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遊英雄傳》二十二、小白龍大戰惡哪吒

話說悟空與觀音別過,拿着錦襴袈裟迴轉直北。按下雲頭,落在方丈前邊,一院和尚慌忙接住。大聖叫道:“師父,袈裟來了。”三藏大喜,衆僧亦無不歡悅道:“好了!好了!我等性命,今日方得全了。”三藏接了袈裟道:“悟空,和你同去的長老呢?”大聖道:“你說那雲遊僧嗎?”三藏道:“不問他問誰?”大聖道:“這寺院供的是誰?”三藏道:“這寺院供的是大悲主菩薩呀!”大聖道:“那雲遊僧就是觀世音。他聽說他的下院被了火,特來看看。”三藏道:“你這個藏頭露尾的猴子,爲啥不早告訴我?”大聖笑道:“我與妖精打鬥時,他才露相,怎告訴你?”三藏道:“菩薩呢?”大聖道:“已回南海去了。”三藏聽說,便領着一院和尚跪在方丈前,望南行禮不迭。一時,衆僧起來。三藏就要西行,院僧哪裡捨得,只得明天早行。行者道:“觀音就要重建這寺院。”衆僧聽說,歡呼雷動,特別是那院主,激動得熱淚盈框。三藏等細問時,行者便說:“我正要打死那怪時,菩薩便向我求了人情,說他落伽山後,缺少看護大神,不如與了他,那怪便皈依了菩薩。那怪還願拿出洞中銀兩重蓋廟院,建好後再去南海。”那三藏領着衆僧只念阿彌陀佛。

一時齋飯擺上,衆僧侍候着他師徒吃了。喝了茶,院主便領着三藏去東山觀景。大聖道:“我到劉太保家看看。”三藏道:“代我向老人家問聲好。”大聖應了,起在空中,駕雲而去,不消一刻鐘,便落在劉太保家門口。只聽裡邊喴聲罵聲一片,大聖忙進了裡邊,一夥山賊正搶東西。伯欽的母親、妻子和兒子東昇都與山賊奪物件,被賊打翻在地。老太太不怕,大罵這賊喪了天良,那賊拿刀就砍,被大聖攔住道:“你們是哪裡的強人?”東昇正要叫大聖,被他奶奶捂住了嘴。那賊道:“我們是遠路的。”大聖道:“我指與你個發財路可好?”衆賊道:“發什麼財?”大聖道:“那西山山洞裡有兩箱金銀,因我和尚不愛這個,想尋幾個有緣又缺錢的,正好尋着你們,可願去?”衆賊道:“願去!願去!”大聖先向東昇擠了擠眼,忙轉身道:“願去就走。”說着跳出院外,十幾個山賊掂着大刀緊跟在後。副賊頭道:“這雷公臉小子,不知說話準不準?”賊頭道:“有銀子沒銀子,這小子都得死。但願有銀子。”這話叫大聖聽個正着。走了一個多時辰,上到峰頂,這些賊都累得大汗淋漓。大聖指着黑洞道:“兩箱金銀就在裡邊,你們可以下去拿了。”衆賊都拿刀指着大聖道:“你下去!”大聖道:“好罷!”說着,從耳中擎出金箍棒,掄着手,一棒一個,就有一個逃得遠的,也被他挑進了洞裡,道:“你們幾個就祭奠如來洞罷。別怪我心狠,誰不搶但搶我恩人家,這也是爲民除害,不殺了你們,不知要危害多少人呢!”自言自語罷,轉頭駕雲來在伯欽家。一家子熱淚盈框,東昇只摟着大聖不鬆。伯欽道:“我和幾個家童去東南山上打蟲去了,不想家裡遭了賊。不是大聖來的巧,一家人還不知如何呢?只不知怎樣謝這大恩?”說罷,忙命妻子領家童快整菜來。老嫗便問大聖陪長老走了多遠,大聖道:“有近萬里罷。我來時,唐長老特意叮囑我,要我替他向你老問安呢!”老嫗道:“他是普天下最好的佛爺,人家該向他取經纔對。”一時,飯菜上了方桌,都圍着坐定,讓着大聖便大魚大肉的吃開了。東昇道:“當和尚不吃肉,你不急嗎?”大聖道:“我是假和尚,不忌葷素,想吃就吃。”伯欽道:“長老不怪你?”大聖道:“只要不和他在一個桌上吃,他就不問。”伯欽道:“把那毛賊打發哪去了?”大聖道:“我叫他們見如來去了。”老嫗道:“還會不會回來?”大聖道:“他們都自個兒跳進峰頂如來洞裡找金子哩。”老嫗道:“那哪還能出得來!”擦着眼,只有些不忍。他媳婦道:“若不是大聖,我們還有命?若他們不死,不知還要搶多少家呢。”連酒帶飯足吃了一個多時辰,大聖就要離去,一家子只是不捨,特別是東昇,那淚止不住就落了下來。大聖狠了狠心,躍在空中,擺擺手,駕雲而去。轉眼間,便回到方丈,三藏坐在牀上正等悟空。見悟空進來,便道:“那老人家可康健?”大聖道:“一家子安康!還都向你問好哩!老人家還要師父給他念什麼經呢!”三藏道:“是叫我給他家念《平安經》的。”衆僧在外邊問道:“什麼時候念?我們也陪着老爺學唸經。”三藏大喜,便叫淨手點香,方丈內外,都盤坐在那裡,給劉伯欽家念起平安無災經來。唸到半夜,大家安寢不題。

