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警並沒有讓葉風的所有工友都進來,所以進來看葉風的只有柱子和其他兩個工友老鄉。
一見面,三個人就紛紛上來給了葉風一個擁抱,而母親,則在後面遠遠看着他們,沒有說話,沒有走上前,只是在那裡看着葉風,默默的哭。
葉風與工友們簡單說了幾句話,最主要的是感謝他們爲了他請秦嫣做律師的事,之後葉風才慢慢走到母親身邊,輕輕的握住了母親的手。
柱子和兩個工友老鄉此時已經出去了,他們也不想打擾葉風與母親的單獨相處。
母親看起來更加的瘦了,也黑了。
葉風握着她的手,用老家話輕聲喊了一聲:“媽,您來了。”
母親擦了擦淚,開口第一句話就問葉風:“小風,你到底有沒有殺人?”
葉風使勁的搖了搖頭,鄭重回答道:“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我是被人冤枉誣陷的。”
母親長出了一口氣,說道:“沒有就好,我也相信你不會做這種事,只要你真沒有殺人就好,我相信那個叫秦嫣的女律師一定可以給你做主,幫你討回公道。”
葉風沒想到母親竟然早就和秦嫣有所接觸了,當下問道:“媽,您來明珠多久了,俺爸呢?俺爺爺奶奶呢,他們誰照顧着?”
“我來了已經一個多禮拜了,法院和警察都不許我見你,一開始是柱子他們管着我吃住,但畢竟不方便,所以後來柱子就把我介紹給了秦律師認識,我這幾天就住在秦律師工作的那個單位裡,至於你爸爸他們,現在是你舅舅和你妗子在照顧。”
葉風又問道:“那我大伯和大姑他們呢?我的事兒他們知道了麼?爲什麼他們沒來,爲什麼他們不去照顧俺爸他們?”
母親的臉色拉了下來,沉聲道:“自從你的事兒傳回到村裡後,你大伯和你大姑就乾脆不進咱們家門了,甚至還要跟咱們家斷絕關係,說咱們家出了一個殺人犯,說你幹了件讓人一輩子挫脊樑骨的事兒,敗壞了葉家的門風,讓他們擡不起頭來。”
聽了母親的話,葉風心裡登時升起了一股子恨意,大伯和大姑平時就不怎麼有來往,非但不照顧身有殘疾的弟弟和弟媳,反而連年邁的爺爺奶奶都不管不顧,指望他們在這件事上能有所爲,根本就不可能,不落井下石就已經不錯了。
母親接着嘆道:“你爸爸聽說你這事兒後,連着昏迷了三天,送到鄉衛生院輸了好幾天液纔算好過來,不過醒了之後整個人變得更加瘋瘋叨叨了,不是哭就是笑的。”
母親的話讓葉風心裡很是壓抑,葉風拉着她的手,道:“媽,要不你還是回去吧,我擔心我舅舅妗子照顧不了俺爸,我的事兒你不用擔心,我向你保證,過不了多久,我就能出來了。”
母親只是搖頭,一句話也不說了,只是摸着葉風的手和臉,已經止住的淚水再次流了下來。
葉風知道,在他沒有最終宣判之前,母親是絕對不會回去了。
再安慰了母親一會兒之後,葉風向法警提出,他要見律師。
葉風知道秦嫣已經來了,只不過她或許也是爲了讓自己能跟母親單獨相處一會兒,所以纔沒有急於跟他碰面。
秦嫣來了後,母親就去了庭審廳,等候葉風出庭。
再次看到秦嫣,與第一次見她時一樣,心裡還是忍不住覺得驚豔,儘管此時此情此景都不合時宜,但是有那麼一瞬間,葉風的心神還是沉浸在了秦嫣這種極致的美麗當中。
今天的秦嫣穿了一身幹練的青灰色套裙,頭髮挽了一個髻,帶着一副黑邊眼鏡,淡眉輕掃,玉頰紅脣,美麗不可方物。
葉風收拾心神,客氣的喊了一聲:“秦律師,您好。”
如今的葉風確實對秦嫣有了些好感,當然不是喜歡上她那種好感,而是因爲她與他非親非故,卻能拉下身段來照顧他那從鄉下來的母親。
這一點,讓葉風很感動,也讓他很感激。
秦嫣微笑着跟葉風說了一聲:葉風你也好。然後她馬上收起了笑容,從挎包裡取出了一個小筆記本,打開,非常嚴肅的看着葉風,說道:“葉風,我有一個極壞的消息和一個算不上太好的消息要告訴你,你想先聽哪一個?”
