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懦弱與堅強

崩潰的天空被陰雲籠罩,任何光明都不會再降臨到這已被黑暗佔據的星球。

那些沐浴在死亡氣息中的暗鐵武士們在梅吉聖城中行進,當刀光亮起的剎那,無辜之人的鮮血沁入大地,在人們絕望的眼中,它們只會空洞地舉起武器向下劈落,沒有任何憐憫可言。

淒厲悲鳴聲伴隨着呼吼的風,交織成了一曲痛切哀歌。這場慘絕人寰的屠殺整整持續了三天三夜,梅吉聖城近千萬民衆,十停中已經有九停死在了暗鐵武士的屠刀下。一批批屍骸被接連運送出城遺棄在荒郊野外,供那些二、三階的宇宙惡魔啃食。

宇宙惡魔通過啃食人類的血肉逐漸向高階進化,而梅吉聖城的這些死者屍體,有很多都帶有着魔力。所以這些低階的宇宙惡魔們飽餐了血肉之後,絕大部分都進階到了四階以上。他們繼承古拉德的死亡氣息,在突破四階以後蛻除骯髒的肉體,進化成了強大的暗鐵武士。

巷弄陰暗的角落裡,親眼目睹這一切的夕洛明痛徹心扉,可他卻不能貿然出手去除掉這些惡魔。先且不說這些宇宙惡魔數量衆多,一旦發生戰鬥的話,那麼勢必會引起梅吉聖城中更強大敵人的注意。

身爲大宇宙之光的宿主,夕洛明能夠感應到在這片梅吉聖城當中,有十多道浩瀚恐怖的邪惡氣息存在。那些惡魔的力量遮蔽了天空,形同一隻巨大的黑暗之眼俯瞰着整座城鎮。任何能力超過二階以上的人類倖存者,都會在他們的探查下無處藏匿!

只不過,他所感受到的宇宙惡魔,最強大的也不過是寰宇神級別。那傳說中的王權之主.古拉德並沒有在魔力之星上面存在,他只留下了軍隊駐紮在這裡,爲他繼續執行絞殺工作。

夕洛明抓着羅蘭的手掌,從倒塌的圍牆邊縱身躍過,身體靈巧晃動,悄無聲息地隱藏在了另外一座建築的後方。主幹道上,整齊的一列暗鐵武士攀劍而過,這羣巡邏的隊伍,並沒有發現他們的蹤影。不過它們倒是很難甩脫,這支隊列足足在街區中巡哨了三遍才離開。

暗鐵武士隊列離開之後,夕洛明快速帶着羅蘭穿過街道,又鑽進了一片狹窄的巷子裡面,這樣的躲避已經持續了幾個小時,雖然行程緩慢,但夕洛明依舊冷靜沉着,他們已經快要接近目標的所在地了。

據夕洛明所知,賢者次元大宇宙之光的所在地,就處在先知建造的靜寂神宮當中。由於那道光輝一直都不曾主動去選中人類宿主,所以古老時代的先知曾用水晶球將大宇宙之光封存了起來,並且修建靜寂神宮,從宇宙中接引星雲之力來溫養這奇蹟的光芒。

但那位先知的智慧就像是浩瀚的大海,他的預知力足以通徹時光洪流,預測上下百萬年桑田滄海,這片世界上將會發生的一切變化都已經盡在先知的眼中。

作爲先知的後裔,這裡的人們如天神般敬仰這樣一位通達古今,前所未有的大聖賢,人們無條件尊奉他的安排,並將他留下的經典奉爲神的指示。在這片大陸的法典當中嚴格規定,膽敢褻瀆靜寂神宮的無知者,一律按照罪大惡極之人進行判決。

雖然沒有見過封存大宇宙之光的水晶球,但夕洛明能夠感知到,在靜寂神宮的核心區域內,方圓千米內沒有任何宇宙惡魔的氣息敢靠近那片領域。大宇宙之光是神聖的,任何邪惡力量都無法沾染。碰觸到的下場,只有化爲灰燼!

賢者次元最璀璨的光芒就封藏在神殿深處,除非是被大宇宙之光選中之人,才能令光輝在靜寂中甦醒,將它的力量用做正途!而接受它,與它一心同體。上百萬年以來沒有任何人能夠做到,它是機遇,也更是一種責任。

身處在兇險的魔窟,夕洛明的精神甚至一刻都不敢放鬆。越是接近那座靜寂神宮,沿途守衛巡查的暗鐵武士就會更加強大,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夕洛明已經探查到了不少於十名方界神在神宮外圍徘徊。這些惡魔們明查暗伏,大街上除了焦黑殘軀之外,更看不到任何人類。

馬蹄聲由遠及近,夕洛明看到了一列頭戴黑盔,身披鋼鐵護甲的暗鐵騎士在街區內一陣風般地馳騁而來。這些暗鐵騎士是暗鐵武士的鐵騎兵,遠遠看去,它們的模樣與中古世紀的騎士並無差別,但暗鐵騎士坐下乘着猛惡的鋼鐵戰馬,它們的力量等級,也基本平均在七階以上的層次。

想象一下,這樣強勁的一支暗鐵騎士團在一起衝鋒時形成的戰鬥力,又有哪一支人族軍團能夠正面抗衡呢?光是它們外部遮護的鐵甲,就能夠有效防禦絕大多數魔導武器了。夕洛明甚至覺得聖殿裡訓練有素的聖堂騎士團,也不敢保證在戰場上勝過同等數量的暗鐵騎士!

