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美樓一共有六層,最頂層的六層是天美樓的辦公區域,禁止客人入內,載客電梯也不到達,所以在一般客人看來,就只有五層。
一層爲散客大堂,二層爲四到八人的小包間,三、四層則是每間可以容納十到三十人不等的大包房。
至於最上面的第五層,則是隻有三個大包廂,分別是“天、地、人”,平日裡很少對外開放,也不接受預約,只有在店裡認爲有尊貴的客人登門的時候,纔會請對方上第五層用餐。
這一次,組織同學聚會的也不知道是誰,雖說沒辦法訂到第五層的包廂,但是能在第三層找了個足以容納一個班級學生的大包廂,也是已經極爲不易。
到了301號房,王小川一進去,就見裡面已經聚集了好多人。
包廂裡一共有有四個大桌,每個桌子可以容納十二人左右,現在這四個桌子,已經落座了一大半。
王小川本想隨便找個位子坐下,卻發現每張桌子上原來都已經擺上了名牌,每個人坐在哪一桌都有規劃。
見狀,王小川便放棄了隨便落座的打算,找了些自己的位子在哪,然後坐了下來。
方纔,在他尋找自己的位子時,房間裡許多人都吵着他這邊望去。
已經脫胎換骨了的王小川,基本上因爲容貌和氣質的變化,沒有人認得出來,有些人依稀從他的臉上輪廓中猜到了他的身份,卻也因爲變化實在太大,而不敢相認。
現在,見到他坐在了桌子上,有好事的人立刻就上去問道:“這位同學……你不會是王小川吧?”
王小川轉過頭,就見一個梳着中分,帶着眼鏡的男生走到他邊上,後者彎下腰,仔細看着他的臉部輪廓,然後便大叫道:“沒錯!你一定是王小川!”
“好久不見,你還是那麼大嘴巴啊,仇立偉。”王小川平靜道。
這人名叫仇立偉,是王小川原本在班裡最討厭的幾人之一。
這仇立偉的父母都是大公司高官,所以自小就家境殷實,家人的溺愛之下,讓這小子打小就性格出挑,愛出風頭。
他愛出風頭也就算了,偏偏這小子學習並不好,在學校那種地方,除了學習之外,能顯擺的東西實在是太少,所以他便把主意打在了王小川他們這種窮小子身上,時不時藉着嘲笑他們這些農村人來擡高自己。
現在,看到這傢伙故作親密的坐在自己身邊,王小川立刻就知道,他肯定是沒安好心。
果然,見自己承認了身份,仇立偉立刻就道:“可以啊王小川,幾年不見,人倒是變白了許多?不像以前,和個黑炭一樣。來,和我們說說,你是怎麼變白的?”
一邊說着,仇立偉一邊上下打量着他,語氣中帶了幾分揶揄。
不過,王小川卻並沒有睬他,直接幫目光轉到了別處。
見狀,仇立偉眉毛一挑,又說道:“王小川,看不出來,你樣子變了不少,可這脾氣還是和以前差不多。”
王小川白了他一眼道:“仇立偉,不要和我裝的很熟的樣子,去找別人吧,我不想和你聊天。”
“行。”仇立偉張開雙手,故作大度的站了起來。
不過他沒走遠幾步,就忽然好像想到了什麼似得,回頭大聲道:“對了!王小川,我以前和朋友出去玩的時候,好像在大馬路上見到過你!不過我記得,那時候你好像是開着電動,在送外賣?!”
仇立偉的聲音刻意說得很響,基本上整個房間的人都聽到了。頓時,其中大部分人的臉就有了些微妙的變化。
如今在座衆人的現狀,基本上主要有三種,一種就是學有所成,順利通過高考,即將進入大學成爲天之驕子的,另一種則是家裡有錢有勢,見到自己孩子學習不行,就沒有勉強讓他們上大學,而是早早安排了其他退路,比如說進公司,進事業單位這種。
最後一種,則是類似樑淑彤這樣的,學習不行,家裡也沒有關係,只能自己早早出來工作。
基本上,在座的衆人當中,前兩種佔了多數,最後一種情況雖然也有,卻並不多,而且爲了面子,其中大部分人也都是自賣自誇,把自己的工作吹上了天。
所以,像王小川這樣,淪落到了送外賣這種地步的,倒還真是沒有人聽說過。
另一邊,仇立偉依舊在自顧自說道:“送外賣好啊,這可是新興行業,未來前途不可限量,王小川,你不給我留個電話唄,我以後叫外賣,就直接找你了。看在我照顧你生意的份上,你以後也給我省點外送費唄?”
王小川冷着臉道:“外賣那一行我已經不做了!”
“不做了啊?那太可惜了。”仇立偉搖了搖頭,一臉惋惜的樣子,“那你現在是在哪高就啊?”
