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紛幕雪,茫茫簾天。
長安城
憂若羽孤身一人走在長安城中,天空中不時的飛舞着雪花,一片片的落到了他那乾枯的嘴脣之上,然後慢慢地融化。
“這一去一來,竟也換了個模樣了,記得去時還有蘇鷫,鬱蕊與我爲伴,現在蘇鷫去了,鬱蕊留在南詔,也罷!是該解決問題的時候了。”憂若羽朝着那宏偉的皇宮走去,寒風皚雪之中,他的身影是那麼的寂寞,那麼的孤獨。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此情最孤絕。又有幾人會明白這種寂寞。
雪,牽出了剪雪簪花般的細碎。仿若一幅舊畫一般:盞盅筆洗,幾枚雨花石,一泓清水,雕刻塊莖舒展開片片蔥翠,綠意間挺拔來婷婷玉柱、纖纖花萼,朵朵蓓蕾含苞,垂垂吊墜萌動,凌波素衣映襯着窗外雨雪,一派清雅淡泊。玉樹瓊花,亦神亦仙,恍若回到多年前那美好的一刻。
朔風裹挾着飛雪,將千年的幽怨揮灑成漫天的銀白。這咆哮的風,是西北風的威儀,還是無數冤魂厲鬼的幽咽。這盈目的白,是聖潔的象牙白,還是一將功成萬骨枯的靈幡慘白。都不及想,也不及看,只是一擡頭,巍峨宏偉的皇宮已然眼前。
虛掩的宮門前,諾大的廣場上空空如也,惟有那守門的侍衛手持伐戈的立在宮門之前。雪依然簌簌地下着,空氣愈發的寒冽。放眼望去,整個長安城早已變成了一片冰雕雪塑的世界。楓林鑾花早已經被那些皚雪所覆蓋,彷彿是在上天的庇佑下做着香甜的夢,萬籟俱寂,靜的甚至可以聽見他們均勻的冥息。曠野的薄霧和那些平頭百姓屋頂的炊煙融合成一片悽迷的寒雲,在天地相接處嫋嫋依依,纏纏綿綿,似在演繹着一個悽婉哀怨的愛的神話,只是憂若羽卻顧不得這許多了,因爲他聽到了一個足以令他窒息的消息,高宗皇帝要立武則天爲後,若是換了別人憂若羽定是不會不在意的,可是這武則天不是她人,而是魔胚蘇小小——
“你是什麼人,快些走開!”
當憂若羽走到了宮門前時,被兩名守城的侍衛給攔了下來。
“在下有要事要面見皇上,還望兩位通融一翻。”
兩名侍衛聽了突然大笑起來,其中一位譏笑的望着憂若羽,道:“你說你有要緊要見皇上?”
憂若羽點了點頭,稱是。
二人不覺更笑得厲害了,“你以爲你誰呀?說見皇上就見皇上的,你小子也不撒拋尿照照,感情我們哥倆在這當班的一年也難見得皇上一面,你想見皇上,哈哈哈。”
憂若羽忙道:“二位官爺,在下真的有要事要啓奏皇上,還請二位通融。”
這時,其中一名侍衛走了過來,一把便將憂若羽倉琅的推後了幾步,若非憂若羽反應奇快,準得摔個四腳朝天。
“滾,大爺可沒工夫跟你這癩蛤蟆瞎鬧騰!”說着便隨手捏了個雪球扔到了憂若羽的臉上。
憂若羽頓時一怒,跳了起來,一個箭步衝到了這侍衛的面前,這侍衛立時將眼睛一瞪,喝道:“你小子怎麼?不服氣?有種你動手啊?狗雜種,量你也沒他媽這膽!”
憂若羽嘴角勾起了一絲譏諷的微笑,答道:“在下實是不敢,因爲怕傷到了官爺。”
“呵,你這狗雜種,倒是跟爺較上勁了。看爺不打斷你的狗腿!”說着便揮舞着伐戈朝憂若羽的雙腿掃去。
憂若羽只是安靜地立在那等待着他的攻擊,“咔嚓”一聲悶響,其他幾個侍衛原以爲是同伴將憂若羽的腿給打斷了,可當他們放眼瞧來時,不禁各個面面相噓,雙眼直楞楞的盯着那隻伐戈。
只見那隻可以與鋼刀鐵劍一較高下的伐戈,卻好似一隻小木棍一般,輕易的截成了兩段。而手持伐戈的侍衛也露出了與同伴相似的表情,只是他較之其他人則是張着大嘴。
還沒待他們反應,憂若羽左腳一邁,挪到那侍衛身前,左肩朝着那侍衛的胸前一撞,接着右手一把抓住他倉琅的身子,五指張開一把抓捏着他左手的少衝、關衝、中衝、商陽,少商,只見他一聲哀號整個身子癱軟的跪在地上。
憂若羽將左手托住那侍衛的左肘之處,只聽得咔嚓一聲脆響,顯是骨頭斷了,憂若羽空其出聲右手五指一起用力。
啊…
侍衛悶哼一聲,頓時臉色紫青,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子一股腦的冒了出來,寒風一過立時凝結成了一顆顆晶瑩的汗珠子,紛紛落到了地上。
衆人見自己人吃了虧,連忙上前幫忙,憂若羽見衆人上來了,連忙喝止:“慢着,若是你們在上前一步,那他的這隻手就別想要了!”
