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莫作了極其詳細的計劃。
首先需要師出有名,這個看似無用的幌子,實際上非常重要,它可以有效地避免事態無節制擴大。若最後雙方真鬧將起來,兩門弟子撕破臉皮,那吃虧的肯定是人少的無空劍門。
其次是不能驚動對方師門長輩,本來左莫不是沒有想過,把場面搞得更大一些,這樣對方圍毆的可能性就更小。可是若真圍觀者太多,靈英派顏面受損,對方師門長輩估計很快就會找上門來,那掌門肯定饒不了他。而靈英派山門正對大道,平時行人就不少,能吸引那麼七八個人圍觀,對方弟子也就拉不下面圍毆。更何況,剛纔左莫的話裡特意捧了對方一下,什麼素來磊落坦蕩,什麼嚴明剛直,全都是把對方架起來烤。
如何讓對方接受一對一的挑戰呢?這就要讓對方看到勝利的希望。只要對方覺得己方能勝,就絕對不會退縮,更何況,還是被人找上門來。於信心,於面子,他們都會接下來。
於是,左莫便索性來了個輪番挑戰五人。在他的話裡,“一一挑戰”強調了兩遍。
這個設計吃虧的是左莫。
其實他的核心思想很簡單,就是先把自己放在不利的位置。靈英派弟子無論是從信心上,還是面子上,都不好做出什麼過份的舉動。
一人輪番戰五人,若是這般,靈英派還輸了,這羣傢伙也只有吃個啞巴虧,對方的長輩無話可話,也不好意思再去無空山找左莫的麻煩麼,他們丟不起這個人。
當然,一個人輪番戰五人,對左莫是大大不利的。他還沒自大到能夠戰勝對方五人,但是他完全不需要全勝,他本就是衝着晶石而來,只要能盈利就行。
換句話說,也就是五場之中,能夠勝三場,他就賺了!當然,前提是出戰者身上的法寶都不差勁。
勝五場的難度太大,左莫壓根就沒想過,但是勝三場,左莫覺得雖然有風險,但是還是有完成的可能性。這段時間,他的修爲大漲,而且離水劍意和潮汐劍意的初融,也使得他信心大漲。
所以思前想後,高昂的債務讓左莫還是下定決心,咬牙前來。
而他那番冠冕堂皇的話,也是費盡心機。不過當看到這幫人渾身上下寶氣逼人,左莫鬥志飆升。奢侈是原罪啊!他們每人身上都有那麼一兩件不亞於左莫蒐括來的那幾件的法寶。
買賣做得不虧!
至於什麼一戰一法寶之來,全是他隨口胡扯,反正也不可能有人跑去向掌門求證。
“好!左兄的勇氣在下佩服得緊!但左兄說得對,門派聲威,弟子有責。既然左兄劃下道來,我等自然接着。算我一個!”靈英派弟子中,一人挺身而出。
此人便靈英派的大弟子林遠,他一臉傲然,揚着下巴看着左莫。林遠身爲靈英派大弟子,本身和靈英派關係密切,他家亦是天月界有名的商家,家中財力之雄厚,便是在衆弟子間亦是首屈一指。而且他家商行對靈英派的幫助頗大,導致他在靈英派衆弟子間的地位亦截然不同。
陶姝兒一臉同情看着大師兄,卻牢牢閉嘴,沒有說一句話。
大師兄平日裡就自負得很,而且在需要拼身家背景的靈英派,其他人不敢招惹他,漸漸養成他自負驕橫的脾氣。
燕明子躲在後面,眼神中全是幸災樂禍,或許他是所有人中,猜左莫意圖猜得最準的人。不知爲啥,他一看到左莫,就想到他搜刮時貪婪的模樣。
胡山幾位在左莫手上吃過虧的人,都藏在暗處冷笑。靈英派弟子衆多,明爭暗鬥,彼此關係也極其複雜。他們自然樂得見其他人吃鱉,那就沒人再拿這件事來嘲笑他們了。
剝皮殭屍的名聲被他們傳得沸沸揚揚,但是絕大多數人沒有親眼見到,哪裡肯相信?尤其是對這些驕橫自負的靈英派弟子們來說。他們只覺得是胡山幾人的實力不濟,就連文飛受挫,這些人都沒有重視,相反不自主地看輕文飛。
原來備受長輩們親睞的文飛師兄也是徒有虛名啊!連無空劍門這麼一個小門派裡的一個以煉藥爲主業的傢伙都打不過,不是徒有虛名是什麼?
文飛總覺得左莫眼睛深處隱藏着得意。兩人交過手,他根本不信從左莫嘴裡說出的那番話,而當他看到大師兄林遠邁出去時,頓時暗呼不妙。大師兄的實力如何,他清楚得很,連自己都要吃虧,大師兄哪裡是對手?
就在此時,衆弟子的喝彩聲更讓他心頭的陰霾更重了幾分。
“大師兄威武!”
“果然不愧是大師兄!這氣度,你看看,啥叫表率啊,這就叫表率!”
“大師兄好好讓他嚐嚐我們靈英派的厲害!什麼剝皮殭屍,到咱這來,也只有被剝皮的份!”
一時間,馬屁如潮。
越衆而出的林遠臉上光彩更盛,那個頭顱高揚,就像志得意滿的驕傲雄雞!
