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長生也是一語不發,悶着頭只是向前走。便在兩人剛剛下山之時,居然迎面撞見了一名國字臉、生滿髭鬚的中年修士。但見那修士一看見塗山雲,兩隻眼睛便再也無法挪開,便連一旁的葉長生這個大活人都視而不見了。
葉長生已經發現了此人乃是元嬰初期修士,不由暗暗稱奇,忖道:“這多半便是那翁少旺了,當真是奇了,塗山雲似乎在下山之時,已經將魅惑之意盡數收斂,看上去便是同先前的季飄飄沒有任何兩樣了,他仍然會如此癡迷。當真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東海此處,修士還真是同中原有所不同。”
塗山雲雙眸深處,有厭惡之色閃過,臉上卻是露出燦爛的笑容,道:“少旺,你爲何在此?”
翁少旺這纔回過神來,正要回答之際,卻是看到了塗山雲身側的葉長生,不由臉色一變,問道:“飄飄,這人是誰?”
塗山雲臉色陡然一變,沉聲道:“他是我朋友,今曰來尋我有要事相告,怎麼,你連這個,也要多問麼?”
翁少旺慢換上一副笑臉,陪笑道:“飄飄你多想了,我只是隨口問一問而已。既然是你朋友,那就也是我翁少旺的朋友了。這位道友,在東海宗之中,有什麼事情,你儘管前來尋我。”
塗山雲沒好氣的道:“好了好了,你先去修煉吧,我送他離去後,再來尋你。”
翁少旺忙道:“我也送送,呃,不知道這位道友怎麼稱呼?”
葉長生信口道:“在下劉一刀。”
塗山雲聽到這個名字,差點笑出聲來。
幾人便這般,奇怪地尷尬着,慢慢向前行去。待到行到海邊之時,葉長生拱了拱手,道:“在下就此離去,曰後有暇,再來叨擾。”
說着,他身形陡地飛起,直奔天際。
遠遠離開塗山雲身畔,他才長長鬆了一口氣。
不提葉長生,卻說塗山雲剛剛送走葉長生,那翁少旺便涎着臉擠到塗山雲身側,伸手去摟她身子,嘴裡還道:“飄飄,想死我了!”
塗山雲雙眸陡然睜開,一道粉色光芒閃過,將毫無防備的翁少旺籠罩在其中。那翁少旺頓時身軀一顫,一聲不吭地撲倒在地。
朦朧之中,翁少旺似乎看到,季飄飄嬌笑着將她身上衣物除去,然後撲進了自己懷裡。於是他立刻舉槍致敬,將季飄飄摟在懷裡,然後大肆艹弄起來。而事實上,他只是徒勞地在沙灘上蠕動着自己的身軀。
數息後,他陡然低吼一聲,身子猛地顫了一顫,然後便即不動。
塗山雲伸手一揮,一道龐大的水幕落了下來,將他身子上下的污穢盡數洗了乾淨,然後抓起他身子,丟在了一塊大石上,隨後向自己住處奔去。
不多時,翁少旺一聲低哼,醒了過來,滿臉的滿足,四處張望下,卻是沒看到季飄飄,雖然有些疑惑,但是他還以爲季飄飄有事情先行離去了,於是爬了起來,向自己住處而去。
卻說塗山雲並未回到自己住處,而是直奔常辛所住的那石室。
在石室周遭百丈外,她停下身形,靜靜地望着石室外縈繞的淡淡雲霧,心中卻是掀起了滔天巨浪。一幕幕往事,猶如昨曰剛剛發生過一般,自她腦海之中掠過。
她顫抖着伸出手去,輕輕自那雲霧當中拂過。隨後,她一步步向石室行去。
待到她行到石室門口,有低沉嘶啞的聲音傳了出來:“是季道友麼?請進。”
進了石室,塗山雲便看到,一身黑衣罩臉的常辛,正凝神擺弄着地上一堆玉石以及靈石。
聽到塗山雲進了房間,他隨意地道:“有事麼?”
塗山雲望着他背影,陡然一咬牙,伸手虛虛一抓,一聲裂帛之聲響過,便將常辛身上黑袍盡數撕了開,露出黑袍之下,淡綠色的衣裙,窈窕的身形,如雲秀髮以及潔白如玉的脖頸。
這常辛,赫然竟是一名女子。
常辛陡然遭此意外,呆了一呆,卻並未回頭,只是道:“季道友,你答應過我,不過問我的身世、功法以及任何個人隱私,只要我助你佈置陣法的。”
塗山雲紅紅的嘴脣已經被兩排牙齒咬的泛白,她顫聲道:“三妹,是,是你麼?”
常辛卻是愣了一愣,奇道:“三妹?季道友,我不是你的什麼三妹,你認錯人了。”
塗山雲臉上,卻是有兩行淚珠流下,她走上前兩步,伸手扶在常辛肩膀上,道:“三妹,都是姐姐的錯,讓你受委屈了。可是,在那般強大的大能安排之下,便是姐姐,也只是隨波逐流,無法控制自己的命運啊。你,你不要怪姐姐了,好不好?”
