釣魚城中的軍民爲打死汪德臣而歡慶,王堅等人在府中商議接下來的應敵策略,繼先認爲汪德臣之死必會激怒蒙哥,他很快就會下令全面攻打釣魚城。衆人合計一番後,計劃好了應對之策,又巡查了城防,加固城牆,增設炮臺,一一安排妥當後,便各自回去休息了。
繼先回到房中摸了本書坐下來閒讀,忽然門外來報,說是重慶來信,繼先接過信件拆開一看,信封上是呂文德手筆,寫道轉李繼先啓,繼先拆開信封,裡面還有一層信封,這個信封上卻是海心手筆了,繼先猜想應是海心寄到重慶又被呂文德轉過來的。
見到海心來信,繼先頓感幸福,便打開信來讀,見信中內容別無它言,只有一首小詞,覺得新奇,便細細品賞,將小詞讀了一遍又一遍,深讀時更覺其中情感和韻味不俗,便也心血來潮,提筆回了一首:“吳山青,越水明,卿在吳越思重重。夢裡邊角鳴。國事急,家難寧,只待沙場早日平。與卿再相逢。”
繼先提着筆津津有味琢磨着,還未裝進信封,卻聽得外面轟隆一聲巨響,嚇得筆從手中滑落,掉在地上,繼先忙跑出去查看。
這時,滿溪春急慌慌跑來,喊道:“繼先,蒙古人攻城了,王將軍喊你過去呢。”
繼先迎面問道:“攻的是哪個城門?”
滿溪春道:“四面都是敵軍,水門碼頭已經陷落,護國門打得最緊,咱們趕緊去護國門吧。”
繼先顧不得信的事了,提着劍同滿溪春跑去。
二人來到護國門時,向城下一看,沿着崖壁搭滿了雲梯,攻城的蒙古軍黑壓壓爬滿城牆;宋軍從城上雨點般向下拋木石,雖然蒙古軍死傷無數,後面援軍卻始終源源不斷接應,輪班攻打,一刻也不停歇。戰了半日,宋軍的木石已經用完,便拿起槍矛展開肉搏;蒙古軍這次攻城甚是兇猛,竟然數次攻上城門,與守城士兵短兵相接,好在王堅、繼先等人拼命護殺和宋軍英勇守衛,才一次次重新奪回城門。
繼先見戰鬥如此慘烈,便向王堅道:“王大哥,蒙哥這種車輪攻城法怕是要拖垮我軍,我們必須更換守城方法,不然將士們吃不消。”
王堅道:“不錯,兩個時辰裡護國門三次易手,蒙古軍這次的戰鬥力不容小覷。”
繼先向城對面的山頭望了下,正好看到一批人馬在那裡巡視,這班人馬正是蒙哥領着軍士在考察地形。蒙哥認爲釣魚城是依山而建,地勢較高,所以纔不利於攻打,而且大炮在城下也派不上用場,便要在釣魚城對面山頭搭建堡壘,築上炮臺,一旦與釣魚城地勢齊高,大炮就可以打進城內。
繼先看出端倪,心中憂恐,對王堅道:“王大哥,你看對面山頭,許是蒙古軍在搭築炮臺。”
王堅定眼一瞅,驚道:“不好,若是讓其搭成炮臺,必成我軍心腹大患,當速速除掉。”
王堅向後面的軍士招呼,“你們幾個過來,把那兩門威遠炮擡過來。”
軍士領命跑去,不多時見衆人擡着兩門鋼炮過來,這兩門大炮的炮身比普通火炮高了二尺,炮筒也長了一米多。王堅讓人把它們對着對面山頭放好,對繼先道:“這兩門威遠炮是我在興元府時命人特意打造的,炮彈打出的距離是普通火炮的兩倍。”
繼先道:“你這兩門炮比呂文德大人的火炮還要威猛。”
王堅走近大炮向兵士道:“裝好炮彈,對着對面的山頭狠打,給我打平那座山頭。”
衆人道:“是。”