卻說保護三藏的這些神祇們享樂不盡。菩薩在時,他們在廟裡喝酒,叫山神或土地出去查看。菩薩剛走,山神便回廟裡道:“菩薩已回南海。”大伽藍道:“三藏呢?”山神道:“三藏還在觀音院,可能明天動腳。”大伽藍道:“只須去個弟兄查看查看即可,我們還要叨擾二位賢兄幾天。”山神道:“不是唐僧取經,我們怎得相聚,這是佛緣。你們住上一年,我和土地兄也高興,況且你又不白住,其實收禮就薄了,誰叫你們這些賢弟太客氣呀!”老二笑道:“還是你山神兄太客氣。這三藏走的越慢越好,反正大聖一個人就能護好三藏。”老三道:“路上的妖怪越多,唐僧走的越慢。”老六道:“但願妖精多些。”老五道:“每日去尋查的弟兄要格外小心,千萬不要驚動大聖。”這些護法邊敘邊就寢不題。

次早,三藏起來,衆僧早侍候在那裡。三藏和大聖吃了早齋,衆和尚幫着刷扮了馬匹,包裹了行囊,便離寺西行,衆僧遠送方回。行者引路前行,正是那花開之時,但見那:

草襯玉驄蹄跡軟,柳搖金線露華新。

桃杏滿林爭豔麗,薜蘿繞徑放精神。

沙堤日暖鴛鴦睡,山澗花香蛺蝶馴。

這般秋去冬殘春過半,不知何年行滿得真文。

師徒行了二三日荒路,這日正行至中午,三藏口渴、肚飢,就要行者尋些泉水來。行者道:“前邊樹蔭下坐定,我好去尋。”剛到那大樹下,恰巧一老一少也坐在那裡,三藏下得馬來,始看得兩位面目、穿着,好逗人也:

那老者戴頂開花帽,那小的穿件炸線衣。那老者眼垢鼻垢嘴吐垢,

那小的手瘡腳瘡頭長瘡。那老者身上衣上蝨子滾繡球,那小的衣上身上

繡球滾蝨子。那老者手裡掂着一壺老燒酒,那小的手裡拿着一塊熟臘肉。

那老者喝口燒酒撓撓癢,那小的啃口臘肉摸摸瘡。那老者身邊放了一盆

開花飯,那小的腳前擱了一罐落葉水。那老者叫小的快吃肉,那小的叫

老者快喝酒。那老者不喝酒想吃肉,那小的不吃肉想喝酒。那老者不叫

小的喝燒酒,那小的不叫老者吃臘肉。老者小的相持有時候,正巧來了

僧與猴。

唐僧來在老者身前,合掌道:“老施主,這裡有禮了。”那老者道:“禮我收下,但不是施主。我爺孫倆剛要得茶飯酒肉,還沒吃飽喝足呢!聽口音,你是遠路的和尚,這裡坐罷。”說着,擡手指了指身邊的一塊石板。那三藏便坐了下來,道:“悟空,可把咱的乾糧拿下。”悟空笑道:“這爺孫倆就是給咱送飯送水的。”說着,就去給三藏端飯提水。小的攔手道:“俺這飯菜茶水是要賣的。若想吃,掏錢來。”三藏道:“悟空啊,這前不見村,後不着店的,咱不如買他點茶飯。”大聖道:“師父願掏給他爺兒倆錢?”三藏道:“看孩子身上那瘡,想是沒錢醫治,你便拿一錠銀子給他。”大聖道:“這孩子在搗鬼,你也信他?”三藏道:“你取經都取傻了,滿身是瘡也是搗鬼?”小的大叫道:“你師父叫拿銀子給我治瘡,你聽見沒有?”大聖只得從包袱裡掏出一錠銀子,遞給了小的。小的道:“好了,飯菜茶水都歸你們師徒二人了。”大聖也不言語,先把一罐茶水捧給師父,那三藏如遇瓊漿,接過瓦罐就喝了起來。大聖又把那飯菜拿到三藏眼前,三藏兩眼只看那飯菜,卻不敢吃。老者道:“那飯菜可都是素的,請長老放心吃;那徒弟也喝口燒酒吃口肉?”師徒二人都不客氣,一個吃飯吃菜,一個喝酒吃肉,不一會,四樣皆淨。小的道:“長老,你這徒弟不懂規短。”三藏笑道:“小施主說說看,我這徒弟如何不懂規矩?”小的道:“爺的燒酒叫他喝完,我的臘肉被他吃淨。我常聽人說,和尚是不準喝酒吃肉的。你怎麼收這樣的人做徒弟?”三藏笑道:“我這徒弟不忌酒肉,他既吃了你的肉,你再叫他給你拿錠銀子不就結了。”小的道:“那徒弟哥哥,快拿銀子。”大聖道:“給你銀子也花不到正點子上。”說罷,只不動身。三藏道:“悟空,你怎麼也學小氣了,這一老一少用錢的地方多着呢,再拿一錠罷。”大聖只得又拿了一錠,遞給了那小的。三藏道:“老施主高壽?”老者道:“癡長一百六十春。”三藏道:“你這孫子天庭飽滿,說起話來有金玉之音,將來必是國家棟梁。”老者道:“長老好會說話,小老兒這裡謝過了。”三藏道:“我們趕路要緊,就此別過。”老者道:“不知長老要往哪裡,這樣迫緊?”三藏道:“去西天取經。”老者道:“取經何用?”三藏道:“可以度亡脫苦,普惠衆生。”老者笑道:“你說的,我聽不大懂。我常聽人說,唸經的和尚不勞動,聽經的施主不願勞動。我想這西天的經是害人的,爲何還要去取?”三藏道:“老施主說笑了,佛經是度人,而不是害人。我大唐皇帝曾死而復生,始信佛家生死輪迴,親派貧僧去西天討取佛家真經,超度一國亡靈。”老者道:“但願長老早日取得真經。”