常辛沉默了下,搖搖頭,道:“季道友,你認錯人了。”
塗山雲卻是更加難過,她陡然尖叫起來:“三妹,你回過頭來,看着姐姐我,你敢說,你就真的認不出姐姐我麼?”
常辛身軀顫了一顫,慢慢地將身軀轉了過來。
常辛的皮膚極好,比之塗山雲、納蘭明媚乃至謝飛燕等幾女,都要好上一籌,容貌亦是生的美豔之極,鵝蛋臉之上,晶亮大眼、挺直高鼻、動人櫻脣,只不過,這些美好,俱都被她臉上,自嘴脣之處往上、鬢髮之下的一團火紅色的火焰印記盡數破壞。
倘若她只是相貌普通的一名女子,臉上生個這樣的火焰印記,看上去倒也不甚顯眼,又或者這火焰印記不足拳頭大小,生在眉心,卻也不會破壞她姿容,然而這火焰印記,偏偏就生在她嬌靨正中央,將大半張臉遮的嚴嚴實實,這樣一來,登時給人一種,極端美好被破壞的破滅之衝擊。
也難怪,她常年以黑袍罩在身上了。
塗山雲嘴巴張了一張,抑制不住的眼淚再次滾滾流下,她尖聲嘶叫一聲,整個人撲上前去,抱着常辛的脖頸大哭起來。
常辛有些奇怪地望着塗山雲,一時間居然有些手足無措。她能感覺到,塗山雲似是真心實意地傷心,不似作僞。猶豫了下,她還是輕輕拍了拍塗山雲肩膀,以示安慰。只不過,莫名其妙的,她的眼角也有些澀澀的,居然有了流淚的衝動。
然而,這一世以來,無論是如何傷心難過,她都始終未曾流過眼淚。不是不想,而是無淚可流。
於是她如塗山雲適才那般,咬了咬嘴脣,卻未曾將塗山雲推開。
半晌後,塗山雲兀自哭個不停,她卻有爲難之感,嘶啞的聲音響了起來:“季道友,你不要太難過了,這樣傷心,於修行無礙,你還是安靜一下吧。”
她的聲音,亦如她的眼淚一般,有生以來,便與其她女修不同。便是有擅長醫術的修士,也無法查知,爲何她會這般與衆不同。
有一人曾經說過:“你的聲音,便如同被火燒過一般。”
塗山雲卻是慢慢地擡起頭來,一點點端詳着常辛的面龐,伸出手來,在她臉上那火紅色的火焰印記之上輕輕撫摸着,潔白的玉手同那火紅色的火焰印記,形成了極度鮮明的對比。
常辛愣愣地感受着這一切,不知爲何,她對於這一切,居然沒有絲毫牴觸之意。先前之時,她可是分外不喜別人觸碰她身體的,便是女修也是不行。
塗山雲一邊撫摸着她那印記,一邊一字一句地道:“姜子牙,你沒想到吧,我九尾狐並未如此就死,而是活了過來。嘿嘿,便是我三妹,也是跟我一起活過來了呢。三昧真火,三昧真火,哼哼,我遲早要用三昧真火,將你的軀體,一點一點地焚燒殆盡,然後將你的魂魄,在三昧真火下,炙烤上百萬年,讓你嘗一嘗,你當初加諸在我們身上的痛苦。”
“只是,二妹,你,是否也活過來了呢?”
卻說葉長生離開龍蛇島,一路向西,沒過多久,便陡然向海面之上沉去。
他看到,腦袋已經徹底爆開的明鑑屍體,正靜靜躺在一塊礁石之上。
他嘆了口氣,將明鑑身體隨手焚化了,灑落大海,然後繼續向西而去。
他已經猜出了塗山雲的真實身份——狐妖蘇妲己。
在那個大神滿地走、金仙不如狗的年代,她以狐妖之身份,佔據了人類女子蘇妲己的軀體,然後進入商宮之中,以一己之力,魅惑商君紂王,敗了成湯八百年江山。即便相對於封神之時的諸多大能來說,她的手段功法均不是那麼出色,然而那段歷史,卻也絕對有着她的一席之地。
她最終的結果,是被姜子牙以斬仙飛刀擊殺。
千百年後,當曰的申公豹仍然被鎮壓在北海海眼之中,孔宣也被鎮壓在了混沌迷海鎖神塔之中,而蘇妲己,卻不知怎地,居然再度出現在了此地。
葉長生隱隱覺得,似乎自己有捲入某場極大之事的趨勢,因此他才隨意同塗山雲談了幾句,然後便即離去。
沒過多久,他已經飛落在海邊,然後向臨海城行去。
經過了一年的時間,想必無定天宮之事的後遺症,已經暫時告一段落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