但見衆人忽突突抱着炮彈往炮筒裡填塞,把大炮瞄着對面山頭,將火把向前點着,一個流星火彈飛去,在對面山頭炸開了花;眼看得對面的人馬被炸的四散,飛來又是一炮,然後一炮接一炮,對面煙霧瀰漫,亂石四起。
話說炮彈落來之時,蒙哥等人正在監視炮臺修建,忽然一聲炮響,將剛築起的石塊炸開,嚇得衆人連忙散開;蒙哥從馬上驚落下來,術速忽裡跳下馬護衛蒙哥,奈何蒙哥已被炸飛的碎石擊中頭部,鮮血直流,術速忽裡急忙護送蒙哥從密林中下山。
王堅等人還在炮擊時,攻城的蒙古軍突然停止了進攻,紛紛撤退。不多時,張珏來報,說北門敵軍退走了;未幾,劍南六洞仙和龍震元也過來回報說西門和東門敵軍全都退走。蒙古軍的行動戛然而止,讓王堅和繼先等人疑惑不解。
蒙古行軍大帳裡亂成一片,衆人圍在蒙哥牀前,蒙哥橫躺在榻上,頭上的繃帶已被鮮血染紅,侯在一旁的人憂慮不安。蒙哥氣息微弱,對史天澤道:“吾不能攻下此城,心中不甘,但恨不聽丞相之言,滯軍於此,折損這麼多將士,仍不能斬王堅於城下,也誤了行軍大計,致使攻蜀之事功敗垂成。”
史天澤跪在榻前勸道:“大汗,蜀事非一日可爲也,宋國腐朽,蜀人不附,四川早晚必爲我們所有,我軍大可來日再取;大汗當以身體爲重,趕緊撤軍。”
蒙哥嘆道:“可恨矣!傳令撤軍吧,丞相,撤軍事宜你來安排!”
史天澤道:“大汗放心,我這就去辦。”
史天澤剛欲退出,忽又問道:“大汗,還有一事請大汗明示!兀良合臺和忽必烈他們要不要撤軍?”
蒙哥無奈嘆息道:“讓他們也撤了吧。”
史天澤道:“是,臣這就命人前去傳令。”
史天澤出了大帳,命全軍火速整備,趁宋軍還未發現破綻趕緊撤離合州,因熟知川務、久鎮川地的總帥汪德臣被王堅擊斃,行軍將士又不耐蜀地悶熱天氣,早已大量中暑,戰鬥力大損,若留守之前攻陷的各州將耗費大量人力物力,可能也守不長久,史天澤便下令蒙古軍全部撤出巴山以南,所佔州府一兵不留。
大軍匆忙撤退後,行至溫湯峽遇到了大暴雨,只好暫時留駐溫湯峽。蒙哥身受重傷,加上路途疲勞顛簸和水土氣候不適,竟染了大病;蒙古人向來重巫術輕醫道,行軍不曾隨帶醫藥。
史天澤對蒙哥道:“大汗,你病體日重,應當服藥,臣已命人尋找良醫爲你醫治。”
蒙哥強撐着道:“沒有我的命令你怎敢私自行事?誰讓你去找的漢醫?我蒙古人是吃羊肉喝馬奶長大的,身體遠比漢人強壯,我們是草原上翱翔的雄鷹,自有長生天護佑,用不着什麼藥。漢人因爲身體嬌弱才弄出了醫術,你怎麼也這麼糊塗,竟用漢人的醫術來侮辱本汗?”
史天澤垂泣道:“大汗,臣是擔心你的身體,法師爲你做了法,可是你傷情不僅沒有好轉,現在又染了病,臣這纔想用漢人的醫術給你試試,大汗就答應臣吧,說不定會有用的。”
蒙哥搖搖頭,“糊塗!若是法師都無能爲力,那就是長生天在召喚我,我壽該絕,我命當死,休要再提漢人醫術。”
史天澤無奈退出來,站在營帳外仰天望去,大雨淋溼了全身,他搖頭嘆息,沮喪地離去。
未多時,大雨停了下來,史天澤正要來汗帳,術速忽裡神情火急地跑來,“丞相,大汗歸天了!”