如此光彩,豈能讓大師兄專美?
幾位與林遠暗中較勁的潛在對手,此時亦按捺不住,紛紛挺身而出。
“算我一個!”
“我來!”
“敢欺我靈英派無人,哼,讓在下來稱稱閣下的斤兩!”
又有三人越衆而出,都是靈英派一些小團體的頭頭,此時若不出來,以後隊伍更不好帶啊!果然三人一出,各自所在的小團隊成員個個神情振奮,大感有面子,各色叫好與馬屁,五彩紛呈。
文飛心中暗暗叫苦,眼角瞥見左莫,只覺得對方面無表情下,得意竊笑不停!出來的這幾位,若說勾心鬥角,拉幫結夥,倒都是好手。可是若是比劍……
他又看到有幾人躍躍欲試,便再也顧不得,用力推了一下身邊的師兄,並且高喊一聲。
“常師兄壓軸!”
被推出來的常師兄有些驚詫地看着文飛,道:“我還以爲你會繼續出場呢,怎麼把我推出來?”
“還請師兄幫我討回戒指。”文飛露出懇求之色。
常師兄露出意外之色,文飛這個舉動無疑就相當於自認不是對手。饒有興趣地看了一眼左莫,他轉過臉,對文飛微微一笑:“好。”
文飛喊出那句之後,所有的聲音都嘎然而止,那些躍躍欲試的人立即縮了回去。場內的氣氛陡然變得有些怪異,原本熱烈如火的場面突然間變得鴉雀無聲,徹底冷場。剛剛出場的三人表情頓時有些不自在,林遠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但他眼中不自主流露出的忌憚,讓左莫對最後出來的這位常師兄格外關注。
看樣子是個高手!
陶姝兒、燕明子幾人在聽到文飛喊出那句“常師兄壓軸”,先是一愣,個個大喜。
“嘿,這下有得瞧了!”胡山壓低聲音道,聲音過出壓抑不住的興奮。
“可不是,自打兩年前常師兄出手,到現在,可都沒再見常師兄出手過。”燕明子也激動得無以倫比。
“常師兄這些年是修身養性……”胡山道。
“切,鬼才相信!”燕明子不屑道。
陶姝兒忽然轉過頭,插了一句:“鬼也不相信。”
林遠當下的氣氛十分不滿,這個該死的姓常的傢伙,每次出來都沒好事!他開口打破這種令人窒息的安靜:“好吧,不過醜話說在前頭,若是你輸了,我可得從你身上取走一件法寶。”
“這是自然。”左莫那張殭屍臉依然沒有表情,讓人看不透他心中在想什麼,他弱弱地補充了一句:“不過若是你想要這把滴水劍,得先讓我比完五場再給你,我可沒帶備用的飛劍。”
“沒問題。”林遠大方道,那模樣,就好像他已經是勝利者。
林遠的擁護得們個個重新興奮起來,他們睜大眼睛,唯恐錯過一個細節。想着大師兄把這個可惡的殭屍打得滿地找牙的場景,那一定有趣極了!
滴水劍飄浮在左莫的胸前,就像水中漂浮的一片樹葉。
常師兄眼光一凝,他的眼力高明,滴水劍看似靜靜飄浮在左莫胸前,但其實做着極小幅度的搖擺晃動,就像已經瞄準獵物,蓄勢待發的毒蛇!
這只是一個細小得不能再細小的細節,卻讓他不得不重新開始評估眼前這個看上去有些瘦弱少年的實力。
相比之下,文飛的反應要大許多,臉色難看了許多。他曾經和左莫比試過,對方的實力如何,他有着更直接深刻的體會,如今這起手式,便讓給他帶來巨大的壓力,上次戰鬥中沒有出現過的壓力!
這隻有一個解釋,這段時間,左莫變得更強!
左莫雙腿自然張開,眼瞼低斂,雙目微垂,就好似老僧入定。
林遠冷笑一聲,取出他的飛劍。這是一把純金色飛劍,劍身篆刻了無數符文,符文間,金色光芒像水波般流淌不休。
“《帝陽劍》,四品!”他傲然道。
嘶,圍觀的修者頓時倒吸一口冷氣,無不目光灼熱地看着這把金光閃閃的飛劍。四品飛劍,在天月界,少見得很。
享受着衆人充滿羨慕嫉妒的目光,林遠心情大好,故作威風地喊了句:“遠來是客,在下讓你三招!”
左莫一動不動,如若未聞。
林遠見狀,不滿左莫的不配合,冷哼一句:“既然閣下找死,那就怨不得在下了!看招!”
話音甫落,左莫倏地睜開眼睛!
無法形容他眼中那道一掠過而的寒芒,好像一道鋒銳犀利的森寒劍芒,又像一直潛伏在暗處的毒蛇突然亮出獠牙!
靜靜漂浮在他胸前的滴水劍憑空消失。
當它憑空出現在林遠的頸側,靜靜的劍尖微微吞吐着劍芒,堪堪觸及到林遠的脖子。
林遠表情愕然呆立在原地,保持着一個姿勢,一動不敢動。他保養得雪白的頸脖上,一點血珠殷紅嬌豔。
靈英派山門處,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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