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捉蟲)
李染清陷入一種很玄妙的境界。
她能感覺自己紮根于堅實的大地中,天地萬物均以她爲中心。她能感受到自己掠過高山盆地,無數氣息避開她的鋒芒瑟瑟發抖。她能感受到自己縱橫漫漫長空,一股睥睨天下的孤傲感自胸膛涌出......她能感覺到很多很多。
然後當一切都在她的感受中變化,一切都逃脫不了那既定的規則後,她停住了。在虛空中遺世獨立,突然間體會到一種寂寥的孤寂感。不知道自己來自何方,不知道自己去往何處,天地間所有的一切都是一成不變的,生、死、寂、滅,演變輪迴,而她只能立於一側,無人能與之溝通,每個生物都有其既定的命運。那麼她呢?
就在這無盡的思考中,她驀然感受到一股與自己同源的極強氣息。那氣息強大無匹,自己在那面前宛若毫不起眼。於是心念一動,轉眼便來到那氣息跟前。
那是一柄點點光痕構成的古樸長劍,凌空舞動着,或者說,那光痕是無數柄古樸長劍沿着一種韻律巧妙演變出的一柄長劍。
微微的熒光在周遭划動,好比一個又一個巧妙的劍招,又好比一種獨立於世的特殊演變,不受外界影響,一心只沉醉於自己的世界中。
不知不覺,她被這劍招的推算引入迷,不自覺沉溺那劍意劍招。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切都消失了,她再次出現在這天地中。她化爲一柄劍,一柄有生命通透天地的劍,感受長風吹拂,萬物復甦,方有一種特殊的感覺自胸中流淌而出,那一成不變的規律也有了新的理解,這次她能體會到周圍萬物的生長,嬉笑,彷彿融合了天地,那一點一滴若細雨潤進心田,與這天地溝通,傾聽萬物,時境過遷,獨身一人,通體放鬆,悠然自得,在這靜謐中自有一番享受。
春去秋來,幾屬輪迴,不知道又過了幾經年載。
當李染清從那玄妙的境界中退出來時,已不知道過了多久。
她清嘯一聲,從老僧入定中清醒。
環顧體內,真元力順着經脈緩緩流動,小小的元嬰神色安然打坐,元嬰面前浮着一柄纖細長劍,正散發着濛濛白光,此次打坐進修,元嬰更爲穩定,重要的是心境的穩固,周身氣息內斂,本質未變,卻不若之前般衝動了。
經過先前的經歷,也算是因禍得福吧。李染清暗道,這纔開始關注自己的外表。
然後,她傻眼了——
媽個雞這野人是誰!!她又穿越了!?
她記得她入定前世一襲白袍,微攏長髮,現下卻是灰黑長袍,頭髮糾結成一堆一堆。
她輕輕一動,揚起一片厚重的菸灰,大片大片的灰塵凝結成的沙塊兒從身上剝落,鼻尖陡然嗅到嗆人的灰塵味,簌簌的粉末從頭頂流淌下來。臉上扎扎的,不用看鏡子她都能明白,想必這臉上好不到哪去。
站起來的瞬間無數碎裂的枯草落葉發出清脆的碎裂聲,每走一步都會揚起灰色,她坐定的地方也有一個淺淺的土坑。
臥槽這究竟是入定多久?!修真之人入定本該是片塵不沾,怎的到她這就成了野人?
她卻是不知道,她機緣巧合穩固了自己的修爲,一入關便是許久,加上氣息內斂,在這野外中體表宛若死人一般,風雨塵煙,不知不覺便被這灰塵掩埋,若不是這衣服也是修真界特有材質所造,只怕她一清醒便可看到自己衣不遮體!
好在只是厚厚的灰塵凝結,若是再長出什麼青苔,頭上搭個鳥窩,那可真是.....