如今葉風已經不再是一個多月前在劉勇的槍口下被嚇的六神無主的葉風了,秦嫣的嚴肅表情和鄭重語氣只是讓他感覺有些詫異,卻並不會讓他覺得慌神。
葉風乾脆坐在了滯留室內的塑料軟椅子上,架起了腿,換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後,才道:“那我就先聽聽那個極壞的消息吧。”
秦嫣的眉頭皺了皺,對葉風的淡定表現有些意外,她推了推鏡框,正色道:“葉風,你還記得你被送進看守所之前我們之間的談話嗎?我說過你這件案子對你最有利的一個關鍵證據就是死者的死亡時間與你去到別墅裡的時間必然會有一個時間差,這個時間差是可以通過法醫的驗屍報告來證明的,以現代的高科技驗屍手段,可以精確的得到死者的確切死亡時間,更何況死者的屍體還保存的非常好。可是,當我找到那個負責此案的法醫時,卻得到了一個非常不好的消息。”
說到這裡,秦嫣頓了頓,翻開她手裡的筆記本,仔細看了一會兒,才續道:“首先,法醫的驗屍報告已經出來了,其中明確指出死者的確切死亡時間就是在你去到別墅不久之後,這就證明,你有充足的時間來進行殺人活動;其次,法醫還重點指出,死者在臨死之前曾經與你有過搏鬥,因爲法醫在死者指甲縫隙裡發現了你的皮膚組織;這兩條不論哪一條,都可以證明你就是真正的殺人兇手,至於殺人動機、現場證據等等,就更是對你不利了。”
葉風安靜的聽完了秦嫣對這個所謂的極壞消息的講述,心裡並無多少波瀾,在死者的那間別墅裡,葉風曾經被劉勇打昏了一段時間,那段時間內,劉勇有足夠的時間將葉風的皮膚組織塞入死者的指縫裡,另一反面,正如葉風早就猜測到的一樣,法醫一定是被劉勇給收買了,所以法醫纔會在驗屍報告關於死者死亡時間這個關鍵環節上做了僞證,目前看來,這一點已經毋庸置疑。
所以針對這個極壞的消息,葉風只是跟秦嫣說了一句話:“秦律師,劉勇如果要徹底誣陷我,就一定會把戲份做足,既可以在我昏迷的時候將我的皮膚組織轉嫁到死者的指縫裡,也可以收買負責這件案子的法醫,這對一個分局刑警隊長來說,應該不是難事兒。”
秦嫣沒有馬上接葉風的話,只是點了點頭,在房間裡來回走了幾圈兒後,才又說道:“葉風,接下來我將要告訴你的這個不算太好的消息就是我這段時間以來調查的最大收穫,你說的沒錯,如果你真的是被誣陷的,那麼那個法醫是有可能被收買做僞證的,做爲你的辯護律師,我有必要將這件事追根究底下去,所以當時我就向法醫提出,進行二次驗屍,可我萬沒想到,法醫居然告訴我,屍體已經被火化了。說實話,他的這個回答立即我從內心裡真正對你的案子產生了疑問和懷疑,要知道當時死者僅僅才死亡了不到三天時間,不到三天就將屍體火花,這是明顯違反程序的事情,更何況,沒有死者家屬的同意,法醫和警察也沒有任何權力私下做主將屍體焚化。”
“於是我反問法醫,問他爲什麼要這麼做,結果法醫當時支支吾吾的給了我一個更加荒唐的答案,他說法醫解剖室內的冷凍櫃壞了,鑑於當時天氣悶熱,屍體發生敗壞,所以在經得警方和死者家屬同意後,他們才火化了屍體。然後我又問他屍體是在哪裡火化的,他回答不上來,我繼續問他死者家屬同意火化的同意書在哪裡,我要看看家屬簽名,他也拿不出來,最後他乾脆將所有一切都推給了警方,讓我找警察去了解。”
“所以我又返回了長江區公安分局,找到了那個刑警隊長劉勇,讓他提供相關證據證明,可是他什麼都無法提供給我,既沒有告訴我屍體究竟是在哪裡火化的,也沒有提供給我死者家屬同意火化的簽名書,而且就在剛纔,我在與一位比較熟悉的負責審理你這件案子的法官交流時才知道,直到今天,警方和法院都還沒有聯繫到那個死者的家屬。葉風,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說到此處,秦嫣突然住口不說了,她直直的看着葉風,身體輕輕發顫,葉風能感覺出來,她似乎有些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