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閣一層。
藍袍男子放下手中玉杯,注視着石臺光罩,開口道:“陳師兄,那兩人的修爲雖然不值一提,但從光幕的震動上判斷,他們的比試應當異常激烈。”
山羊鬍老者手撫短鬚,悠悠一嘆:“可惜這套‘乾土固守陣’隔絕了神識和聲響,無法觀察其中的比試過程,只能在此等待結果,一刻鐘將至,也該見分曉了吧。”
藍袍男子的頭顱突然湊向山羊鬍老者,輕聲道:“倒是便宜了那幾名閒得發慌的長老!”
山羊鬍老者輕咳一聲,同樣悄然道:“衛師弟慎言啊,他們可都在上面,小心隔牆有耳,後患無窮。”看似責備,嘴角卻露出一縷微笑。
“那是,那是。”藍袍男子連連點頭,“陳師兄,你說這次,誰能一步登天?”
“除了那兩位,其他的希望渺茫。別看幾名長老事先都興致勃勃,真正想傳下衣鉢的沒有幾人?”老者提起玉瓶給藍袍男子倒了杯靈酒,“來,再嚐嚐師兄的‘沉醉’。”
一步閣二層。
一間密室中,三名結丹期修士相鄰而坐,身旁的玉几上放有靈果和靈酒。他們凝望着石壁上的一面流晶石,流晶石上顯示的正是袁行和羽冠男子的打鬥畫面。
一名身着錦服的中年男子,看上去只有四十來歲,雙目細小如豆,出聲道:“葛老,還是你有眼光啊,那幾名老傢伙全去挑選凡人弟子,卻沒想到今年的散修也有這麼多名。怎麼樣,有哪位小輩能入得了您的法眼?”
“哼,老夫向來高瞻遠矚,豈能和他們相提並論?孫小二,程八娘,那兩個免於比試的小傢伙,你們都可以收入門下。”回話的葛老是一名白髮蒼蒼的老者,臉上皺紋密佈,雙目幾乎眯成一條縫,乍看之下,倒像一名田間老農。
“咦?您的相脈之術一向精準,難道單憑圖像,也能看出點名堂?‘傳象陣’可是無法傳遞聲音的。”葛老旁邊一名風姿卓越的女子詫異道,她三十來歲模樣,髮絲高挽,身着米白色裙裳,正是葛老口中的程八娘。
“若是老夫所料不差,那名女娃應當身具異靈根,另一位似乎靈根比較駁雜,單憑圖像還難以斷定,不過他既然不用比試,想來也差不到哪去。”葛老自信道。
“好,那女的,我要了。”程八娘大喜,一拍膝蓋,當機立斷。
五行之外的靈根都可稱作“異靈根”,異靈根修士至少能一帆風順地進階結丹期,對於尚未收過徒弟的程八娘而言,正合心意。
“嘿嘿,異靈根是何潛質,大家心知肚明,你一句話就想要走她?那女的,我也想要。”孫小二出聲搶奪,目中神采奕奕,有一絲貪婪。
“哼,孫小二,你的洞府內妻妾成羣,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的企圖。一塊玲瓏石,再和我搶,就不客氣了。”程八娘聲音冷清。
“成交。”孫小二似乎對程八娘頗爲忌憚,竟然一口答應了下來,隨即面向葛老,討好道:“麻煩您老,再幫忙物色一名女子,要適合修煉牀第媚功的那種。”
“好說,好說。接下來,待老夫仔細瞧瞧。”葛老悠然道,“不過,就媚功方面,沒有人比身具‘天狐之體’的薛媚兒更適合。”
“若非我那時正在閉關,也輪不到劉千崖那小子撿便宜,可是等我出關時,她和劉千崖竟然一起失蹤,估計是到哪裡野和去了。”孫小二一臉怨氣,暗暗惋惜。
程八娘再次冷哼一聲,心裡對於好色的孫小二暗暗鄙夷。
一步閣一層,石臺光罩內。
金雕盤旋一圈,正想再次發出風刃,以逼迫袁行現身,卻見到躺在光幕邊的羽冠男子屍體。剎那間,金雕興奮地長鳴一聲,疾速俯衝而下,一雙金爪猛然下撲,抓向掉在臺上的那面漆黑玉牌。
袁行哪裡容得它得逞?當即身體一晃,迅速閃到近前,搶先撿起玉牌,隨即撤步連踏,遠遠避開。
此時,金雕的利爪抓向檯面,竟然在臺面上抓出了八條爪痕,足以見得金爪之力,不過卻一無所獲。
金雕嘶鳴一聲,斜飛而起,當空盤旋數圈,隨後興許是找不到袁行的蹤跡,雙翅瘋狂地連連扇動,數百道比先前更爲粗大的風刃,鋪天蓋地地蜂擁而下,霎時間,檯面上“噌噌”亂響,摩擦聲連綿不絕。
袁行躲在石臺邊緣,眉頭微皺,從那些風刃上散發出的凝元期氣息,可以判斷出金雕的恐怖,是以不敢動彈。
不過,這樣厲害的幫手,他可捨不得放棄。
金雕見自己連番攻擊都起不到效果,突然凌空直起身軀,繼而雙翅一扇,數十道弧形風刃又轟向了石臺光幕。頓時,空氣呼呼作響,光幕連連顫動,不過上面黃光一陣流轉,便將風刃盡數擋下,而風刃在一擊後,也紛紛當空消散。
金雕尖鳴一聲,雙翅一扇,正面疾衝而出,雕首仰起,隨後長長的金色尖喙狠狠擊向光幕,光幕頓時向外一凹,卻將金雕攔了下來,但金雕並不放棄,羽翼頻頻扇動,尖喙繼續頂着光幕前衝,企圖破陣而逃。
就在這時,凹處下方的石臺法紋中,一道黃光勃然而發,隨後外凹處黃光強烈一閃,外凹的光幕突然向內一彈,一股強大的力量隨之傳出。
赫然將金雕震得倒飛而回!
