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元熙白天的工作已經很累了,於是幾乎一沾枕頭就睡着。薛景純看着她睡顏,將露在外面的手臂放回被子。
那上面佈滿了細小的傷口,而且也不像普通少女一樣細膩,看來在這個世界,她過的生活並不算好。
即使以薛景純的才智,也不明白這個世界存在很多這樣的作死小能手,總喜歡出去徒步、玩極限運動之類很容易危及生命安全的活動,讓他得出了這樣錯誤的結論。如果夏元熙知道,恐怕會爾康手大喊:“師兄你不懂,其實這個炒雞好玩的!”
薛景純對自己心中的想法也有些驚訝,明明之前再多的人也殺過,不管自己的命還是別人的命,應該都看得很淡了纔是,卻唯獨因爲這些早已癒合的小傷心生憐惜,真是太奇怪了。
晚安之吻,應該不要緊吧?
在心中早已重複了無數遍,卻看不到盡頭的“這是最後一次”再一次響起,他彎下腰,在夏元熙額頭上印下溫柔一吻。
極其輕微,如凋零的花瓣撫平水面。
然而心中的飢火卻火上澆油般越演越烈。或許正因爲每次都告訴自己是“最後一次”,所以纔會這樣難以割捨吧?
可是,這個世界僅僅是一個小池塘,她這個擁有一身華美金鱗的錦鯉終究將化龍而去,鳴動九霄。此時等待的不過是個風雲際會的時機罷了,那時,在這個世界的一切牽掛都將成爲阻礙她的魔障。
突然間有些嫉妒那位名叫貪染的天魔王,還有已故的羅剎女。
至少,他們能夠堂堂正正向她表達愛意。
“你和斬卻道心的我是不同的,最終的道路一定是破碎虛空,飛昇他界,然後不斷穿行在鴻蒙始生的世界中,領悟大道的真意,從此以法喜禪悅爲食糧……那是超越世間一切凡俗樂趣的極致樂境,一直一直,逍遙自在,與天地同壽……”
他一邊祝禱,悄然無聲退出房間。
幾分鐘後,另一間臥室裡的電腦被他打開了。
輕車熟路輸入密碼後,薛景純調出了隱藏文件,裡面密密麻麻全是些看起來關聯不大的內容,有泰國某博物館美術品展覽巡迴路線、一些文史資料、甚至渡輪航班訂票情況等,各種泰文中文都有。從落款和撰寫方式來看,似乎是源自一些驢友論壇、或是新聞網站之類。
薛景純在自己世界算是精通佛教典籍,連地球上已經失傳的梵語也信手拈來。泰語中許多詞彙來自梵語,所以他並不陌生,加上肉身因修煉強化,過目不忘,耳聰目明是自然的,而他本人又才智卓絕,花幾天時間學會泰語十分輕鬆。
他一邊整理資料,一邊繼續翻牆到國外網站跟蹤最新消息,甚至還能再打開幾個x寶、x東的網購頁面,一時間桌面上四五個窗口並呈,但薛景純一心多用,同時進行,絲毫不亂。任誰一見,也要認爲這個長髮帥哥是位浸淫多年的技術宅,萬萬想不到他才接觸電腦幾天。
不一會,購物車裡面堆滿了各種東西,而他用來整理資料的文檔也歸納了多條信息,大半是一些最近發生的盜墓、失竊案。
在信息時代,情報工作與冷兵器時代完全不同,因爲脫離了飛鴿、馬車等傳統運輸,依靠電氣傳播的海量信息爆炸般涌現,任何消息都可能事關一件秘密的蛛絲馬跡。就像二戰時候最著名一個雙面間諜,他僅靠當地圖書館借到的英國旅遊手冊、幾本軍事參考書、一些雜誌以及電影院播放的新聞片、火車發車表等信息,就準確推斷出英國的軍事行動和兵力分佈,並以此聲稱自己建立了一個龐大的間諜網絡,向德國上司騙取經費,事實上工作的僅僅是他一個人罷了。
這類工作,需要的是聰慧的頭腦,縝密的思維,才能從浩如煙海的信息中篩選自己需要的部分,再把它們串聯起來。
現在,薛景純做的就是類似的事情。
從掌握到的信息中,他得出判斷,近期內有個團伙正四處瞄準一些東南亞佛教墓葬、美術品等有針對性的實施搶劫和盜竊,而它身後又牽扯到一個從事販-毒、非法器官買賣等活動的組織。薛景純順藤摸瓜,找到一些疑似成員的推特,發現他們大部分受到某邪-教影響。
這羣人,大規模行動的時間和他來到這個世界基本一致。
是在尋找胎藏輪迴燈嗎?
線索戛然而止,文中只有事件發生的模糊描述,爲了防止其他人也有樣學樣,這些作案手段一般是不會被公開的,薛景純翻了許多網站,也沒找到相關資料。
“果然還是應該學一點英文嗎?”
