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見妻子這氣場,顯然有種風雨欲來的趨勢。蕭寒因穆雪歡受傷愧疚,又思索不通街上之事,煩躁地談什麼都沒有心情。意識到自己方纔的言辭有些不妥,便緩聲欲要了事般說道:“我沒那般想,阿妍你也莫鬧了。”
這話、這語氣……蘇瑾妍瞪得眼珠子都發酸。
屋子的燈燭跳曳,片刻沉悶,氣氛略有壓抑。其實,蘇瑾妍從來不在意旁的那些,富貴榮華雖讓人貪戀,她亦愛享受,但今生重來,她最看重的便是感情。
是丈夫,是夫妻情分!
那是她前世逐而不得的,是她心念算計半生而失敗的。她不在意蕭府後院內的風爭,什麼都能淡然觀之,偏就是自己的丈夫不可以。但凡涉及到他,蘇瑾妍就格外敏感。好不容易得了場兩情相悅的婚姻,她纔不要因爲什麼愧疚、什麼負責,讓二人之間生出第三人!
不知爲何,突然回想起了前世最後那一幕,蘇瑾妤的猖狂。
她之所以勝利,不就是因爲她平日的柔情細語,對俞恆的體貼關懷嗎?她那般佔有慾強烈的女子,素日卻從未表現出妒忌,只有那種羨慕堪憐、欲說還休的模樣,才教人留戀吧?
或許,男兒都喜歡被溫柔對待,而非自己風風火火的處事態度吧?
餘光小覷了眼丈夫,蘇瑾妍努力剋制着那份要同他爭吵的衝動。蕭寒與自己一般,吃軟不吃硬,同他真犟起來,最後還是自己後悔去低頭。既然這樣。倒不如現在就放下那份傲氣,與他好好說說。
她可不想再一次將丈夫推給別人。
於是,蘇瑾妍眨了眨眼,呼氣端坐,伸出手臂。將早已憤怒起身的蕭寒拉回了牀上。讓他坐在身旁,她輕輕地、柔柔地靠過去,低語道:“蕭寒。我不鬧了。”
蕭寒倒是有些詫異,這麼快?眼神狐疑,尤帶不解地望着妻子。不像是她的性格啊……
“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歡姑娘是爲了你才受傷的嘛。方纔我見她昏迷地躺在那。看着也很不忍。但是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你再苦惱也沒法子。蕭寒,你別以爲我鐵石心腸、不懂得知恩圖報,我也感激她。”
蘇瑾妍說着擡眸,滿是擔憂地望着蕭寒,左手牢牢地拽着他的胳膊,右手則撫向他的臉頰,“要不是歡姑娘。現在說不準受傷的就是你,我想想都害怕。”
見妻子主動低聲,蕭寒慢慢回憶。好似回府之後就沒如何正眼瞧過她,滿腦子都是那昏迷的人。這般想想。還真是自己冷落了她。
“我沒事,阿妍別擔心。”他反手抓住她的手腕。
唉,果然還是這招有效……蘇瑾妍在心默喃,原來再好的男人,都不喜歡被那般對待。自己這性子怕是真得改改,否則早晚就會惱了蕭寒。
念想一出,她才反應到,原來已經在試着遷就、包容。
或許,這便是夫妻磨合的階段吧?
“還好你沒事。”將頭靠在他的肩上,蘇瑾妍緊緊握着蕭寒的手,“蕭寒,我脾氣不好,你別生氣,我會改的,真的!”
話語裡,總是帶着幾分委屈。
“我沒怪你。”不知怎麼,蕭寒生出一股心疼,是自己讓她多想了。
因爲方纔的舉動嗎?
“其實我都知道,成婚後會面對很多。即使不喜歡,但必須要接受,我不可能再似閨中般使性子。成了親,便得以你的爲重,否則失了丈夫歡心,我在蕭府肯定會過不下去的。
只是,蕭寒,我們才新婚呢。你別那麼快,好不好?”
似是將待嫁時長輩的那些教誨都說了個遍,最後還一副可憐哀怨地瞅着他,“我以後都不重聲跟你說話了,也不反駁你,我乖乖的,好不好?蕭寒,我都嫁你了,都沒有退路了。都說成親後才能認清一個人,你現在一定很失望,對不對?
這樣的我,終日拈酸吃醋的惹你不開心,你生氣不想理我了,是不是?蕭寒,怎麼辦,這才幾日,咱們就紅臉好幾回了,以後你不要我了,該怎麼好?”
原是當真有心改變,但說着說着就又憶起那些委屈,蘇瑾妍忍不住就嘀咕了一陣。原是淚水盈盈欲滴不落的模樣凝視丈夫,最後卻是自己都不好意思地收回了目光,只是那緊拽蕭寒胳膊的力道沒有松下。
聽得這一派似悔改似抱怨的言語,面對如此妻子,蕭寒哭笑不得。她這是鬧哪樣,明明說着不生氣不鬧了,言語裡可有收斂的意思?只是這也怪了,自己竟是發作不得,且原先浮躁的心境在她的吶吶輕語中,神奇地平復了。
“蕭寒,你別沉默不說話,我哪裡不對,你說了我改。如果何處……”
聽得她還要繼續下去,蕭寒終是忍不住哧了一聲笑出來,無奈地看着她說道:“阿妍,你這是想讓我自責?”
