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結束了不堪重負的一天,達倫挎着破舊的行囊,失落地走出了海倫涅斯地鐵站。
在城市裡那些有錢人們的眼裡,頹喪且失意的達倫毫不起眼,地鐵出站口通向海倫涅斯邊外城區,那裡是秩序混亂的廉租房區域。
不知有多少非法經營的酒吧和地下拳場隱藏在暗夜之下,單身行人在這裡遭遇搶劫的概率,是海倫涅斯中央城區的無數倍。
夜色濃郁深沉,貧民窟裡到處都是令人作嘔的垃圾和老鼠。街邊不堪重負的橘紅色路燈一直閃個不停,達倫疲憊不堪,更看不到這條路的盡頭會通往哪個街區。他連自己究竟要去哪裡都不清楚。
“嘿!哥們?乖乖地把錢都拿出來吧!”
街角幾個醉醺醺的男人把落魄的流浪漢推倒在地,卻沒在這個倒黴鬼身上翻出一分錢。
他們憤怒地用酒瓶砸在流浪漢頭上,直到他奄奄一息,就像條死了的野狗。
“呵……哈哈……哈哈哈……”
達倫抽搐着,捂着肚子笑到眼淚橫流。的確這一幕並不好笑,但他沒辦法讓自己停下來。
誰讓這個世道,已經荒誕到想讓人捧腹大笑的地步呢?在海倫涅斯,沒有人會在乎一個流浪漢的死活,可如果聯邦某個要員受到了生命威脅,一定會出現鋪天蓋地的熱點新聞。
尖銳地大笑聲依舊刺耳,只不過被毆打的對象換成了達倫。他們混跡街頭,無家可歸,用暴力的方式宣泄着對生活的不滿。只是可憐達倫啊!他辛苦打工攢來的的聯邦幣被全部搶走了,泛舊的外套被撕扯得滿目瘡痍。
被按在牆角痛打,達倫只能雙手死死地護着頭部,活像是個落魄街頭的乞人。此刻,連想要大哭一場哭都哭不出來,在這萬惡的世界上,幾乎沒有比這更糟糕的境遇了……他的夢想破滅了,甚至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爲什麼……爲什麼連命運都會這麼捉弄我!爲什麼啊!!”
達倫痛苦地慘嚎着,一股黑色的濁流突然從身體中甦醒了,那股氣息彷彿惡魔的意念,充斥着暴虐、血腥、殺戮等等。當心中的悲哀徹底爆發以後,他竟然感覺身體上的痛苦全部都消失了,在那些小混混恐懼地注視下,渾身魔氣蒸騰的達倫扶着牆,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臭蟲們,全部都去死吧!”
一念之間,街角的石牆轟然倒塌,四、五個小混混措手不及之下,全部都被倒塌的石牆壓在了下面。他們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也想不通那該死的石牆,爲什麼會突然砸下來。
在這短短的一剎那間,達倫竟然憑着意念就殺死了五個人……在他神志清醒過來之後,他幾乎被自己剛纔的模樣嚇到了精神崩潰,顫抖着手腳並用,連滾帶爬地逃出了這片街區。
達倫心頭只剩下了恐懼,他覺得剛纔那一幕,一定是自己擺脫不了的厄運在作祟。如果被外面的巡警看到了自己殺人的畫面,就一定會被抓進監獄裡去的……
一瘸一拐地掙扎着,達倫一路上躲着行人,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地下室裡。電燈在刺耳的噪音中閃了幾閃,隨後就壞掉了,他只好點亮了一根蠟燭用來照明。
鏡子裡,倒映在燭光下的那張臉龐蒼白且失落。
狹窄空間裡,內心空蕩蕩的達倫急切需要一點安慰。他打開了電視,娛樂頻道里依舊播放着麗貝卡的綜藝節目,那美麗的藍色眼睛似乎看穿了達倫的悲傷,在舞蹈的最後,她微偏着頭,嘴角叼着一支鮮豔的玫瑰,對着鏡頭前嫣然一笑,幾乎魅惑到了傾倒衆生的地步。
直到她的表演已經結束,達倫還在依依不捨地盯着電視屏幕裡的畫面,他好想要當一個有錢人啊!穿成一副闊氣的模樣,在奢華的酒會裡面,邀請她跟自己跳一支舞……
可達倫明白,這一切卻都不屬於他,他只是個卑微的打工人而已。綜藝節目裡的知名主持人嬉笑怒罵,拿普通人做隨性調侃的笑料,也偶爾爆出一些當紅明星的緋聞……
那些搖曳的遮羞布,在世俗大雨中飄飄欲墜,渉入這片巨大的泥潭中,似乎……還沒有人能夠不受沾染。
他抽着煙,讓嗆鼻子的煙味遮蓋住地下室的發黴味道,靜靜嘲笑着自己被沉進泥沼的夢想。
“達倫!達倫在家嗎?你這個月的房租還沒有結算呢!”