李染清抽搐了嘴角,一躍而起一路散着灰塵衝着山中小溪而去。果然還是應該學習那什麼除塵術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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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出現在玄墨屋外的時候,又恢復了那簡潔利落的模樣。
古舊的木門輕輕一推便開了,像是瞬間闖入了另一個嚴寒的世界。清冷是這空曠庭院的唯一形容。一絲漠然寒意撲面而來,任院外花紅柳綠,春意昂然,也暖不了這古院片寸。
玄墨坐在院中石凳上,青絲縷縷散開,雙目微閉,修如梅骨的手搭在桌子上,指尖對着一個碧色玉杯。
進入院子的陽光也寒下來,給人以刺骨的寒意。唯一的熱源,便是旁邊一個小小的火爐架着一樽古舊的燒酒,在那細細的火苗中,酒液泛着層層細沫,一顆紅梅上下翻滾着。
溫暖印在那抹雪白,更對比出這是最爲寒冷的源頭,令人瑟瑟發抖,可就是這般卻也叫人移不開目光。
“師父。我出關了!”李染清神色放鬆踏入這寒寂的空間,道:“我已穩定境界,穩固心神,現如今已有元嬰中期......”
話音未落,玄墨睫毛顫了顫,霎時整個院子的寒氣化爲實質,層層疊加形成柄柄冰晶長劍化爲劍雨刺向李染清。
李染清面色不變,凌空一握,‘歸染’堪堪出現,手腕一轉劍影虛晃,猛烈劍雨擊打着,發出清脆的斷裂聲,而李染清並未受到絲毫衝擊。
玄墨擡了擡眼,墨色的眸子中蘊着一層煙霧,他伸手勾過玉杯,食指點了點杯身,道道劍吟吞吐而出,軒昂長嘯,一波一波衝擊着李染清的心神,然,任這劍嘯多麼猛烈,李染清始終無動於衷,直到玄墨動了小指,一道流光夾雜着漫天冰劍撲向李染清。
瞅到那一閃而過的流光,李染清面色終於一變,她急忙變化招式,卻還是晚了一步,被流光擊中,拋向空着,翻着圈滾了出去。
又過了片刻,她才灰頭土臉的飛了回來:“師父....你下手太重了!”
玄墨脣角輕輕勾了勾,細細品嚐的杯中佳釀,淡淡道:“是你自己太過不小心。”
“是是.....”李染清只得暗中翻了個白眼,不客氣的坐在玄墨對面。
伸手接過玄墨遞過來的杯子,李染清眉色一動:“師父,今天怎麼允許我喝酒了?”
這酒是玄墨自己釀的,小時候李染清便十分眼饞,可惜每次都被玄墨一句你太小了給打發了。雖然玄墨待她極好,一些小事卻完全限制的死死的,加上玄墨那天然的冷麪,久而久之,李染清便也絕了這心思,哪知道今天玄墨竟然親自遞給她這酒。
玄墨沒有回答她,只自顧自的飲着酒。手握玉杯彷彿有流光晃動,襯着玄墨古鏡無波的淡漠面容,一時只覺酒不醉人人自醉。
等了半天玄墨也沒有再,李染清也就不再問,她抿了幾口酒,暗想到應該是玄墨認可她不再是小孩子了吧。
現如今想想以前的所作所爲,真的是感覺就如個小孩子一般。說是果決,說是心軟,其實還是有些不顧後果吧。
說道以前,李染清還有點恍惚:“師父,我這次閉關了多久?方纔發現身上竟然全是灰塵。”
“五十年。”玄墨略帶滿意的頷首,寒冰般的眸子也有了幾分融化。
“噗!”李染清一口酒差點就噴了出來,然後在玄墨那微微一挑的冰冷眼神中硬生生吞了下去。
“是...是有點久了。”這轉眼間便是五十年,宛若凡人的一生,她卻完全沒有感覺,仿若前兩天才發生的事,怪不得修真者總是視世俗界於雲煙,也就是在這偶然的頓悟閉關中,便是匆匆幾十年,幾百年,不知世俗界又是幾經變化,滄海桑田了。
“對了師父,”李染清面色有些凝重:“我收的徒弟,不知他.....”
玄墨頓了頓,淡淡道:“我之傳承皆予你,所以這功法想教誰都爲你決定。但是你那弟子,並不適合劍道。”
李染清沉默了,其實她也感受到了,劉安對對任意的一種功法,似乎都能迅速理解,他於劍道分外擅長,不外乎是因爲她的原因。話既已至此,便再無什麼可說。
兩人恢復以往的模式,靜靜體會着安靜的舒適。
等到那壺酒喝完,玄墨收了這一套酒具,一揮衣袖便凌空而起,他伸出常年握劍的有力的手,垂眸定定的望着李染清,衣決隨風輕輕擺動。
李染清一呆,道“師父,我們這是去?”
“飛昇大典。”
另....JJ抽風我竟然沒法回覆讀者的話了Q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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