史天澤恍如雷震,卻在意料之中,說道:“知道了!”然後連忙道:“封鎖消息,勿讓軍中泄露。”
術速忽裡立即領命而去。
忽然,史天澤停住腳步,喚術速忽裡過來,與他悄悄道:“你派人給忽必烈王爺傳信,讓他速速回軍,趕往和林。記住,一定要秘密傳達。”
術速忽裡明白史天澤之意,點頭示意,“我明白,丞相放心,此事絕不外泄。”
史天澤和術速忽裡分頭行事,儼然一切事情都未發生,只是命軍隊加快速度撤退。
王堅見近幾日蒙古軍皆不來攻城,便派人前去打探,才得知蒙古軍已經撤走,直到又過幾日才聽說蒙哥受傷並染了大病,死在了溫湯峽,蒙古軍已經全部撤出巴山以南。這一消息令全城將士喜極而泣,無不相擁歡跳。
王堅掩不住內心的喜悅,感慨道:“我王堅捨得一身肝膽,總算不負朝廷和蜀中百姓所望。”
繼先道:“王大哥不僅退了蒙古軍,還擊斃了蒙哥,能在四面受困沒有援軍的境地中取得蓋天之功,真是當世奇蹟。”
衆人都道:“若是換了別的守將,只怕釣魚城早就陷落了。”
王堅向衆人謝道:“能有今日之功,全仗繼先和諸位英雄相助。走,咱們擺酒慶賀。”
繼先道:“王大哥,現在還不是慶賀的時候,我們當趁此機會一舉收復各州。”
王堅意識過來,道:“對,傳令各軍,準備收復失地。”
丁依卿慌忙勸道:“朝廷派呂文德來總掌軍政,收復失地一事將軍不可擅自而爲,須報呂文德才是。”
衆人皆以爲有理,於是王堅報呂文德,建議出兵收復失地,徹底掃清巴蜀蒙軍。
呂文德正在府內和劉整等人商議軍務,外面來報,說合州送信來了。
劉整道:“大人,莫不是合州守不住了?”
呂文德不敢妄加猜測,不過面色已然驚慌,道:“傳進來!”
來人進來回報道:“屬下參見呂大人,合州大捷!”
呂文德和劉整猛地驚起身,“什麼?你再說一遍。”
來者道:“蒙哥被打死,蒙古退軍了!”
呂文德驚歎道:“果真?不可思議!”
劉整喜道:“大人,蒙古退兵,大人再無憂慮,真是可喜可賀。”
來者又道:“呂大人,這是王將軍給你的文書,他讓我轉告大人,建議大人讓他出兵收復失地。”
呂文德接過文書,心思暗忖,“你先回去吧,告訴王將軍我即刻傳令。”
來者道:“是。”退了出去。
呂文德細細算計,對劉整道:“我奉皇上之命入川退敵,黑石峽之敗雖然被賈相幫忙掩飾了過去,但畢竟我們不曾取下大功;王堅憑藉釣魚城之險,牽制蒙古軍數月,現在又打死蒙哥擊退敵軍,此乃蓋世之功。王堅區區興元知府,我是四川總帥,若是此功讓他獨佔,咱們有何面目立足於朝廷?”
劉整聽此言,便知呂文德有奪人功勞之意,心知大將在外以生死取功勞,自己有切身體會,呂文德此舉絕非君子所爲,但又不敢違抗他,只是一言不發。
呂文德又道:“現在,他打死蒙哥一事是掩不住的了,你我需另做文章。”
劉整道:“請大人賜教!”
呂文德翻了下手中的文書,扔到桌上,心中已有伎倆,笑道:“王堅不是在文書裡建議讓他出兵收復失地嗎?我們就在這裡做文章。”
劉整領會其意,道:“屬下明白了。”
呂文德接着道:“咱們就來個先下手爲強,不理王堅,立即分兵北上和西進,收復失地,等到事情完成後,再知會王堅,就說念他全城抗敵辛勞,想讓他們休整休整。”說完,自鳴得意,陰笑道:“如此一來,咱們不費吹灰之力就得了大功。”
劉整違心附和道:“王堅是憑藉險要僥倖得勝,若論宏圖大略和指揮調度,他怎能與大人相比。”然後又道:“可是畢竟王堅確實擊退了蒙古軍,若不上報功勞,川中諸將會不會不滿?”