當空穩住身形的金雕不由怒鳴一聲,扇動雙翅,斜飛向下,繼而一個弧度盤飛,又向上仰衝而起,臨近光幕時,金雕直起身軀,一雙金燦燦的利爪猛然抓向光幕,並朝下重重一撕,“刺啦”一聲,光幕竟被抓出數道條紋。
金雕見狀,清鳴一聲,正要破陣而出,豈料光幕上光芒一流轉,那些醒目的條紋便消失不見,光幕恢復如初。
正在思索對策的袁行,眼見金雕的攻勢,暗暗心驚,這隻金雕比自己在小寒村豢養的那頭烏鳶,恐怕要強悍百倍!眼見時間將至,情急之下,他索性將神識探入棲息袋,傳出一道心念:“小彤,出來,有沒有辦法對付它?”
“咻咻。”紫瞳獸一竄而出,攀在手臂上,紫瞳掃視着光幕前發瘋般的金雕和袁行手中的玉牌,一臉凝重。
隨後,紫瞳獸雙目赫然發出兩道紫光,一擊而出,並一閃即逝地沒入玉牌。
金雕驀然身軀一顫,停止抓扯光幕,在空中搖搖晃晃,張大雕嘴,悲鳴一聲,彷彿正忍受着難熬的痛楚。
“咻咻。”
見有效果,紫瞳獸再次發出兩道紫光,射向玉牌。金雕頓時從空中栽落,翅膀不斷拍打着檯面,淒厲地哀鳴不已,我見猶憐。
袁行現出身形,渾身煞氣外露,冷聲道:“你若聽得懂人言,還請乖乖進入棲獸袋,我保證不會傷害於你。”
金雕不再拍打雙翅,痛楚似乎正緩緩減輕,少頃,它望了眼紫瞳獸和玉牌,認命般的低鳴一聲,隨即艱難地飛進羽冠男子的棲獸袋。
袁行長舒一口氣,輕聲道:“小彤,進去吧,我還有事。”彷彿識得輕重的紫瞳獸當即“咻”的一聲,竄進棲獸袋。
隨後,袁行迅速收起散落臺面的木劍,扯下羽冠男子的儲物袋和棲獸袋,並搜遍他的全身,發現再無其它收穫後,便丟出一張火焚符,將屍體化爲灰燼。
幾乎同一時間,石臺上的光幕顫動數下,陡然消失不見,卻是一刻鐘已到,陣法自行停止運轉。
一干修士的目光紛紛投向石臺,只見袁行昂首而立,神情淡然,檯面有些許灰燼,空中飄着濃煙。
山羊鬍老者面色如常,藍袍男子眉梢微挑,其餘修士大多面無表情,顯然對於這種殺人毀屍的行徑已司空見慣。
“恭喜道友成爲霧隱宗的一員!”山羊鬍老者手撫短鬚,面目含笑,當先出聲。
“多謝高人,在下也是僥倖得勝。”袁行拱手說完,縱下石臺,交還兩張啓陣符。
藍袍男子站起身,真元一動,再次飄到石臺上方,打出一道法訣,陣法重新啓動,隨後他飄回桌前,隨手指點兩名引氣七層的散修上臺比試。
“在下沈依依,不知道友如何稱呼?以後我們就是同門了。”
見袁行走到近前,那名黃裙女子當先出聲搭茬。先前因爲競爭關係,彼此不好交流,此時兩人成了同門,在十名入門散修中又是墊底的修爲,她自然想同袁行拉近距離。
袁行微微一笑,拱手道:“在下袁行,見過沈道友。”
“我來介紹一下。”沈依依側開身子,手指風靈根女修和大腹便便的青年男修,“兩位道友是馮秋聲和江定巖。”
三人見禮後,便相互聊了起來,心思最爲活絡的沈依依總能在言語臨近冷場時,挑起適宜的話題。
馮秋聲是一名二十出頭的花齡女子,面容姣好,秀色可餐,一雙丹鳳眼灼灼生輝,不過卻極爲恬靜,喜歡傾聽,有引氣八層的修爲。
身穿紫色長衫的江定巖五官端正,雖挺着大腹,但並不肥胖,相反肌肉相當矯健,袁行猜測他曾練過武學中的外功。他的修爲已達到了引氣九層,聲音清澈洪亮,說話時頻頻望向馮秋聲,瞳孔中隱藏着呼之欲出的炙熱。
比試進展的很快,有了袁行的開場,其餘得勝修士盡皆擊殺對手,並引火毀屍,個把時辰後,十名散修全部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