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沒有一次性見到過這麼多的吸血鬼。
這個充當審判廳的教堂，正是克羅的住所。平時基本上不碰面的吸血鬼們，一個個衣冠楚楚，精心打扮，彷彿是來參加一次盛大的宴會，從巴黎的各個角落趕來。
面對即將決定一位同類生與死的審判，吸血鬼們漠不在乎。他們只是抓住這次難得的機會，搜尋着中意的同伴。當目標鎖定，便上前搭訕，一旦情投意合，他們將會一起生活。等厭倦以後，一拍兩散，各走各路。
我能理解他們的動機。雖說吸血鬼註定孤獨一生，卻並不代表我們喜歡孤獨。漫漫上千年的孤寂，是難以忍受的。所以絕大多數的吸血鬼會謹慎選擇一位或幾位志同道合，情趣相投的同伴。儘管這種生活圈子也許維繫不了多久，儘管他們彼此之間無法相互信任，但總算是能緩解身心上的沉重負擔。
沒有什麼比吸血鬼更能理解孤獨的含義了。
其實，以皮埃爾爲中心，克羅、克里斯和瑪麗，他們就是這樣一種生活圈。
在佈道臺前，一字坐着九位全身罩着黑袍，連面目都遮蓋起來的吸血鬼。他們便是審判者，胸前有一至九的數字把他們區分開來。
皮埃爾拉着我坐到一張空椅上，靜靜地等待審判的開始。
隨着教堂鐘聲的響起，瑪麗被帶到九位審判者前。吸血鬼們安靜下來，各自找座位坐好。
“各位手足，相信大家來到這裡，就已經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情。所以，這次的審判，手續從簡。投票即刻進行！”
當胸前佩帶着數字爲一的吸血鬼站起來宣佈投票開始時，下面的吸血鬼們紛紛走上前去，準備將早已寫好生或死字樣的紙條投成票箱裡。
吸血鬼的法律很簡單。當被認定爲有罪時，就會請單位數的吸血鬼來進行投票，決定罪犯的生死，之所以要單數，是爲了避免出現票數相同的結果。以前孫陽在閒聊時給我講到吸血鬼的法律，出現最多的字眼就是生和死。沒有危及到同類的生命，較輕微的罪行，通常是被放逐。這種表面上看起來是放其一條生路的懲罰，往往結局比被處死要悲慘得多。他們不但要避開來自人類的威脅，更要躲過同類的追殺！因爲殺死放逐的罪犯，不會被認定有罪。
殺死克羅這樣重要的吸血鬼，卻只有死路一條！
瑪麗早就已經知道會有什麼樣的結果了吧，她很平靜，甚至是很坦然地站在那裡，等待着。只是，她的目光在吸血鬼中一一掠過，好像在尋找什麼。我知道她在找什麼，臨死前，誰都會渴望見到最重要的人一面。
當她的目光落到我的身上時，喜悅無可阻擋地流露出來。可是跟着就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急躁不安。
瑪麗轉過身，面對九位審判者。
“請不用投票了，對犯下的罪行，我選擇死亡！”
“哦？”胸前佩帶九號數牌的吸血鬼站起身來，“你不想給自己一次機會嗎？儘管你罪不可赦，但是投票的結果也許會讓你生存下來呀。如果手足們認爲你該活下來，那是誰都無權改變的！”
“不……不用了。請宣佈處死我的命令吧！”
所有的吸血鬼停止了動作，望着一心尋死的瑪麗。你還想最後保護我嗎？我站起身來，準備走上前去。可是有人比我快了一步。
“你想勸誡我嗎？克里斯！”
瑪麗盯着站在她面前的克里斯，眼睛裡滿是警惕。克里斯拿起瑪麗的手，輕吻了一下。
“瑪麗……我不會勸誡你，你所做的決定，我什麼時候反對過？”克里斯的聲音雖然聽起來堅定異常，可是卻充滿無限哀傷。“我來，只是替我自己向你提出最後一個要求！”
“什麼？”
克里斯沒有理會瑪麗的疑慮，轉身面向九位審判者微微鞠躬行禮。
“按照傳統，如果被處死的罪犯有人向之求婚，是應該將死刑的執行日期押後到婚禮進行之後，對吧？”
九位審判者顯然沒有料到會有人提出這樣的要求，他們圍在一起，低低地商議着。而下面的吸血鬼們更是爲這一結果，情緒都變得高昂激動起來。
“不錯，在我們吸血鬼中，是有這麼一項傳統，”七號審判者舉手製止了下面的騷動，“那麼你的意思……”
克里斯擡起頭，走到瑪麗的身邊，彷彿要替她扛下所有的懲罰與重負。
“我，克里斯，決定向瑪麗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