所幸夕洛明達到的境界他們無法理解,所以他不會有被這支精銳的騎士團發覺的危險。但就在他壓制住自身氣息,在角落裡一動也不敢動的時刻,街角處的一棵梧桐樹上的枝葉,卻突然搖晃了起來,那不是風!

電光火石之間,夕洛明猛然擡頭向上望去,他看到了枝葉叢生的樹頂,隱約露出了一片灰黑色的衣角。竟然有人藏在哪裡!

在夕洛明眼裡,那個人的氣息就像是一隻螞蟻,他太弱小了,弱小到甚至只能達到見習魔導師的地步,恐怕在從前的梅吉聖城,任何一個路過的行人都比他要強大的多。

魔杖的尖端,凝聚出了一點如螢光般微弱的暗藍色魔法光澤,儘管是施展這樣弱小的冰錐術,也幾乎令那個樹頂隱蔽的孩子累到大汗淋漓,但他面上流露出的,卻滿是決然赴死的神情!

剎那之間,冰錐術即將被孩子孱弱的魔力所激發,夕洛明來不及細想,立即驅動了掌心中的惡魔碎片,邪惡的死亡氣息宛如一堵牆壁,封鎖在了那羣暗鐵騎士的路徑上面。

那些意識不到收繮的暗鐵騎士們紛紛撞在上面,就像是撞在了柔韌的牆壁上一樣,全部都被禁錮在了這裡。但就是這短暫的瞬息之間,夕洛明已經宛如老鷹一樣矯健地飛身掠上樹頂,將那個孩子一把扯了下來,順手將他夾在腋下,鑽進了黑暗裡。

那羣暗鐵騎士能夠感受到這阻礙他們的力量是他們的同類。但他們如何也摸不到頭腦,最終只能歸咎於隊列裡誰的力量失控了,阻礙了隊列的行進。這羣蠢笨的傢伙們並沒有想到干預他們的是一個人類,鐵蹄轟鳴,漸漸消失在了夕洛明的視線裡。

“小子,你是嫌自己活得太短了麼?如果不是我出手及時,誰也救不了你的小命!”

在陰暗的角落裡直等到巷外的那羣暗鐵騎士遠去之後,夕洛明才放鬆了對那個孩子的挾持。他壓低聲音,冷冰冰地斥責着他。

沒錯,他就是要用他那不成熟的魔法,還有那微弱的魔法力去襲擊一羣七階以上的暗鐵騎士!

“別管我!我就是死掉了,也跟你們沒有關係!”

可出乎意料的是,那孩子非但不感激夕洛明在危難關頭救了他,反而咬牙切齒地用力甩脫了夕洛明的手掌。他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但一張小臉上卻冰冷如霜,眼中流露出的,只有強烈的憎恨。

夕洛明一邊打量着這個孩子,嘴角處卻浮現了一抹邪笑。這一次,他一雙大手宛如電閃般地探出,直接掐住了那孩子的脖子,另一隻手封住了他的嘴。俯下身子,在他耳畔輕聲說道:

“不用想我也能猜出來你都經歷了些什麼,你是想給家裡人復仇吧……”

“可惜,我並沒有從你的身上看到任何血性,你,是個懦夫。”

那孩子在夕洛明的鉗制下奮力掙扎着,可惜,他跟夕洛明的力量簡直是天差地別,但是,他非但沒有因爲夕洛明的話而感到沮喪,反而眼中幾欲噴出火來,無論如何也不屈服!

“不服是麼?那老子就讓你明白!你揹負血仇,我很同情,所以我並不後悔先前救了你的小命。但復仇的前提是你必須活下去!等你變得強大之後,宰掉那些惡魔,纔算是一個真正的男人!”

“被仇恨矇蔽雙眼,不顧一切要拋棄掉自己最重要的生命,這無疑是懦夫的體現!”

聽到夕洛明冷厲無情的斥責,這個叫做雷洛的可憐男孩不禁失落地垂下了頭去。

是啊……正如他說的,他的家族慘遭那些暗鐵騎士屠戮殆盡,伏在母親屍骸下面的他雖然苟活了下來,但如果他今天死掉了,誰去爲家族尋回這血海深仇?在這座化爲煉獄魔窟的梅吉聖城當中,放棄自己的生命是很容易的。可如同風中塵埃一樣的死去,又有什麼意義?

“小子,如果你還是一個男人的話,那就活下去!並且去尋找讓自己強大起來的方法!如果你得到了神級以上的力量,誰還能阻止你復仇的腳步?”

望着他的眼睛,夕洛明一字一句認真地說着。今天若不是他恰巧在這裡能保護他一次,他就已經丟掉了這可悲的性命。但誰又能一直保護着他?

命運的道路上充滿坎坷,但他,只能學會自己一個人去面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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