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留戀地穿過一個又一個走廊,薛宓來到了谷口處。
一擡頭就看見一個青衣男子站在漢白玉橋上,漫不經心地笑看着自己,好像在等了自己很久一般。
薛宓一見那人,臉頓時就冷了下來,心裡暗道,又是景中流,真是陰魂不散。但仍平復了下心情,一步一步地往橋上走去,目不斜視地經過那人身邊。
“要走了嗎?”擦肩而過時,景中流的視線仍然朝着前方,問道。
聽到問話,薛宓頓了下,沒有回頭,“怎麼,你還想留我不成?”
聞言,男子嗤笑了一聲,“留你?可以啊,只要你能待得下去!”
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我到底哪想不開,跟他在這瞎咧咧!薛宓翻了個白眼,繼續往前走去。
“希望以後你也不要再回來了,這裡應該沒有人會歡迎你。”男子的聲音有些冷淡。
聽到他的警告,薛宓驀地回過頭去,真是欺人太甚,“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有多討厭!”
“呵,那又如何,別人的喜惡我從來不在乎!”男子笑得邪肆。
聞言,薛宓一時有些氣結,“那就祝你能一直這樣逍遙自去,以後千萬不要栽在了不在乎你的人手中,就算栽了也一定要遮住別讓我瞧見,因爲我肯定會拍手叫好!”說完也不待他回答,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橋上,景中流看着薛宓的背影消失在了瘴氣林中,臉上的笑漸漸淡了下去,又出神地看了會,轉身往谷中走去。
待薛宓終於到了瓏月谷外,天已經大亮了,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一下就驅散了之前在瘴氣林中行走沾染到的陰寒。
女子幾乎是下意識地看向某個位置,卻見那兒只有光禿禿的樹幹和樹下微微枯黃的小草。心裡輕輕嘆了口氣,明明是你之前讓姐姐拖住他,不讓他過來找自己的,那現在這個矯情的樣子又是爲哪般呢!唉~
記得那日玄武走後,薛宓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以前聽人家說過,治療失戀最好的辦法莫過於開始一段新的戀情。雖然自己好像充其量最多算,但也確確實實的失戀了。心裡面也很久地住過一個人,而且一時半會那個人的痕跡還無法清除掉。所以如果這時跟玄武在一起不僅對他不公平,對這份感情也不夠重視。最重要的是自己已不是清白之身了,何苦還抓住別人不放呢……
所以在那之後沒過幾日,薛宓就偷偷傳音給薛靈,叫她在快到四十九日解毒結束時拖住玄武,不讓他過來這邊,以方便自己離開,不僅離開瓏月谷,也暫時地離開他們。後面那句話當然沒有和薛靈說,不然她肯定走不掉,不過剛剛的自己折的紙鶴應該很快就會到薛靈手中,相信她會理解的。
想到此,女子微微笑了笑,然後隨便挑了個方向向前飛去,她不知道這條路的前方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但她會盡一切努力去過好自己的每一天,等再次回來的時候,一定會是一個全新的自己。
走了不知道多久,薛宓回頭看了看發現已經看不見瓏月谷的所在。這一瞬不知道爲什麼,她的心裡突然空了下,然後回過頭來苦澀一笑,搖了搖頭,深深吸了口氣,繼續往前走去。
還沒有邁步,薛宓發現迎面向她走來一個鬚髮皆白的玄衣老者,開始還在很遠的地方,一眨眼的功夫已經到了她的身邊。
縮地成寸!薛宓一驚,連忙低下頭不敢看他,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這樣的大能隨便一個指頭也能摁死自己,連逃進空間的機會都沒有。
到了薛宓這裡,老者的速度竟然慢了下來,轉頭看了她一眼,又快速地向前飛去。
見老者離開,薛宓頓時狠狠地鬆了一口氣,手腳都有點發軟,靠着路邊的一棵小樹,整個人毫無形象地坐到了地上。
看來那人的修爲不但在自己之上,而且超過自己絕對不止一星半點,要不她也不會被那人的一個眼神給嚇得手腳發軟了。嗚嗚,外面好危險,爲什麼自己獨自一人才剛出來就遭受這麼嚴重地打擊啊,還讓不讓我活了。
不行,先去空間裡歇歇,找找安慰……
就在薛宓進入空間的下一瞬,那個玄衣老者突然又折了回來,臉上隱隱藏着驚喜,仔細搜索了下剛剛薛宓所待的位置,眼裡現出一絲疑惑,“怎麼不見了?剛剛明明感覺到還在這裡,怎麼一瞬間就不見了,難道小丫頭有什麼古怪?唉……難得碰見一個相像的,還沒來得及確認就……唉……”
幾日後,玉靈山。
身穿白色宮裝的女子正坐在桌前,對着一大堆案卷,皺眉認真思索,表情肅穆,看上去卻另有說不出的動人美麗。
宇文謖一進來就看見了這樣的薛靈,心裡微微觸動,也不打擾她,只是抱着手臂靠在門邊默默注視着。
沒一會,薛靈就像察覺到什麼似得,擡起頭來看向他,眼神一接觸,兩人就同時笑了起來。
“玄武不鬧了嗎?”薛靈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
“不鬧了,朱雀一直看着他,現在安靜很多,好像是想通了。”宇文謖向她走來,邊走邊問道,“說說吧,到底爲什麼不讓玄武去接薛宓?”