呂文德道:“本將自有道理。”
過了會,呂文德又道:“我要在四川站穩腳跟,豈能讓他人壓我頭上?王堅在朝中沒有一個可以依靠的人,不足憂慮,只是李繼先與他來往甚密,需多加謹慎。李繼先雖非朝臣,然而卻與許多重臣結交,不能不提防他。”
劉整道:“大人說的是。”
呂文德隨即命劉整領兵,分路佔領失地,不幾日便將巴山以南的數十州靖平。
王堅等人遲遲等不來重慶的命令,便讓張珏前去打探,張珏一打聽才知道呂文德已經派人收復了失地,於是氣憤地回來稟報道:“王將軍,真想不到那呂文德竟是個小人。”
王堅奇道:“張將軍何出此言?”
張珏道:“你們不知,呂文德看了咱們報的出兵請令後,竟瞞着我們獨自派劉整領軍佔領各州,不聲不響收復了失地。”
衆人大驚。
繼先道:“想那呂文德頗有謀略,也是戰功赫赫之人,不過我早已聽說他並非真君子,他在襄陽暗中培植勢力,又在朝中與賈似道暗通,只是念在軍情緊迫別無人選的份上我纔在皇上面前推薦他,陪他一起入川,若不然我也是不肯與他爲伍的。想不到他還是個嫉賢妒能之人!”
徐朝忠道:“定是他嫉恨王將軍和咱們殺了蒙哥擊退敵軍得了大功才這麼做的,他不想讓功勞都被咱們佔了。”
滿溪春氣道:“若不是咱們退了敵軍,他豈能順利收復各州?這份功勞本來就是王將軍和合州軍民的,呂文德不過是想撿個便宜。”
王堅本來也惱火,對呂文德的做法不齒,但是既然已經如此,他必須要保四川團結,於是安慰衆人道:“諸位不要再妄加猜測了,或許呂大人有他的用意,總之退了大敵收復失地就行,何必非要爭是誰的功勞?若要真是論功,這份功勞該是全川守軍和百姓的。”
繼先道:“王大哥心胸坦蕩,一心爲公,可以不去計較,但是你以後一定要防着呂文德。”
王堅深以爲意。
外面來報,說有四人請求進城,正在城門外等候,王堅道:“是重慶派來的嗎?”
報者道:“不知道,來者是兩男兩女,說要找李繼先。”
繼先奇道:“找我?會是誰?”
王堅道:“讓他們進來吧。”
不一會,那四人便來到府門外,隔門聽到一個粗聲,“好個險峻的城池,怪不得蒙古軍打不進來,就是天兵天將也難攻下此城。”
又聽另一個清脆的女聲道:“這就是州府衙門吧?我繼先兄弟在哪裡?”
繼先驚喜道:“冷大哥!大嫂!”慌忙迎了出去,“大哥!大嫂!你們怎麼……”剛跑出門說了半句,迎面卻撞上了海心,繼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海心?”
海心喜得一把抱上來,“繼先哥,可找到你了。”
二人放佛隔世未見,緊緊抱在一起。
這時,衆人都走了出來,繼先道:“海心,你和大哥大嫂怎麼來了?路上多危險,萬一有個閃失怎麼辦?”
楚玉痕笑道:“你來重慶也不告訴我和你大哥一聲,要不是海心告訴我們,我們還不知道呢。我和你大哥一路保護她呢,你就放一萬個心好了。”
繼先向越州二賢道:“多謝大哥大嫂!繼先來時匆忙,沒有告訴你們。”轉眼一看杜長春也來了,便道:“杜公子怎麼也來了?”
冷觀堂拍拍杜長春的肩笑道:“這小子聽說來打蒙古人,非要一起過來。”
杜長春道:“長春雖能力有限,願爲大宋效綿薄之力。”
王堅問繼先:“這幾位都是你的朋友吧?”
繼先道:“來,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二位是越州二賢冷觀堂和楚玉痕,這位是杜長春,這位便是我的……便是我的意中人楊海心。”繼先說這話時尚不好意思。
王堅忙道:“各位遠道而來相助,王某感激不盡,府裡請!”