一陣急促地敲門聲驚動了頹喪的達倫,他慌亂無措,兜裡最後維持生活的一點錢也被搶走了,他在屋子裡一陣翻箱倒櫃地尋找,卻只翻出了兩個可憐兮兮的硬幣。
“該死的窮鬼,快給我開門!今天你要是結不清地下室的租金,我就把你裝到麻袋裡面,沉進女神之海里面去喂鯊魚!”
地下室房東破口大罵,在外面使勁砸着門板想要硬闖進來。達倫只能蜷縮在牀底下,他沒有辦法了,只能在房東闖進來的一瞬間撞開她,然後跑出去。他既爲這個辦法感到慶幸,卻又在苦澀的笑着,如果他有錢,誰又會罵他是個窮鬼?誰又敢瞧不起他?
那個叫做傑瑞德的科學家跟他差不多年紀,他不過有着大家族身份和財富支持罷了……卻能夠用一幅高高在上的姿態,俯視那些困苦且平凡的人們。
而他也做到了,可卻因爲出身落魄,每個人都在嘲笑他的研究。把他逼到生活死角,甚至不能夠伸出手掌,觸碰那近在咫尺的夢想。
每個人都在嘲諷他是個想出名想瘋了的小丑,他該去馬戲團準備一場滑稽的皮球表演,而不是在聖魔集團的高樓大廈裡面當衆出醜!
強烈的悲哀刺痛着達倫的每一根神經,他強烈地渴望着超越自己平凡的命運,他想讓那些往日裡看不起他的人、讓他自卑的人,全部都嚐到苦頭,讓他們只能擡起頭仰望自己的背影!
昏暗的地下室裡,突然傳來了一聲巨響,整個棚頂都塌陷了下去。天空上,鈔票就像是雪花一樣飄灑下來,撞倒了木門的房東大媽被眼前的景象幾乎震撼到了麻木的地步,這……這個靠打工維持生活的窮小子,他怎麼會有這麼多錢?
“拿着錢,趕緊在我眼前消失!”
達倫撿起了幾張鈔票,塞進了大媽的手裡。看着那大媽的態度從一開始的輕蔑不屑到現在的畢恭畢敬,達倫只覺得自己是做了一個夢。
他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半邊臉頰火辣辣地疼痛。
“這……這是什麼能力?”
塞給房東大媽的那些鈔票,支付三年的房租尚且有着剩餘。當大媽千恩萬謝地離開了之後,達倫癱坐在錢堆裡,看着自己縱橫交錯的掌紋怔怔發呆。
天空中降落下來的那些鈔票就像會繁殖一樣,逐漸淹沒了這間破舊的地下室。甚至把他整個人都埋進了鈔票裡面。
他只是想要欺負他的那些小混混都去死,磚牆就碰巧砸了下來,剎那間就砸死了五個小混混。他只是想要自己成爲一名有錢人,就有不知哪裡來的鈔票在頭頂下起了雨……
最後,他得出了一個讓自己無比震撼的結論!
纏擾他的厄運似乎進化了……這讓他覺醒了某種不爲人知的力量,只要他在腦海中想象出什麼,現實就會因爲他的想象而改變!
他抖落周身上下的鈔票站起身來,張開手掌,腦海中想象着出現的場景,朝着那臺電視機輕輕一握。頓時,那臺電視機就發出了不堪重負地聲音,就像是被什麼看不見的利器憑空割裂了一樣,咔嚓一聲,電視機分割成了兩半!
“我的天啊……”
發現自己能自由控制想象力的達倫,此時他的心情三分興奮,七分震驚。他癱倒在牀上,從前,他只想要努力地活下去,無論從事什麼樣的工作,在社會上吃多少苦……
但現在突然擁有了超凡脫俗的能力之後,他完全變了一番心境。
牀頭櫃上,擺着一個泛黃的舊相框。裡面的女孩子跟稚嫩的達倫相互依偎在一起,他們笑得很甜……
那是從前他在地下室裡跟艾麗的合照。這張照片他求人洗了出來,它一直襬放在自己的牀頭,每天醒來,達倫第一眼都會看到這張記錄幸福的照片。
“艾麗……我好想你……”
達倫的呼吸變得急促了起來,他可以什麼都不要,甚至再回到從前艱苦的生活他都不會在意。但如果,他那無所不能的想象力可以把艾麗帶回來的話,他願意付出所有來交換!
可是,這一次他熾熱的想念並沒有引發奇蹟。當他再度睜開雙眼的時候,艾麗,並沒有死而復生出現在他的眼前。
這個能力既不能溯回過去,扭曲未來,更不能把逝去的人重新帶回來。他能通過幻想掌控的,僅僅只有現在發生的事情。
達倫痛苦地一拳拳錘着牀板,內心中的自己,依舊淋着悲傷冷雨。世界賜予了他這樣的能力,卻註定了他只能活在悲哀當中麼……
他無所不有,但卻又空洞到一無所有 ————幻想師.達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