“我現在不上班。”
“暈!那不就是失業了啊!”仇立偉頓時一臉戲謔,然後開始了老把戲,藉着別人,擡高自己。
“別灰心,趁着沒事可做,你可以在家好好複習一下,爭取來年參加高考啊。”
他以一種炫耀的語氣說道:“正好,我今年已經考上了大學了,家裡那些補習用的資料,我可以送你,來,把你家地址給我一下,我找快遞寄給你。”
“放心,知道你現在情況不好,快遞費我包了,用不着你出錢!”他陰陽怪氣道。
“仇立偉!”
忽然,王小川這桌子上,一個男生站了起來:“大家都是同學,把你那一套顯擺的把戲收起來吧!而且你也沒什麼好顯擺的,什麼考上大學,不就是讓你爸媽出錢替你買了個入學資格嘛。”
仇立偉聞言,看了一樣此人,一臉不屑:“陳巖,你有什麼資格說我,你和這王小川比起來也好不到哪去,我聽說你考上了大學卻又放棄去讀了,怎麼?家裡沒錢了嗎?沒錢可以找我借啊。就像你剛纔說的,看在大家都是同學的份上,我可以借你呀。”
眼看這兩個人也要懟起來,王小川搖了搖頭,站起來揮手道:“老陳,不要理他。狗衝着你叫,你難道還要對狗還嘴不成?來,我們好久沒見了,坐下來聊聊。”
說着,他就離開原位,走到陳巖身邊。
陳巖見狀,冷哼一聲道:“老王你說的對,我們不和狗一般見識。”
兩個人坐下後,徹底不理起仇立偉,後者見狀,嘴角一抽,臉色難看至極,冷聲道:“哼,兩個鄉巴佬,拽什麼拽?要不是這次聚會,你們兩個哪有機會來這裡吃飯?”
“算啦阿偉,你和他們兩個有什麼好吵的,我們過來繼續聊天。”
這時候,仇立偉桌上的幾個男生見他臉色有些吃癟,忙過來替他解圍。
仇立偉雖然人品不行,可架不住家裡有錢,父母又是大企業的高官,一些人想着以後還可以有機會通過他父母的關係找找工作,便不自覺地巴結恭維着他。
畢竟,如今大家也都不是初中生了,從年少時張大後,許多人也都變得格外現實。
另一邊,和陳巖坐下後,王小川也看了看邊上的幾個人,然後便發現了一些名堂。
這次的同學聚會的座位安排,其實也有些玄機,基本上王小川這一桌裡坐着的,都是和他一樣農村出身的幾個同學,要麼就是一些雖然是城裡人,可家境卻並不好的學生。
另外幾桌的情況也基本都是如此,分桌子的人,看起來特意按照家境對每一桌的人進行了劃分,只有少數幾個容貌不錯的女生,別特別安排到了家境最高的那一桌上。
果然,曾經的青春年少,懵懂無知,已經不會在出現在這些人身上了。
王小川感慨了一下,便先是和其他幾人打了聲招呼,然後轉而看起了身邊這位曾經的死黨。
這個陳巖,其實就是王小川之前還掛念着的同桌死黨,也是他在初中時代,爲數不多的幾個朋友之一。
“老陳,你這傢伙,這三年來爲什麼不聯繫我?”王小川用拳頭輕輕頂了一下他胸口道:“畢業是不是說好的,你會來王家溝找我的嗎?”
“沒辦法,忙着學習啊,真的沒什麼時間。”陳巖唏噓着給他倒了杯茶,然後說道:“那時候每天都沒日沒夜的看書學習,節假日也是如此,本想着畢業之後再找你,卻不想今天就見到。”
“那仇立偉剛纔說的是怎麼回事?他怎麼說你考上了大學卻又放棄去讀了?”王小川關切道:“是不是因爲錢的問題?如果是的話,我可以借你。”
陳巖搖了搖頭:“不用,這是我自願的。你也知道,我其實以前因爲調皮搗蛋,留了兩年級,本來就比你們這些人起步晚了兩年。可人生能有幾個兩年?所以我想,與其繼續在大學裡浪費四年,不如早早出來創業。”
“你難道不覺得可惜嗎?”王小川問道。
陳巖搖搖頭,然後給王小川遞了一張名片:“看,這是我自己的裝修公司,我現在就是在做裝修生意,生意還算不錯。你想,四年之後,等他們這些人大學畢業的時候,我就已經是老闆了。這不是比去讀大學強多了?”
說到這,陳巖忽然露出一絲尷尬:“對不起啊老王,我這麼說好像也是在顯擺一樣。”
王小川搖搖頭:“不,你說的不錯,其實很少人能像你一樣看清自己的事情。”
陳巖的話,讓王小川很有感觸,雖然伴隨着時間的流逝,初中的許多人都發生了改變,但這種改變,也並不全都是像剛纔那些人一樣,朝着更爲世故圓滑的方向發展,也有像陳巖這樣的人,從青澀走向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