滿溪春與海心偷偷說笑道:“別人來打仗,你來做什麼?嘿嘿!是想他了吧?”滿溪春從背後指着繼先偷笑。
海心面色羞紅,“滿姐姐真討厭,人家剛來你就取笑我,以後不與你說話了。”
繼先已然聽到二人所言,卻假裝不知,心裡暗自開心。
衆人就坐後,冷觀堂道:“我們聽說蒙古犯我大宋,本欲前來相助,不巧來遲了,惡狼已去,我等白跑了一趟。”
王堅道:“諸位忠勇之心大慰全川軍民士氣,不算白跑,來得正是時候,趕上了我們的慶功酒宴,哈哈哈哈!”
繼先笑道:“你們趕了多日的路,定然睏乏,咱們就一起痛快喝上幾杯。”然後拉着海心的手,關懷備至道:“路上吃不好睡不好的,都累壞了吧?你看,消瘦了許多。”
海心拿回手,悄悄道:“瞧你,大家都在說正事,你又打這茬子閒話!這麼多人,弄得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繼先傻傻一笑,衆人也竊笑。
繼先問冷觀堂:“你們可否見了呂文德大人?”
冷觀堂道:“我正要說此事呢。昨日我們到了重慶後,向呂大人說要來合州,但呂大人似乎不想讓我們見你,這就不知爲何了。”
繼先又問道:“你們都跟呂大人說什麼了?”
冷觀堂道:“依我對呂大人的觀察,他是個心機頗深的人,我並不瞭解他,因此未敢與他說太多,直只說是來助王將軍打蒙古軍的。哪知長春這孩子不小心把事情都說出來了。”
楚玉痕道:“長春剛說完,呂大人臉色就變了。”
繼先奇道:“杜公子,你向呂大人說了什麼?”
杜長春慚愧道:“哎!杜某不知深淺,把江將軍說的話也說給他聽了。江將軍和賈相正在嶽州督軍,我們經過嶽州時去拜見了江將軍,他說現在荊湖的蒙古軍軍心有變,建議賈相出兵,可是賈相不肯,後來江將軍發現賈相竟然揹着朝廷偷偷跟忽必烈議和。江將軍十分氣憤,正在找證據參賈相呢。”
繼先一聽,大驚道:“什麼?賈似道揹着朝廷跟忽必烈議和?這可是彌天大罪!”忽然又害怕道:“此事不好,江將軍向來與賈似道不和,而賈似道與呂文德暗通,呂文德知道此事必然向賈似道通報,到時候江大人怕是要遭他暗算。”
王堅道:“我與江萬載當年同在孟老將軍賬下,也算是密友,呂文德定是怕你們來了合州將此事告訴我後不好對付江萬載了。”
杜長春道:“都是我失口,怕是要害了江將軍。”
丁依卿不解道:“如此重要機密,江將軍怎麼會隨意告訴你們呢?”
海心道:“江將軍和我是認識的,他和我哥哥同朝爲官,又知我們是來合州,所以我想他可能是想讓我把此事告訴王將軍和繼先哥,然後讓你們聯合我哥把此事告訴皇上。”
王堅道:“海心姑娘分析的有道理,只是我乃一州官,不能直接上書言事,繼先雖身無半職,然身份特殊,可以面聖陳言,不會引起別人注意。”
繼先深以爲然,道:“那好,我馬上寫信告訴亮節,讓他權宜行事。”
丁依卿又仔細想了下,道:“如今蜀地蒙古軍已經撤退,荊湖和淮東敵軍失去了策應,現在羣龍無首,肯定早已心慌,急於回軍,只是外人暫時還看不出來。若此時出兵攻打他們,必然大勝。”
王堅道:“賈似道是斷斷不會出兵的,但江萬載又無實權,恐怕這大好機會要被錯過的。”
大家都在着急,繼先忽然道:“不如我來試試,我給凌大哥他們去封信,他們智謀多,鄭鴻飛大哥又熟知兵法,一定會有辦法的,我讓他們去找江將軍商量此事。”
王堅道:“可以一試。”
於是繼先給瀟湘劍客寫信,王堅也給江萬載寫信,把擊斃蒙哥打退蒙古軍的事都告訴了江萬載。
杜長春道:“此事禍起我身,就由我去送信吧。”
繼先對王堅道:“你看可行?不過這兩封信要送往不同地點。”
滿溪春走過來要接王堅的信,“王將軍的信還是我去送給江將軍吧。杜公子就去送繼先的信。”
王堅把信交給滿溪春,囑咐道:“切記!千萬不可讓別人知道,告訴江萬載看了信後就燒掉,若讓別人知道,這可是私通朝官的罪名。”
滿溪春自然明白。
繼先也把信交給杜長春,“杜公子可到鄂州去找瀟湘劍客,雖然他們雲遊荊湖不定,但此時鄂州軍急,潭州遭圍是進不去的,嶽州有宋軍駐防並無憂慮,他們定然會在鄂州監視蒙古守軍,你就到月湖邊的古琴臺找他們。”
杜長春接了信,“李大哥放心,這次我一定不辱使命,”
於是滿溪春和杜長春帶着信一起出發上路。
趕了幾日路,二人一起來到了鄂州,滿溪春向杜長春道:“杜公子,你自去城中,我向南去嶽州,千萬小心!”