三藏便站起來,與老者作別,大聖把啃草的馬兒牽了過來。那白馬卻不去三藏身邊,低着頭只瞅那滿身疥瘡的小孩,大聖道:“老弟,馱師父。”那馬哪裡聽得,抻蹄向小孩踢去,老者眼明手快,急拿柺杖相攔。小孩順勢跳了起來,道:“你怎麼牽了匹亂踢人的馬?”那馬躲過柺杖,立起身子又向小孩撲去。小的急忙閃開,抹了抹臉,還了原形,原來是托塔天王李靖之三太子哪吒。三藏驚異道:“這瘡孩子怎麼轉眼變了一個俊少爺?”哪吒要過老者的柺杖,幌一幌,變回降妖杵,便打白馬。白馬躲過戳來的利杵,對着哪吒噴去一團水霧,晃了晃身,變作一條小白龍起在空中,伸前爪向哪吒抓去。哪吒躲過利爪,順勢也躍到空中,擡杵就砸龍腰。小龍閃了閃身,哪吒砸了空,小龍又掃尾而下。二人一來一往就戰了二十個回合。三藏忙道:“悟空,這生瘡的孩子展眼變了模樣,也會騰雲駕霧,還拿着兵器,去攔一攔,別傷了我的白龍馬。”老者也道:“悟空,快上去攔住白龍,那利爪傷了哪吒,我如何向李天王交待?”大聖道:“他兩個都手心癢癢,過幾招怕啥?”老者道:“你這猴頭,還這樣壞心眼,他兩個誰傷了,你都不得安生。”大聖笑道:“師父,可知這髒老頭是誰?”三藏道:“聽你們說話,這一老一少像是天神下凡。”大聖道:“這位是太白金星,上邊的是李天王的三少爺哪吒。”三藏就要下跪給金星磕頭,一把被金星攙出。三藏直身看時,髒老頭不知去向,一位身穿華服的白鬚仙翁立在眼前。三藏道:“凡胎肉眼,不知仙翁光臨,多有冒犯,請多見諒!”說着又要行禮,金星道:“且莫多禮,我與這猴兒是多年的交情,聽說你存仁儲義,把猴兒救了出來,我便和哪吒偷偷地下來,看望看望你們師徒。”大聖道:“謝星官多次去看顧小弟,也代我向赤腳大哥問好一聲。”金星道:“說這話就見外。”忙往上瞅了一眼,繼續面對三藏道:“本想不現真身,不知這哪吒哪裡得罪了白龍馬,這裡向長老賠罪。”三藏對天大叫道:“悟誠,還不給我住手。”兩人打鬥更酣,聽得三藏叫,小龍只得含悲住手,落了下來,離地有一丈左右,由雲霧托住停在那裡。這時哪吒也飛身落下。三藏道:“悟誠,來見過金星仙翁。”小白龍便拱爪道:“金星前輩好!”金星道:“哪吒,向長老問個好。”哪吒轉身向三藏起手道:“大唐佛爺好。”三藏忙搖手道:“太子,可不能亂叫。謝謝你與仙翁來看顧我們。”金星看着小龍道:“你是哪海的孩子,爲何要戰哪吒?”哪吒搶話道:“他是西海龍王前輩的七太子,說我打死了東海龍王前輩的五太子。”金星道:“你爲何打死五太子?”哪吒道:“這五太子是一個叫波羅怨女者殺的,這怨女使了‘離間計’, 便把剝皮抽筋的罪狀塗在了我的名下。千把年來,我時時在找這個原兇波羅怨女,好給自己正名。”小白龍道:“你不把兇手抓住,你就是兇手,就給你沒有了結。”哪吒道:“我總有一天要把這魔女送給你處置。”三藏道:“悟誠,此怨先放一放。什麼女的,叫悟空也幫着找一找,問問他爲何這樣殘忍。”大聖道:“師父放心,這事老孫能辦。”三藏道:“金老仙翁,我想求你個事,不知可否?”大聖和哪吒一起答道:“可以!”金星罵道:“這兩個小子!還不知長老說什麼事呢,你們就應了下來?”三藏道:“我這徒兒悟誠,身上還不乾淨。只因一百年前,誤燒了一個明珠,被龍王告作仵逆,送往天庭的路上逃了下來,藏在鷹愁澗下過活。我西行路過時,被他吃了馬匹,悟空便與他打鬥。後來願隨我西行。老仙翁,可否給我這徒兒淨淨身?”金星道:“這事不難。能明消他的罪名就明消,不能明消就叫哪吒去那天庭狀房裡,偷偷把那仵逆話兒取下來。天庭裡沒了罪狀文書,誰還會問這事!”三藏道:“先謝過仙翁和太子。”金星道:“先別忙。等我了結此事,叫哪吒來告之一聲可好?”大聖道:“好!好!”金星道:“我和哪吒是偷着下來的,不能久停,就此別過。”大聖道:“別走,把銀子還我。”哪吒笑道:“小氣鬼,還你的銀子!”說着,掏出撂給了大聖。三藏道:“你看悟空,哪有再要之理呀?”大聖道:“不要,白便宜了他。”說得大家都笑了起來。笑過,二仙不敢多停,一路駕雲而去。

