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剛的聲音很大也很響,不僅是我驚訝,整間客棧裡的人都同時看向了他,這比我剛纔拍桌子那下更加驚人。這已是我們二人在這裡第二次引人注目了。
烏剛也意識到了周圍異樣的眼神,我明顯感到他將自己尚未發出的怒火又壓了下去,這不是對我的怒火,而是一種嫉世之情,恨衆之怨。在烏剛憤怒的雙眼中,我看到了閃躲和畏懼,在他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麼,還是他在掩藏什麼?
注意到我的疑惑,烏剛笑了,很少笑的他,這時卻笑的自然,笑的恰到好處,這一笑,竟然將我的疑惑,還有周圍驚奇的注目,全部化解開了。“這佔山爲王的妖魔確實可恨,真是替那些亡命之人感到不值。”
瞬間,周圍恢復了之前的平和。眼前之人真的是久居深山,不曾與人結識嗎?我很是懷疑,這處事應變能力,說他是一個商界高手,我都覺得不爲過。
我藏下了心中的疑惑,就如同本就是他一般與他接觸。不管真話還是假話,是本身使然,還是假裝表演。他的大母爲救我而亡,這是事實,生命是真實的,不會參假的。我答應過要照顧好他,就一定要履行承諾,無論他是什麼樣,是否欺騙我。
“繞道吧。”烏剛說道。“我思考了很多方面,我們沒必要去冒險,而且繞道走也未必就比直接翻山要慢。”
我想了想,儘量將話說的婉轉些,“還是從老路翻山吧。我們有你這野外的專家,說不定運氣好,遇不到佔山的魔王,能夠順利通過。”
我心裡卻想的是,一定要讓我遇上,我要將他們一網打盡,徹底剷除。
“身爲妖魔,你進入他的地界,又怎會沒有察覺。而我們對那魔王一無所知,這樣上山,無疑是把自己當作食物送給那魔王。還是饒山走,既然都從新路饒山而行,就說明新路可行。”
烏剛依舊堅持。
我也不願放棄上山的想法,我的目標是那魔王,不能繞道。我與烏剛再這樣爭執下去,也不會有結果。
我們都沉默了,空氣中瀰漫着一種奇怪的味道,讓我們二人都感到有絲絲的不快。
應該怎樣解決我們的問題,他出於我們的安全考慮,如果我能讓他知道,從山上走會很安全的,他就會跟我上山了。或者他在此地多等我一日,我上山解決了那個妖魔,再從山上走。
我將想法告訴了他,可他依然堅持己見。這讓我很是生氣,我覺得明明可以解決的,爲什麼到他這就解決不了。他這是故意的,一定要按他的辦法進行。一路上,基本都是按照他的注意在趕路。但是這次不行,我一定要上山會一會那妖魔。
清晨,我早早起牀,想趁烏剛沒察覺時上山。將那妖魔解決了,就回來。
還是被烏剛察覺了。“你一定要上山嗎?”
我沒有回答,也不知應該怎樣纔能有一個令大家都滿意的回答。我只是默默收拾着東西。
“妖魔的可怕,根本就不是你們能想象的,他們不只是你們表面看到的那樣,他們的力量與體型毫無關係。他們的法力能夠輕易將人殺死。”烏剛越說越激動,語速也跟着快了起來。“當初我奶奶就不聽我的話,一定要去救你,說什麼那妖怪沒什麼可怕的,結果怎樣。”
說着,烏剛留下了眼淚。
我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認真的看着他,“你奶奶是位英雄,她永遠在我心中。一位老人尚且有勇氣不畏妖魔,敢於同妖魔鬥爭,她就是我們的榜樣,我們都應該以你奶奶爲榮。”
“可是她死了,不存在了。她是爲救你而死的!”烏剛的聲音很高,很大,震動着我的耳膜,也震動着我的內心。
確實,我一直以來從未能將此釋懷,如果能選擇的話,我寧願她不曾救我,我寧願死的那人是我。可是這一切都已無法選擇,更無法挽回。我能做的只有用我的能力去消滅妖魔,更多的消滅爲禍人間的這些惡魔。
我緊緊抓起烏剛衣領,衝着他大聲的喊道,“是的,你奶奶已經死了,無論如何再也回不來了,而我能怎麼辦,我就願意看着她死嗎?我就願意她用自己的生命去救我嗎?”我看着烏剛黑洞洞的雙眼。
“我只能用我的生命去救更多人的生命,這樣纔不枉費他當初的犧牲,你明白嗎?”
“不,我不明白。可你別忘了,我當初也救了你,是我們祖孫一起救得你。救你是希望你能活着,活下去,不是現在去送死,一個連妖都打不過的人,如何去殺魔?你這是在送死,你死了,還對得起我奶奶的犧牲嗎?”烏剛平靜而堅定的說完,使我原本激動的內心,更加波濤洶涌。
是的,我不是毫無弱點,也不是無堅不摧,更不會百戰百勝。我只是一個普通人,只是會使用三昧真火的凡人。我沒有三頭六臂,也沒有高深仙法,我同樣會受傷,同樣會死,而且就像所有人一樣,會很容易死。這樣脆弱的身體,如何同已修煉千百年的妖魔抗衡。
我該如何抉擇?
我鬆開烏剛的衣領,癱坐在椅子上,全身使不上一點力氣,如果不是椅背和扶手,我可能會滑倒地上。呆滯的看着桌子上的行囊,還有必要繼續收拾嗎?
也許我應該聽烏剛的,繞道而過,好好活着,不去自找麻煩。
肩上多了一隻手,我感到了一絲力氣,至少還有力量承受這隻手的重量。
“我打聽了,明天有一批商隊要往東行,我們可以跟他們走一程。今天好好休息下。咱們明天出發。”
明天出發,山上的那魔王不管了嗎?我張開的嘴,卻沒有說出任何言語。
“你也聽到了,這裡都這樣過了好幾年了,他們都已經習慣了,況且妖魔的事,有仙道去管,與我們何干,如果這裡妖魔實在作惡多端的話,仙道自然會來收拾的,也用不着我們。咱們唯一要做的,就是處理好咱們的事,趕咱們的路。儘快到達東海,儘快查清你心中的疑問。”
我茫然的聽着烏剛的話,茫然的望着窗外,茫然的點着頭,我不再魯莽,不再意氣用事,知道了進退維谷,能夠保全好我的小命,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