二人作別各自分開了。
杜長春混進城內,向古琴臺尋訪。來到古琴臺後,卻見空空如也,便在此等候,待到幾欲黃昏時,仍不見一人,杜長春只好先下了臺。忽然,聽得不遠處一聲清簫,杜長春循聲望去,見湖邊站着一位青年,正憑湖而奏;杜長春帶着滿心好奇走過來,從一旁細細打量了下青年,驚喜道:“凌大俠好興致,簫聲清雅,餘音嫋嫋。”
凌雲霄放下簫轉過身,見面孔陌生,奇道:“這位公子如何認得我?”
杜長春笑道:“如此英姿俊容又吹得出絕世佳音之人除凌大俠還有誰?”
凌雲霄把簫插進腰裡,笑道:“過譽了!怎敢當?公子是來聽簫的?”
杜長春道:“亂世紛紛,安能靜心聽簫?”
凌雲霄道:“亂世紛紛,更當靜心聽簫,心靜如水方可處事不驚,豈不聞任憑風浪起穩坐釣魚船嗎?”
杜長春笑道:“凌大俠果然不凡,長春佩服!”杜長春向四周看了一下,見周圍無人,方從懷中掏出信,道:“我是奇靈館的杜長春,這是李繼先託我從合州帶來的信,一切事情信中都寫的清楚,煩請凌大俠費心。”
凌雲霄打開信細讀,方知原來蒙哥已死,大局已定,而賈似道還在暗中操作,便對杜長春道:“杜公子請隨我回去,咱們一同商議此事。”
二人回到客棧後,將賀秋雁等四人喊來,凌雲霄道:“繼先讓杜公子從合州捎信過來,說蒙哥已經病死溫湯峽,川中蒙軍全部撤出巴山以南。”
簡相伯道:“果真?怎麼沒聽說呢?這麼大的事,應該早就報給朝廷呀!”
杜長春道:“定是呂文德和賈似道串通好故意隱瞞的。”
鄭鴻飛道:“紙包不住火。只是這樣一來,荊湖戰場上的事就複雜了,我想忽必烈肯定已經知道蒙哥之死,他現在進退兩難,潭州之圍也兩月有餘,兀良合臺與他會合,已經困死潭州,怕李芾支撐不久,要讓他此時退兵他豈能甘心?但若不退兵,現在汗位空缺,萬一被旁人搶先奪取,忽必烈的戰功怕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凌雲霄不住點頭,“五弟說得對,忽必烈現在正進退兩難,但讓他此時退兵也非不可能,若是不費一兵一卒說服他撤兵當爲上上之策。”
南宮逸道:“大哥,有一人或許可以說服忽必烈。”
衆人齊道:“誰?”
