“這是,這是,這是……”
一個拐角處,葉楓忽然停了下來,他的眼睛一下子睜到老大,心中狠狠一跳,然後,其瞳孔收縮到極致,全身的神經緊緊的繃了起來,彷彿看到了什麼讓其揪心的事情。
前方就是一個斜坡,很陡很陡的大斜坡,當然了,重點不是這個巨大的斜坡,而是在這斜坡上,一個臉色平靜的少女,正安詳的坐在那輪椅上,任由輪椅順着斜坡越來越快,越來越快,輪椅已經失去了控制。
少女的眼睛如平靜的湖水,古井無波,神色也是那麼的安詳。天地之間,似乎沒有什麼事情能夠讓那顆波瀾不驚的心發生變化,即便是在下一秒鐘就要走向死亡,可是其臉上的神色,依然不會發生變化。
她是一個人,但卻把自己活成了一尊雕像,她活在一個無比繁華的大世界中,但卻把大世界隔絕在外,或者說,她的世界之中,只有她自己一個人!
我沉浸在我的世界裡,我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世界前進的腳步。我所看過的每一處風景,都是我世界裡的風景!在我的世界中,我是唯一的,而風景……也是唯一的!沒有人能夠看到我心中的世界,那裡終日都沒有陽光,一片陰冷。
“呼呼呼呼……”
聽着耳邊的呼呼風聲,少女的眼睛深處,卻連一絲又一絲奇妙的變化都沒有出現。她張開了自己的臂膀,安靜的等待着死亡的到來。雖然她把自己的世界裝飾成了一個冰天雪地,但是在聽到耳邊的呼呼風聲時,其心中忽然跳動了一下。
我的世界裡留住了無數奇異的風景,但是……似乎並不能看到風的到來……若是我的世界裡能多上哪怕一絲的風,那該多好啊……少女心中如此輕輕的嘀咕着,臉上忽然露出了一抹的遺憾。
“原本,我想要把自己的世界裝飾成天堂的,現在開來……永遠無法實現了。不過,若是現在就此死去了,也好!像我這樣的傢伙,整天都生活在一個人的世界裡,跟那些行屍走肉有什麼區別?”
輪椅沿着大斜坡向下衝刺,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耳邊的風聲彷彿成爲了那雷霆怒吼,小艾,這個美麗的少女,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她覺得自己此時已經看開了。她沒有抱怨,沒有埋怨,每一個來到這世界上的人,都有着其特定的人生。
“我的人生中雖然充滿了人生,但是我覺得,它已經圓滿了!那無數個日日夜夜用雙手輕輕推着輪椅前進的日子,那就是我……逝去的青春,而我在輪椅上看到的每一個風景聯合起來,那便是我……的人生!”
最後的最後,或許是覺得自己已經生無可望了,剛好自己也在此時生無所戀了吧。所以,她緩緩的閉上了眼睛,讓自己全身每一根神經放鬆放鬆,再放鬆,一如既往的安靜,靜靜的等待着最後時光的到來!
“若是有一天,世界荒蕪了,天地走到了最終的盡頭,那麼……誰會成爲我的信徒?我輕輕的來,又輕輕的走,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少女又睜開了眼睛,臉上的笑容,也變得更加的濃郁。這時候,她好像看到了光,是那麼的強烈,但又是那麼的柔和,宛如太陽般耀眼,但又像是棉花一般柔軟,這是瀕臨死亡時會產生的錯覺嗎?
“若是我們的世界只是一本書,而所有人的命運,也早已被書寫,那麼……我們的反抗,是否還有意義?”
少女輕輕伸出雙手,張開了臂膀,安靜的等待着死亡的到來。這個世界,我曾經走過一遭,那麼,在自己生命的最後時刻,自己是不是應該去看一看這個世界的最後一眼呢?
“怎能眼睜睜的看着你死去?這……我做不到!”
但就在這個時候,一道似乎蘊含着全身力氣發出的聲音,在小艾的耳邊響起,然後……她看到了一張猙獰的臉和紅色的眼。一個少年,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自己眼前,也就在這時,她忽然從輪椅上飛了出來。
“這是……”
小艾發誓,自己永遠也忘記不了那個表情,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呢?他已經深深的刻在了自己的靈魂最深處,永遠都無法抹除。若是有可能,小艾希望自己的下一世,再一世,下下世,還能夠記得這個人。
“呼……”
少女的身子再次空中輕輕的飛舞着,如斷了線的風箏似的,在飛到了最高點以後,開始重重的朝着下方墜落,她距離地面有三米高,而且還攜帶着向下衝刺的速度,因此,若是墜落在地面後,只怕也會摔得不輕。
“雖然我是一個冷漠的人,終日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但是……若是讓我眼睜睜的去看着一個人死去的話,我……做不到!”
一道堅決的甚至還有些猙獰的聲音,忽然在少女的耳中響起,接着,一道身影猶如神助,身子一晃跳到了半空中,他就像是救世主,在空中將小艾抱住,最後轟的一聲落在了地面上。
“哎呦……我的腿啊……就要斷了啊!”
葉楓艱難的咽嚥唾沫,神色變得更加的猙獰,巨大的痛楚令其意識都變得模糊了。剛剛把少女放下,便噗通一聲倒在了地面上,身體開始不安的抽搐起來。
“世界這麼美好,還有那麼多美麗的地方沒有去看過,怎麼可以……就此死去?”
葉楓的意識越來越模糊,但在眼睛徹底閉合前,不忘說出了最後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