三藏只看着他們走遠,纔回過身來。小龍變回馬匹,馱了師父,大聖挑着行李,往前繼續行進。天將晚時,遠遠的望見一村人家。三藏道:“悟空,你看那壁廂有座山莊相近,我們去告宿一宵,明日再行如何?”大聖道:“好哩!”說着,前行引路,一會來在村前。都擡眼看時,真個是:

竹籬密密,茅屋重重。參天野樹迎門,曲水溪橋映戶。道旁楊柳綠

依依,園內花開香馥馥。此時那夕照沉西,處處山林喧鳥雀。晚煙出竈,

條條道徑轉牛羊。又見那食飽雞豚眠屋角,醉酣鄰叟唱歌來。

那長老催動白馬,早到街衢之口。見一少年,頭裹綿巾,身穿藍襖,持傘揹包,斂褌扎褲,腳踏着一雙三耳草鞋,雄赳赳的出街忙走。行者順手一把扯住道:“哪裡去?我問你一個信兒:此間是什麼地方?”那個人只管苦掙,口裡嚷道:“我莊上沒人,只是我好問信?”行者陪着笑道:“施主莫惱,與人方便,自己方便。你就與我說個地名何害?”那人掙不脫手,氣得亂跳道:“蹭蹬!蹭蹬!家長的屈氣受不了,又撞着和尚,受他的清氣!”行者道:“你有本事,劈開我的手,你便就去了也罷。”那人左扭右扭,哪裡扭得動,卻似一把鐵鈐鉗住一般,氣得他丟了包袱,撇了傘,兩隻手,雨點似來抓行者。行者把一隻手扶着行李,一隻手抵住那人,憑他怎麼支吾,只是不能抓着。行者愈加不放,急得暴躁如雷。此時街口聚了一些閒人,因見行者兇惡,都遠遠的站着看。三藏不好意思道:“你再問別人就是,只管扯住他怎的?放他去罷。”說着,便下了馬。行者笑道:“師父不知,若是問了別人沒趣,須是問他,纔有買賣。”三藏施禮道:“小施主,你就告訴一聲何妨?”那人見下馬的和尚清秀,見行者抓住他不放,又見遠遠的圍了人,只得說出道:“此處乃是烏斯藏國界之地,喚做高老莊。一莊人家有大半姓高,故此喚做高老莊。你放了我去罷。”行者道:“你這樣行裝,不是個走近路的。你實與我說,你要往哪裡去,端的所幹何事,我才放你。”這人只得以實情吿訴道:“我是高太公的家人,名叫高才。我那太公有一個老女兒,年方二十歲,更不曾配人,三年前被一個妖精佔了。那妖整做了這三年女婿,我太公不悅,說道女兒招了妖精,不是長法,一則敗了家門,二則沒了親戚來往,一向要退這妖精。那妖精哪裡肯退,轉把小姐關在後宅,將有半年,再不放出與家內人相見。我太公與了我幾兩銀子,教我尋訪法師,拿那妖怪。我這些時不曾住腳,前前後後,請了有三四個人,都是不濟的和尚,濃包的道士,降不得那妖精。剛纔罵了我一場,說我不會幹事,又與了我一兩銀子做盤纏,教我再去請好法師降他。不期撞着你這個紇刺星扯住,誤了我走路,故此裡外受氣。無奈何,才與你喊。不想你又有些拿法,我掙不過你,所以說些實情。你放我去罷。”行者道:“你的造化,我的營生,這纔是湊四合六的勾當。你也不須遠行,莫要花費了銀子。我們不是那濃包的和尚,不濟的道士,其實有些手段,慣會拿妖。這正是‘一來照顧郎中,二來又醫得好眼’。 煩你回去上覆你那家主,說我們是東土駕下差來的御弟聖僧往西天求經者,善能降妖縛怪。”高才道:“你莫誤了我。我是一肚子氣的人,你若哄了我,沒甚手段,拿不住那妖精,卻不又帶累我來受氣?”行者道:“管教不誤了你。你領我到你家門首來。”那人也無計奈何,真個提着包袱,拿了傘,轉步回身,領他師徒到於門首,道:“二位長老,你且在馬臺上略坐坐,等我進去報主人知道。”師徒們落擔停馬,坐立門旁等候。