南宮逸神秘道:“她就在潭州城中,鍾蓮心。”
賀秋雁喜道:“蓮心是在蒙古長大的,又是兀良合臺的貼身侍女,由她前去說服再合適不過了。”
鄭鴻飛擔心道:“讓她去見兀良合臺或許可行,只怕忽必烈未必會買她的帳。”
凌雲霄道:“這有何妨,忽必烈與兀良合臺互爲犄角,若能說服兀良合臺,自然也就能說服忽必烈,可讓蓮心到兀良合臺營中一試。”
南宮逸道:“我來保護她前去蒙古軍營。”
鄭鴻飛搖頭道:“四哥不行,現在潭州城外都是蒙古軍,你如何進得了城?依我看,咱們六個不如分成兩路,二姐和三哥輕功了得,你們的‘雁翻山’已經出神入化,進入城中不成問題,就由你們前去潭州找李芾和蓮心,然後同去蒙古大營。我和大哥、四哥還有杜公子去嶽州找江將軍。”
凌雲霄以爲可行,於是衆人依計而行。
兀良合臺行軍神速,話說當日得了蒙哥之令,迅速揮兵北上,數日之後便來到潭州。兀良合臺見了忽必烈後,一起商量攻城之計,忽然外面來報說汗帳來人求見,忽必烈忙讓人把信使請進來,問道:“大汗有何吩咐?”
信使道:“大汗有令,命忽必烈王爺和兀良合臺將軍撤軍!”
忽必烈驚道:“爲什麼撤軍?潭州不日即可拿下。”
兀良合臺也甚爲不解,正要追問,忽然外面又一使者求見,忽必烈疑道:“好生奇怪,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宣使者進帳。”
使者進來道:“我奉史丞相之命而來,王爺,朝局有變。”
忽必烈驚奇,與兀良合檯面面相覷,道:“莫非大汗兵敗了?”
使者看了下兀良合臺,猶豫道:“丞相再三吩咐,只讓我告訴王爺一人。”
忽必烈道:“兀良合臺將軍與我是至交,你儘管說。”
使者噗通上前跪倒,痛哭道:“王爺,大汗歸天了,丞相讓你速速回軍,趕回和林。”
忽必烈大驚失色,“什麼?大汗……大汗現在在哪裡?”
信使道:“大汗正在回軍的路上,丞相已經命令全部撤軍了,這是丞相的親筆書信。”
忽必烈接過信一看,方知確鑿無疑,兀良合臺不敢相信,問道:“大汗是怎麼死的?”
使者道:“是王堅用大炮炸傷的,後來又染了病,大汗不肯醫治,所以就……所以就……”使者哽咽。
忽必烈得此信,如晴天霹靂,不知如何是好,道:“你們先退下吧。”
兩個使者退了出去。
忽必烈對兀良合臺道:“史天澤是秘密寫給我的,他現在肯定將大汗歸天之事隱瞞了下來,他命我回軍和林必是別有用意。”
兀良合臺分析道:“我看是史天澤想讓王爺你繼承大汗之位。”
忽必烈半信半疑,“不好說,我平日與他來往並不多,賺我回去奪我兵權也有可能。”
兀良合臺道:“不會,史天澤一向看中王爺,王爺要趕緊拿主意纔是,若是讓別人搶了先可就壞了。”
二人正在說話,帳外士兵來報,說有兩個人從外面爬進城中了。
忽必烈問道:“看清是什麼人了沒有?”
士兵道:“一男一女,看樣子不像是官軍。”
忽必烈覺得並無大礙,便道:“你等嚴加巡查,任何人不得靠近城池,發現可疑之人立即拿下。”
士兵道:“是,王爺。”便退了出去。
賀秋雁和簡相伯來到潭州城中,見到李芾和蓮心,李芾道:“外面被忽必烈圍得鐵桶一般,你們怎麼進來的?”
賀秋雁道:“那些兵士攔得了我?”
簡相伯道:“我們進城要告訴你們一件大事。”
李芾道:“什麼大事?”
簡相伯娓娓道來:“繼先和王堅將軍在合州打死了蒙哥,四川的蒙軍全部撤退了,只要我們再堅持幾日,忽必烈肯定會退軍的。”
李芾喜道:“太好了,眼看潭州已經糧草用盡,城中好多百姓都在吃草根和樹皮,我以爲城破之日就在眼前,現在不用擔心了,熬過這幾天就好了。”
蓮心道:“蒙古的汗位向來不穩,當日若不是託雷家族聯合朮赤家族,蒙哥怎能即位?現在蒙哥一死,必然又陷入汗位紛爭的局面,忽必烈頗有戰功,手握兵權,又是蒙哥的弟弟,繼承汗位的可能性最大,但若他錯過時機,汗位便會落入他人之手,我想忽必烈現在肯定想早日退兵爭奪汗位。”
簡相伯不好直接說讓蓮心去蒙古大帳說服忽必烈退兵之事,便試探道:“不錯,若是能有一人把其中的道理說與忽必烈聽,潭州將會早日解圍。”說完又看了下賀秋雁。
賀秋雁接着道:“兀良合臺已經與忽必烈合兵,就在城外。”
蓮心已然明白二人之意,便對李芾道:“我去忽必烈帳中說服他撤兵。”
李芾驚道:“你?不行不行,這太危險了,他們怎麼會信你的話?”