“唉,這也不是我的主意。在玄武從瓏月谷回來不久,宓兒就給我傳信說,叫我攔住玄武,讓他不要在四十九日那天去接她,因爲她怕……”
“怕?”宇文謖好奇問道。
“對,她怕自己會完全受不了玄武對自己的好,就跟他在一起,但這個決定對兩人都不是一個很好的決定。她怕玄武和她兩個人都會後悔,所以就叫我攔住了玄武,唉……恐怕宓兒還是有些放不下她那個……”薛靈嘆了一聲道。
一提到戚無殤,宇文謖的臉就有發黑的趨勢,那個什麼瓏月谷主可是三番兩次地向靈兒求親,想讓靈兒跟他雙修來着。上一次要不是薛宓,現在痛苦的人可就是靈兒和自己了,想到這男子走到薛靈身後環住她,悶聲道,“那個什麼瓏月谷主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人,哪裡比得上玄武?真不知道你妹妹放不下什麼!”
“要是你也那樣壞,我可能也會明明知道不對,也還是放不下的,感情的事外人一句兩句哪能說的清楚呢!”薛靈轉過頭看他,無奈道。
“靈兒……”宇文謖一臉驚喜地看着面前的女子,眼裡閃着異樣的光芒,臉也慢慢向女子湊去,薛靈也沒有閃躲。
只是還未親到,一陣撲棱棱的聲音就從右側開着的窗戶邊傳來。
兩人同時擡頭望去,只見一隻泛着青光的紙鶴停在窗臺上,歪着腦袋看着薛靈。
“我的信?”女子有些疑惑,然後對着紙鶴輕輕招手,“過來!”
於是紙鶴便直接飛到了薛靈手中,又變成了一張寫滿字的信紙。
薛靈看了一眼宇文謖,有些奇怪地打開信紙,在看到是薛宓的字後,臉上頓時溢滿了笑容,慢慢地越看下去,笑容就越淡,到最後整張臉都白得和信紙一樣!
“靈兒,怎麼了?”宇文謖心疼地問道.
薛靈擡起頭來看向宇文謖,帶了些無助與氣憤,“宓兒……宓兒她走了……”
“什麼!”宇文謖一驚,伸手準備去拿薛靈手中的信,還沒碰到,就被一個黑影一下奪了。
定睛一看,那黑影正是玄武。
玄武拿着那封信,仔仔細細、一字一句地看着。
姐,見信如面。
最近過的好不好,跟宇文相處的怎麼樣啊?到了今日我的毒已經完全解了,放心啊!但我可能暫時不會回玉靈山了,請你可以原諒我一時的任性。這些年,我好累,因爲一些不能與人說的原因,我活的很累,幾乎都是心驚膽戰的。所以我想出去一趟,暫時離開這個怪圈,而這次的事算是個契機吧,給了我藉口,離開所有的人去整理心情,希望可以以一種很好的心態重新面對所有的事,重新開始。
放心,我不會離開太久,會回來的,畢竟我還是很捨不得你們的。而且你也知道如今在上界,那個什麼好像是我們的姨,孃親的親妹妹,太多太多的事還在等着我們,我一定會回來的,不是三年就是五年,在外我一定不會鬆懈修煉的,因爲我還想和你一起登上上界呢。姐,原諒我,也相信我,好不好?另外,玄武……要是有了喜歡的人,你就叫他不用等我了,他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值得更好地對待……
後面還有一些交待,但男子已經看不下去了,他只知道薛宓走了,以後的好幾年都再也見不到她了,一想到這,他的心就好像被什麼尖銳的東西戳中一般,鈍鈍的疼。信從他的手上滑了下來,然後整個人便沒頭沒腦地跑了出去。
“玄武!”薛靈與宇文謖同時喊道,但男子卻像是完全沒聽見一樣,跑得更快了。
“宇文,你快去看看,不要出了什麼事!”薛靈急道。
“好!”宇文謖便向着男子跑開的方向追去了。
待兩人都離開了之後,薛靈撿起地上的信,坐在桌旁,心裡既有些生氣又有些心酸,口中喃喃自語道,“宓兒,什麼事不可以和我說呢?現在這樣跑出去,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早知道就不聽你的了,如果玄武過去接你,現在恐怕你就在我身邊了吧……唉,原來你這麼早就想着離開了,是不是在那裡過得不開心,都怪我……”
說完轉頭看向窗外,一陣風過,樹上的葉子簌簌地落下,透着一股別樣的頹敗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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