衆侍衛停了下來,靜靜地立在那,注視着憂若羽,憂若羽微笑着衝着身前的侍衛喝道:“看樣子你是他們的頭頭?”
那侍衛痛苦的答道:“我是侍衛長。”
憂若羽醉腳勾出了一絲的微笑點了點頭,道:“我不無意傷你,只是你欺人太盛,所以這是給你的一個小小的懲戒。”
“大爺求你放過小的,以後小的再也不這般霸道了。”
“喀嚓”
空氣之中又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只是這次是憂若羽將他已斷的骨頭接上了。“你走吧!我要進皇宮見皇帝。”
那侍衛沒有再說話,只是痛苦的抱着左臂,退到了一旁。
憂若羽臉上的表情一時間,又冷了下來,一步步朝着宮門走去,其他的侍衛雖對憂若羽有幾分膽怯,但還是硬着頭皮,朝憂若羽走了過來,因爲他們很清楚,若是不將憂若羽攔下等待他們的必定是一死。
“我不想傷害任何人,你們讓開吧!”
“上。”一時間數十名侍衛衝將過來,憂若羽只知朝前走去,也不管他。
“錚”突然一把鋼刀朝着憂若羽的面門直掃過來,憂若羽身子立定,腦袋朝後微微一仰,只見那鋼刀呼的一聲從憂若羽鼻尖掠過。接着其餘的侍衛也紛紛手持利刃朝憂若羽揮將而來。
憂若羽搖了搖頭,身子朝後退得半步,躬身一仰,數十把鋼刀從眼前掃過,憂若羽額前一縷長髮緩緩的落了下來。
“是你們逼我的!”空氣之中凝回着憂若羽那撕裂般的呼喝之聲,只見他雙眸似火,早已經沒有了人性。
風越來越大了。那朵流雲也漸漸的變成了一片灰白的濃雲,慢慢地升了起來,擴大起來,漸漸遮滿了天空。下起了小雪。陡然間,雪花好似鵝毛一般鋪滿了視線。嗚嗚風唳,顯是暴風雪來了。一霎時,暗黑的天空同雪海打成了一片,一切都看不見了。
頃刻間暴風雪越發猛烈開來,將所有的凍上了一層厚實的冰層,呼吸起來也越發覺得無力,凜冽的空氣更加頻繁地灌原本就穿得不多的憂若羽的懷中,憂若羽下意識的將披風裹得更緊些。雪面上不時的映出天空中那一輪殘月微波的磷光,叫人不禁有幾分淒涼。
此刻仿若有在一種強烈的光照耀着雪白的原野,初臨闊翰於天與地混沌之間的感覺。可是眨眼之間又仿若置身於那天幕之中的暗涌一般,漸漸的又消失不見,四面八方在這一刻又再次輪爲天地混沌之初。
宮牆外,寒風執拗地將一切席捲而去,無論是左邊、右邊,沒有一處不是在皚皚的幕雪的籠罩之下。眼前除了白再也看不到其他任何的顏色,此刻整個世界好似無數只蝶兒在天空之中歡快的嬉戲歌舞。
正在此刻十里長街,萬點華燈,漫天煙花怒綻,好不壯觀。
看着身後急速倒掠的瑰麗而朦朧的夜景,憂若羽眼眸之中的殺意一時間消散全無,這一刻突然想起那日初到長安,他是同蘇鷫、鬱蕊一起,可是此刻卻只是孤身一人,心中頓時涌起恍如隔世的滄桑之感。
短短數月之間,物是人非,一切都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憂若羽再也沒有了往日蘇鷫、鬱蕊的陪伴了,而眼下一程或許會就此命喪於此。
憂若羽轉身準備離開,那些侍衛本就沒有什麼底氣,眼下見憂若羽突然要走,竟騷動了起來,各自持刀蠢蠢欲動。
呼呼……
突然又是一柄鋼刀從身旁略過,憂若羽見來到身子朝右微微挪動,反手劈向來的持刀的手,在鋼刀還未落地,之時一腳將鋼刀踢起,右手一接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只見那侍衛應聲而倒,沒了聲氣。
接着憂若羽,雙手一收將鋼刀一舉扔出,立時便取了二人的性命,威聲凜道:“今日我不想爲難你們,我此刻只想離開這裡,若是你們苦苦相逼,休怪怪我大開殺戒!”
衆人聽得憂若羽這麼一說,紛紛朝兩邊緩緩退去,讓出一條路來。憂若羽見他們讓路便徑直離開的宮門,上了長安大街。
街上,鵝毛大雪無聲無息地飄卷着,被狂風一吹,繽紛亂舞,撲面而來,一朵朵落在臉上,化成晶瑩的水滴,滑過頸脖,清涼直沁心脾。
夜色朦朧,放眼望去,四周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天地。只有那些點綴着的無數橘紅的燈光,給這寒冷的夜晚平添了幾分暖意。
側耳聆聽,隱隱可以聽見歡歌笑語,似有若無。
南邊兒遠遠地傳來幾聲尖銳的炸響,幾朵煙花破空飛起,彩菊似地炸散開來。接着爆竹轟鳴,煙火縱橫呼嘯,將漫天雪花映照得絢麗萬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