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芳隨着明道走了大概有一里多路,進入一片樹林,穿過樹林,隱約見前面有一座道觀,就是那明道說的紫陽觀了。
德芳和明道進了道觀,見道觀正中修建着紫陽殿,東西修建幾座房屋,是道堂所在。房屋前的空地中,長有一棵碗口般粗的桑樹,樹葉茂盛,桑椹見白。一個十三四歲,穿着藍色道袍的小道士,正盤坐在葦子編的軟團上,平心靜氣打坐。在他身邊不遠處,左右各立兩座半人多高的紫銅寶鼎,鼎裡插着幾支道香,散着嫋嫋紫煙,擊敗花蛇的那隻金鷹正停在那裡。
小道士見到明道,臉上一喜,道:“大師兄回來了?”他見師兄帶來三個人,不知道是何狀況。
明道指引下,德芳將兩位夫人都放在東邊廂房中。
德芳又見那小道士身材不高,清瘦短眉,眼耳口鼻都小。不過眼中精神百倍,說道:“道爺在上,趙八在這有禮了。”他尋思自己不能報上真名,又想起了這個名字。
小道士臉紅起來,顯然是覺得自己承受不起這個稱呼,支吾道:“不必,不必如此稱呼。”
明道在一旁笑道:“八爺,這是師弟寶童。”轉頭又對寶童說道:“你去找紅絲師姐,取些露水來。”
小道士寶童嗯了一聲,轉頭朝西邊的廂房走去,不多時,小道士寶童便回來,手中空無一物。
明道皺眉,問道:“露水呢?”
寶童道:“紅絲師姐說了,她一會就到。”
明道點頭,卻是滿臉喜色。
德芳不知道這位女道士,究竟是何模樣。
這時,有人說話,是一個小姑娘的聲音。這句話後,從長橋那端走過來一個小道姑。她十四五歲年華,圓圓臉蛋光滑如脂,眉毛細長黑如油墨,滿臉可愛微笑,身穿素袍,頭挽髮髻。她比明道的年紀小,不是明道口中的紅絲,而是他的另一個師妹寧心。
寧心走到明道身前,看看德芳三人。
明道問道:“師姐呢。”
寧心道:“她就來。”
德芳暗想,這個叫做紅絲的道姑,怎麼這麼猶抱琵琶半遮面的?讓本王等得好苦,卻見自從西廂房又走過來一位道姑。這位道姑二十歲上下,身量苗條,面容清秀,眉間隱約帶着幾分愁容。她手中拿着一個瓷瓶。走到焦愛和李真的身前,看看兩人氣色。
明道在一旁解釋道:“她們中了花蛇毒氣。”
紅絲叫寶童和寧心去拿倆個盛滿水的小碗,而後把那寶瓶拔了蓋,將瓶子在每個碗裡倒出一點道:“沒有什麼大妨礙,服下便好。”也不知道她是在對明道說,還是對德芳三人說。她說完,轉身就往來時候的西廂房走去,看來,即刻就要回去了。
明道忙張手,彷彿要阻攔,說道:“師妹,等一會!”
紅絲彷彿沒有聽到,自顧不回頭,一直朝長橋那端走去。
寧心笑道:“師兄呵,你怎麼招惹師姐了?”
明道愁眉苦臉,心事重重的樣子並不答話。
焦愛和李真喝淨自己那碗水,只覺一陣暖流走遍周身,前胸和後背被暖流沖刷出細小汗珠來,這些細小汗珠匯合成一層薄水,被衣衫吸乾。感覺身體頓時輕鬆,原本僵硬的四肢也能舒展開。兩個人都站起來,轉了兩圈,覺得身體是好了。
德芳對明道道:“謝謝明道道長,多謝寶童道長,多謝寧心道長。”焦愛和李真見他拜謝,便也過來拜謝。
明道和寶童忙道救人乃是本分,不要如此的多禮。寧心是一個小道姑,沒有見過這麼多,導致有些緊張。
明道仰望天際,太陽已經收了炙熱,變得鬆軟,正往西邊落去,便好意邀請道:“天色已晚,三位在這裡吃些齋飯,今晚便在這裡住下算是將養,明日身體便徹底好啦。”
德芳三人一聽明道邀請在這修道的神聖之地住上一晚,正是他們要在外面住宿的想法,都覺得十分興奮,笑逐顏開決定在這裡過夜。
寶童和寧心準備了一桌齋飯。有五個菜,分別是豆腐乾,麻油炒藤蒿,燉蘑菇湯,紅燒山藥,鹹土豆塊拌蘿蔔皮。雖然都是素菜,卻都製作的很用心,很精細。並且綠葉紅花,很是賞心悅目。寧心盛了一些飯菜端去西廂房,想必和紅絲師姐一塊吃去了。
明道和德芳三人坐在飯桌前。德芳疑惑着朝寶童問道:“那個紅絲師姐,好像不太好接觸?”