想了想,他又往購物車添加了牛津詞典、還有一些黑客技術的書籍。
……
“辛苦了,今天就到這裡吧。”快到下班時間,老闆娘見客人高峰期過了,於是叫住夏元熙,把今天的工錢給她,並告訴她可以提前回家了。
這個善良的阿姨,知道她手頭緊,所以工資都特別給予日結,這在這個行業是比較少的,讓夏元熙十分感激。
“這幾天感覺氣色好很多,剛來的時候我看你好像有些睡眠不足的樣子,總有些擔心呢。”
“咦?有那麼明顯嗎?”
她這幾天睡眠從以往的五小時變成了快十小時,精力自然也充沛點。要是十點還不躺,就會享受到被某人公主抱一路送到牀上,然後再親自監督入睡的待遇。
還有那聲溫柔到滴出水的:“晚安,我的小姐。”連夏元熙都覺得嗓音美好到喪心病狂了,再配上可以打一百分的微笑,要是換個妹子,估計人家明明想睡的,被這種攻勢會心一擊,簡直一晚上睡不着了好麼?
而第二天早上起牀,還會看見玄微真人穿着圍裙,長髮鬆鬆紮成一束,在燃氣竈旁煎雞蛋的絕版場景。當她咬着火候剛剛好,蛋黃軟糯鮮香剛斷生的荷包蛋時,總覺得心中的違和感越來越大。
“師兄,爲什麼我總有種娶了個賢惠老婆的即視感?”
這樣問出口,滿以爲會被板着臉訓斥,沒想到他卻只是笑笑:“你願娶,我便嫁。”
哎喲臥槽……師兄你竟然學會被調戲後逆調戲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這些高端的新姿勢,你是過了哪個隱藏任務點亮的?
!!!
思來想去,好像每天她入睡後,薛景純總會跑去玩電腦……
心中一驚,趕緊奔進書房,翻看自己的收藏夾。
“如果是那些下流的網頁,我已經刪掉了,而且其中的違法信息也順便舉報,只是不知道有關部門的辦事效率怎樣?”
廚房的方向傳來薛景純的聲音,夏元熙心中撥涼撥涼的。
她以前混的論壇是極限愛好者聚集的地方,漢子多,難免討論一些帶顏色的話題,她也是耳濡目染學到了許多猥瑣的知識。這下被薛景純一網打盡,總有種兔死狐悲之感。
我收回我的話,這根本是樁失敗的婚姻!因爲老婆結婚後變成老媽了……
“怎麼了?”見夏元熙臉色變幻不定,老闆娘不由得出聲提醒。
“沒事,最近我媽比較囉嗦,所以管的比較細,比以前自己一個人生活滋潤了點。”師兄最近妖孽指數蹭蹭蹭的漲,調戲難度從簡單跳到了地獄模式,夏元熙不敢當面說,於是背後抱怨他。
“我說呢,不過看你剛纔很開心的表情,母親一定很愛你吧?”老闆娘一臉“受不了你秀寵愛”的無奈神色。
“啊?”
難道……這就是被寵愛着嘛?
確實,和當初什麼都需要自己一個人完成;痛了,累了也只能默默忍耐不一樣,會抱怨只是因爲不習慣被人保護着,但是這樣的改變,她並不討厭。
“師兄,我回來了……你這是幹嘛?!”夏元熙打開門,看到了一幅絕難想象的場景。
客廳裡,薛景純正在和一個嶄新的自動吸塵器搏鬥着。
那東西銘牌尚在,旁邊躺着快遞包裝盒,可能剛送來不久。
他似乎用的時候出了點差錯,把一頭長髮的末梢捲了進去,正皺着眉往外面扯,看起來有些可憐兮兮的。
不過,這麼用力的拉扯,那黑色錦緞一般的豔麗墨發一定會受到損傷吧?太可惜了,畢竟這麼美的長直髮,在女仙身上都很少見。
“停下!”夏元熙撲過去,一下關掉電源,打算找出螺絲刀把它卸開。
“不用麻煩。”薛景純拿起桌上的水果刀,一下就把它割斷。
手起刀落的瞬間,夏元熙真有種紋飾精美的織錦被人一刀兩斷的惋惜心情,於是嘟囔道:“又不差這幾分鐘,讓我幫你解開啊!剪了好可惜……”
頭髮對古人來說是很重要的,並由此延伸出一個剪頭髮的懲罰叫“髡刑”,即便不如此,看到美好的事物毀在自己面前,會覺得惋惜也是人之常情。
“因爲原本就決定剪掉它,所以無所謂了。”
“師兄你受了什麼刺激?”
“在你們這裡,長髮出門會讓人覺得奇怪吧?我很快就會出去工作,所以要剪掉它。”
“絕對不行!師兄你在家裡就好!”夏元熙想也不想,斬釘截鐵就脫口而出。
“理由?”
“這個……”夏元熙正絞盡腦汁,但薛景純卻毫不留情地揭穿她。
“你又準備了什麼謊言來欺騙我?還是說……正在想?”
他步步逼近,手撐在玄關的牆上,斷絕可夏元熙逃離的一切退路,居高臨下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