那高才入了大門,徑往中堂上走,可可的撞見高太公。太公罵道:“你那個蠻皮畜生,怎麼不去尋人,又回來做甚?”高才放下包、傘道:“上告主人公得知,小人才行出街口,忽撞見兩個和尚,一個騎馬,一個挑擔。他扯住我不放,問我哪裡去。我再三不曾與他說及,他纏得沒奈何,不得脫手,遂將主人公的事情,一一說與他知。他卻十分喜歡,要與我們拿那妖怪哩。”高老道:“是哪裡來的?”高才道:“他說是東土駕下差來的御弟聖僧,前往西天取經的。”太公道:“既是遠來的和尚,怕不真有些手段,他如今在哪裡?”高才道:“現在門外等候。”那太公即忙喚了衣服,與高才出來迎接,叫聲“長老。”三藏聽見,急轉身,早到了面前。那長者戴一頂烏綾巾,穿一領蔥白蜀錦衣,踏一雙糙米皮的犢子靴,系一條黑綠絛子,出來笑語相迎,便道:“二位長老,作揖了。”三藏還了禮,行者站着不動。老者見他相貌兇醜,便就不敢與他作揖。行者道;“怎麼不唱老孫喏?”那老兒有幾分害怕,叫高才道:“你這小廝卻不弄殺我也!家裡現有個醜頭怪惱的女婿打發不開,怎麼又引這個雷公來害我?”行者道:“老高,你空長了許大年紀,還不省事!若以相貌取人,乾淨錯了。我老孫醜自醜,卻有些本事,替你家擒得妖精,捉得鬼魅,拿住你那女婿,還了你女兒,便是好事,何必諄諄,以相貌爲言!”太公見說,戰驚驚的,只得強打精神,叫聲“請進。”這行者見請,才牽了白馬,教高才挑着行李,與三藏進去。他也不管好歹,就把馬拴在敞廳柱上,扯過一張退光漆交椅,叫三藏坐下。他又扯過一張椅子,坐在旁邊。高老道:“這個小長老,倒也家懷。”行者道:“你若肯留我住得半年,還家懷哩!”