寶童聽得他猛然問起了這個,忙解釋道:“八爺,其實,並不是這樣的,紅絲師姐向來…….”他想要說師姐的好處,但是忽然覺得也不必解釋,就欲言又止。
焦愛在一旁知道自己三人新來人家的地方,就算是好奇什麼的也不好多過問,便對德芳斥責道:“你啊,沒事別瞎問?”
李真也在一旁對德芳插道:“你不餓麼?我們可餓了。”
德芳知道她是想把事情岔開,難免弄得大家都尷尬。好歹人家也是救下了兩位夫人的人,怎麼可以唐突。德芳心領神會,便盛了白米飯,端起碗吃起來。
明道和寶童是修行之人,最講禮節。而德芳三人也是將就禮貌的人,大家吃飯時也沒有言語,各自想着事情,不多時便將飯菜掃蕩一空。
寧心過來收拾好了。
天空漸漸黑下來,明月升,越升越高。四周如白晝。大家坐着,感覺涼氣漸漸的上來,寧心泡了一盞熱茶,給大家分別倒了一杯,大家端茶喝了,頓時覺得暖流流遍全身,甚是舒服。
德芳環顧四周,稱讚道:“清風,明月,熱茶。正是賞月最好情境。明月當頭,不知道月宮中的仙子此時是否也在喝茶。”
明道沒想到八爺有這樣的雅興。
焦愛和李真今日雖然受了一驚,但現在安靜下來,欣賞月夜。
紫陽觀深處荒郊野外,夜晚中安靜的很,不知不覺,夜漸漸的深了,空氣越來越冷,已然有了寒意。
德芳見焦愛和李真仍舊興奮,沒有一點睏意,就來到了她們兩個身旁,輕聲撫慰道:“睡覺吧。”
焦愛和李真聽到他說,想起來,確實已經到睡覺的時候。
明道見他們提出了要睡覺,紫陽觀的客房還是有的,只是他們兩女一男,自己怎麼給他們安排呢?
德芳看出他的爲難之色,笑道:“我們三個人,乃是明媒正娶的夫妻,我們住在一間就可以了。”
明道點頭知道,讓寶童把他們安排在東廂房。
德芳三人在寶童的帶領下,走進客房,見燭火照耀下,屋中乃是一鋪通鋪大炕,炕上鋪着厚厚毛氈。雖然是簡陋但透着出家人的塵世不染,裡面打掃的很乾淨。可比藍采和和漢鍾離那真仙觀要強太多了。或許,是因爲有寧心和紅絲這個兩個道姑的原因,致使明道和寶童這兩個道士也整潔起來。
寶童安排完畢,請八爺休息,自己走了出去。
德芳三個人將鞋襪脫了,也不脫衣服,只是拿了一些薄被子蓋在身上。李真本來吵着還要聊天,但還沒有說幾句話,就聽見的氣息粗起來,再看,她已然睡着了。
焦愛嘆口氣道:“沒心思的人,睡覺就是快。”說完,一閉上眼,也睡着了。
德芳望着她們兩個,知道她們經過白天的驚嚇已然累了。她們在自己的身旁睡的結實,自己的心中高興。望着她們熟睡的臉,簡直就是一對睡美人,自己真是幸福。他一感覺幸福,就覺得自己渾身充滿能量,睡不着了。他翻過身趴着,兩手掌互疊,將下巴支在上面,默默的發呆。他正發呆,隱約聽見外面傳來一陣低沉的簫聲。他仔細聽,想起來明道白天曾經拿着一支簫,定是他,他怎麼還不睡?
德芳聽那簫聲越來越睡不着,精神的很,他實在忍不住,就爬起來,緊緊自己的衣服,往屋外走去。
德芳來到外面,外面寒意襲人。他尋簫聲望去,但見月光朦朧,明道坐在一張石凳子上,在低低吹簫。簫聲寂寞,傷感,音律境界猶如人到深秋,身體包裹在滿天飛舞片片黃葉中,令人頓生愁思。
德芳聽這曲調憂愁,不知明道到底爲何?難道是有什麼心事嗎?便輕輕走到明道的後背。
明道聽得身後有人,馬上停止,回頭看着他,淡然道:“八爺,你還沒睡。”
德芳笑道:“不是不想睡,而是被簫音引來的。”
明道笑了笑,道:“小道實在是打擾八爺了。八爺若是真的睡不着,就過來坐坐吧。”
德芳坐在他的旁邊,問他這麼晚不睡,是不是有什麼愁事?
明道嘆口氣,回憶起往事。說自己的師傅凌凌子原本一人來此修行,籌款建築了紫陽觀。建成後收得自己,紅絲,寶童和寧心四人。大家在一起修行,很是快樂悠閒。誰知,前幾日師傅羽化仙去。現在,紫陽觀裡只剩下這四個徒弟。自己想起師傅難免悲傷。
德芳心想原來是懷念自己的恩師,但自己聽那簫聲裡還有一些男女的情意呢?難不成這明道暗戀那紅絲師妹嗎?依仗自己對他們的觀察,好像是這樣的。但自己不好問,只對明道救下了自己的兩位夫人感謝不濟。
明道笑着揮揮手,示意不必拜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