眉目清朗,早沒了之前的怒意。
蘇瑾妍撅嘴,“哪有?我說真的。”
“你說了半日你的不對之處,最後卻全都套在了我頭上,倒成了我對你諸多不滿似的。”蕭寒目露寵溺,眼中含情。
蘇瑾妍見狀,心底更是囂張,眨了眨眼無辜地望着他,搖頭道:“你怎麼這麼說呢,我哪有怪你?你是我的丈夫我的天,是我在蕭家的立足根本,我想法子討你歡心還來不及呢。”
蕭寒搖頭,“好啦,別再說這些話了。”他動了動胳膊,讓那靠在自己身上的人坐直身,似想到什麼,面龐突然嚴肅,鄭重地對蘇瑾妍道:“別再提那些規矩話,明知我不喜歡。還有,什麼蕭家不蕭家,這兒就是你的歸宿,是你的家,哪這麼見外?”
“可是本來就要講究規矩的嘛。”
這是吃準了自己性子?
蕭寒暗想,面上卻再難擺起臉色。畢竟方纔她的那番話,柔柔地卻是將他的不該之處都道了個遍。若是此刻再有任何,豈非承認了她話中所言屬實,真成了自己嫌棄她?
禁不住摸了摸鼻樑,自己哪有嫌棄她?
說的他對她多少要求,似乎是給她受了萬分委屈似的。明明喜歡她還來不及,只等成了親都還在擔憂,因俞恆的事吃醋。自己這般在乎她重視她,怎麼可能會將她推開?
“瞧,你又不說話。我知道,你就是這般想的。”
鬆了他的胳膊,側身面朝另一處。
她的柔情蜜語結束了,自是輪到自個了。蕭寒湊上前,好言討好地說道:“阿妍,你又胡說,明知我待你……”臉頰卻是微紅。
遲遲等不到下文的某人那餘光瞄啊瞄啊,就是察覺不到動靜,忍不住催促道:“待我如何?蕭寒,你快說嘛。”
她這說話還不止,愣是要配着動作,只將蕭寒晃得頭昏眼花。
“阿妍,停下。方纔誰說了要乖的?”
他的話一落,蘇瑾妍就放了手,負氣般地扭頭不去看他。
蕭寒則前傾了身抱住她,在妻子耳旁低語,“阿妍,你明知我在乎你,還說這些話激我?我若是嫌棄你說你不好,又怎麼會娶你?緊張你還來不及,怎麼會責怪?”
“你哪裡緊張我了,明明是在意那位歡姑娘了。”某人蹬鼻子上臉。
蕭寒咋舌,不悅道:“好端端的,怎麼又去提她?”說着不等蘇瑾妍再開口,搶先說道:“阿妍,真的不用你做何改變,其實我喜歡聽你大聲說我。那一刻,你心裡一定是緊張在意我的。
還有,咱們同旁的夫妻不一樣。我對你的情意,你還不明白嗎?阿妍,我都怕你跑了,又怎麼會不要你?”
對於婚姻,蘇瑾妍極度沒有安全感。
她懼怕被人拋棄,那種冰冷的夫妻生活。
將重心靠在他的胸膛,蘇瑾妍忍不住縮了縮身子,語氣惆悵地說道:“蕭寒,我是真的怕你不要我。”
是真的怕,真的真的怕……
他不知道妻子爲何會有這種念想,只能將懷抱收的更緊。極他之力,讓她感受到他的愛意。
“蕭寒,你曾經眼中都沒有穆姑娘的,可方纔滿眼裡全是她。那一刻,我真擔心,從此後你心裡也只有她。我就站在你跟前,你卻只看得到穆姑娘,只在意她如何。”
這種棉柔而低沉的語氣,聽得蕭寒心疼。
“阿妍,是我不該。”將下巴抵在她的頭頂,感受着她髮絲的瘙癢,心裡卻覺得無比滿足,“阿妍,我們是夫妻,故而纔不跟你生分。穆姑娘終究是個外人,若是因爲我留下什麼不好影響,終究說不過去。”
這話,纔是蘇瑾妍最想聽得的。知道了他內心所想,她癡癡地笑了。
“好了,不氣了?”他湊近她的臉頰,似有調侃。
蘇瑾妍搖頭,彆嘴道:“我纔沒氣。”
“那方纔誰那麼重的醋意?”見懷中人語塞沉默,蕭寒復又取笑:“阿妍,你這性子,教我怎麼辦?置氣都沒法,說的那樣讓人心疼,倒教我的錯似的。”
“本就是你的錯。”蘇瑾妍霸道,捏了捏他的胳膊。
“好,我的錯。”蕭寒笑,無比寵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