蓮心道:“不用擔心,我既然敢去,就有把握能回來。況且有兀良合臺將軍在,成功的可能性會更大。”
李芾苦笑道:“蓮心,你太天真了,你和他現在是敵人,他怎麼可能會聽你的?”
蓮心道:“我自有辦法,你就讓我去試試。”
李芾語氣決絕,“不行!”
蓮心堅定道:“我知道你擔心我,可是你身爲潭州守將,更應該關心全城安危,舍小家顧大家的道理你不會不明白,我是一定要去的。”
簡相伯連忙道:“李大人,我和秋雁兩個陪蓮心一起去。”
李芾見蓮心執意如此,只能作罷,便再三囑咐,開了城門讓三人出去。
忽必烈和兀良合臺還在爲要不要退兵拿不定主意,帳外報知鍾蓮心求見,兀良合臺驚訝道:“鍾蓮心?”
忽必烈問道:“她不是你的貼身侍女嗎?”
兀良合臺忙道:“快!讓她進來。”
蓮心帶着簡相伯和賀秋雁進帳,見了兀良合臺和忽必烈,蓮心行了一套蒙古大禮,“蓮心拜見將軍和王爺!”
兀良合臺道:“蓮心,你這麼多年不見了蹤影,原來在潭州呀。”
蓮心道:“回將軍,是的,蓮心找到了父親,所以就留在了這裡。”
兀良合臺道:“原來是這樣。可你忘了我恩德了。”
蓮心道:“蓮心不敢忘記將軍的救命和養育之恩,所以這次才冒死前來求見。”
兀良合臺奇道:“此話怎講?”
蓮心道:“將軍,王爺,蒙哥大汗歸天的事潭州已經知道,城中軍民相信宋軍馬上就會來援,所以就算你們再圍攻,潭州也會誓死抵抗。現在蒙古汗位空缺,窩闊臺家族的人和阿里不哥隨時都惦記着汗位,若是王爺和將軍遲了一步,汗位必會落於他人之手;當日窩闊臺家族失去汗位心中不滿,阿里不哥又與王爺不和,不管他們誰奪了汗位,都對王爺和將軍不利,到時候就算你們得了大功又有何用?說不定還會遭殺身之禍。”
忽必烈心中自然知道這些道理,但他不願被外人看破,便強裝道:“再敢挑撥我蒙古內政,我必將你推出帳外砍了!”
賀秋雁上前道:“你不信她的話自可留在這裡,到時候一切自會明瞭。”
兀良合臺意味深長道:“蓮心啊!看不出來你這個羞答答的丫頭現在也這麼能說會道了。”
蓮心道:“將軍,蓮心只是說了句實話。你們想想,現在大汗在四川的軍隊全都撤走了,宋軍必會向荊湖調集所有兵力,那時你們就進退兩難了。”
忽必烈忽然大笑:“必是潭州兵盡糧絕才讓你們來費口舌之功,不用再說了,不破潭州本王爺絕不撤軍。”
簡相伯和賀秋雁頓時變了臉,蓮心卻笑道:“既然王爺有始有終,潭州軍民自當奉陪到底。告辭了!”
蓮心說完便要出帳,兀良合臺起身喊道:“蓮心,你去哪裡?”
蓮心回身又施了一禮,“將軍,保重!”於是和賀秋雁、簡相伯離去。
出了營帳後,賀秋雁擔憂道:“怎麼辦?忽必烈不肯撤兵。”
蓮心自信地笑道:“放心,他必會撤兵。”
二人不解蓮心之意。
蓮心走後,忽必烈對兀良合臺道:“我們要和賈似道趕緊談,如果不行的話,就先退讓一步。”
兀良合臺道:“只有這樣了,畢竟王爺不能錯過爭汗位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