大家坐定,高才送上茶水。高老問道:“適間小介說,二位長老是東土來的?”三藏把茶碗放下道:“便是。貧僧奉朝命往西天拜佛求經,因過寶莊,特借一宿,明日早行。”高老道:“二位原是借宿的,怎麼說會拿妖?”大聖道:“因是借宿,順便拿幾個妖怪兒耍耍的。動問府上有多少妖怪?”高老道:“天哪!還吃得有多少哩!只這一個妖怪女婿,也被他磨慌了。”行者道:“你把那妖精的始末,有多大手段,從頭兒說說我聽,我好替你拿他。”高老道:“我們這莊上,自古至今,也不曉得有什麼鬼祟魍魎,邪魔作耗。只是老拙不幸,不曾有子,止生三個女兒,大的名喚香蘭,第二的名玉蘭,第三的名翠蘭。那兩個從小兒配與本莊人家,只有小三個,要招個女婿,指望他與我同家過活,做個養老女婿,撐門抵戶,做活當差。不期三年前,有一個漢子,模樣兒倒也精緻,他說是福陵山上人家,姓豬,上無父母,下無兄弟,願與人家做個女婿,我老拙見是這般一個無羈無絆的人,就招了他。一進門時,倒也勤謹。耕田耙地,不用牛具;收割田禾,不用刀杖。昏去明來,其實也好。只是一件,會變嘴臉。”行者道:“怎麼變法?”高老道:“初來時,是一條黑胖漢,後來就變作一個長嘴大耳朵的呆子,腦後又有一溜鬃毛,身體粗糙怕人,頭臉就像個豬的模樣。食腸卻又甚大,一頓要吃三五斗米飯,早間點心,也得百十個燒餅纔夠。還要吃雞鴨,喝大酒,只怕我這些家業田產之類,不上幾年,就吃個罄淨。”三藏道:“只因他做得,所以吃得。”高老道:“吃還是件小事,他如今又會弄風,雲來霧去,走石飛砂,唬得我一家並四鄰俱不得安生。又把那翠蘭小女關在後宅子裡,一發半年也不曾見面,更不知死活如何?因此知他是個妖怪,要請個法師與他去退、去退。”行者道:“這個何難?老兒只管放心,今夜管情與你拿住,教他寫個退親文書,還你女兒如何?”高老大喜道:“我爲招了他不打緊,壞了我多少清名,疏了我多少親眷。但得拿住他,就要他寫那退親文書,永不在攪俺家清靜。”行者道:“容易,容易!入夜時分,就見好歹。”

老兒十分歡喜,才教展抹桌椅,擺列齋供。齋罷將晚,老兒問道:“要甚兵器?要多少人隨?趁早準備。”行者道:“兵器我自有。”老高道:“二位只是那根錫杖,錫杖怎麼打得妖精?”行者隨手耳內取出一個繡花針來,捻在手中,迎風幌了一幌,就是碗來粗細的一根金箍棒,對着高老道:“你看這條棍子,比你家兵器如何?可打得這怪否?”高老道:“既有兵器,可要人隨?”大聖道:“我不用人,只是要幾個有德的老兒,陪我師父清坐閒敘,我好撇他而去。等我把那妖精拿來,對衆取供,替你解這個憂罷。”那老兒即喚家童,去請幾個親故朋友。一時都到,相見已畢,行者道:“你放心穩坐,老孫去也。”

你看他攥着鐵棒,扯着高老道:“你引我去後宅子裡妖精的住處看看。”高老遂引他到後宅門首,行者道:“你去取鑰匙來。”高老道:“你且看看,若是用得着鑰匙,卻早見了女兒。”行者笑道:“你這老兒,年紀雖大,卻不識耍。我把這話兒哄你一鬨,你就當真。”走上前,摸了一摸,原來是銅計灌的鎖子,狠得他將金箍棒一搗,搗開門扇,裡面卻是黑洞洞的。行者道:“老高,你去叫女兒一聲,看他可在裡面。”那老兒硬着膽叫重:“三姐姐!”那女兒認得是他父親的聲音,才少氣無力的應了一聲,道:“爹爹,我在這裡哩。”行者閃金睛,向黑影裡仔細看時,你道他怎生模樣?但見他:

雲鬢亂堆無掠,玉容未洗塵淄。一片蘭心已舊,十分嬌態傾頹。櫻

脣全無氣血,腰肢屈屈偎偎。愁蹙蹙,蛾眉淡。瘦怯怯,語音低。

他走來看見高老,一把扯住,抱頭大哭。行者道:“且莫哭!且莫哭!我問你,妖怪往哪裡去了?”翠蘭道:“不知往哪裡去。這些時,天明就去,入夜方來,云云霧霧,往回不知何所。因是曉得父親要祛退他,他也常防備,故此昏來朝去。”行者道:“不消說了。老高,你帶令愛往前邊宅裡,慢慢的敘闊,讓老孫在此等他。他若不來,你卻莫怪;他若來了,定與你逮住。”那老高歡歡喜喜,把女兒帶將前去。

行者卻弄神通,搖身一變,變得就如那翠蘭一般,獨自個坐在房裡等那妖精。不多時,一陣風來,真個是走石飛砂。好風:

起初時微微蕩蕩,向後來渺渺茫茫。

微微蕩蕩乾坤大,渺渺茫茫無阻礙。

凋花折柳勝塞麻,倒樹摧林如拔菜。

翻江攪海鬼神愁,裂石崩山天地怪。

銜花麋鹿失來蹤,摘果猿猴迷在外。

七層佛塔侵佛頭,八面幢幡傷寶蓋。

金樑玉柱起根搖,房上瓦飛如燕塊。

舉棹梢公許願心,開船忙把豬羊賽。

當坊土地棄祠堂,四海龍王朝上拜。

海邊撞損夜叉船,長城颳倒半邊塞。

那陣風過處,只見半空裡來了一個妖精,果然生得醜陋:黑臉短毛,長嘴大耳,穿一領青不青、藍不藍的梭布大衫,系一條花布手巾。行者暗笑道:“原來是這個買賣?”好行者,卻不迎他,也不問他,且睡在房上推病,口裡哼哼嘖嘖的不絕。那怪不識真假,走進房,一把摟住,就要親嘴。行者暗笑道:“真個要來弄老孫哩!”即使個拿法,託着那怪的長嘴,叫做個小跌。漫頭一料,撲的摜下牀來。那怪爬起來,扶着牀邊道:“姐姐,你怎麼今日有些怪我?想是我今日把飯給你送遲了?我已把飯盒放在桌子上,你就來吃罷!”行者道:“不怪也不餓。”那怪道:“既不怪我,怎麼就丟我這一跌?”行者道:“你怎麼就這樣小家子,就摟我親嘴?我因今日有些不自在,若每常好時,便起來開門等你了。你可脫了衣服睡是。”那怪不解其意,真個就去脫衣。行者跳起來,坐在淨桶上。那怪依舊復來牀上摸一把,摸不着人,叫道:“姐姐,你往哪裡去了?請脫衣服睡罷!”行者道:“你先睡,等我出個恭來。”那怪果先解衣上牀。行者忽然嘆口氣,道聲:“造化低了!”那怪道:“你惱怎的?造化怎麼得低的?我來到了你家,雖是吃了些茶飯,卻也不曾白吃你的,我也曾替你家掃地通溝,搬磚運瓦,築土打牆,耕田耙地,種麥插秧,創家立業。如今你身上穿的棉,戴的金,四時有瓜果享用,八節有蔬菜烹煎,你還有哪些兒不趁心處,這般短嘆長吁,說什麼造化低了?”行者道:“不是這等說,今日我的父母隔着牆,在罵我哩!”那怪道:“他罵你怎的?”行者道:“他說我和你做了夫妻,你是他門下一個女婿,全沒些兒禮體。這樣個醜嘴臉的人,又會不得姨夫,又見不得親戚,又不知你雲來霧去,端的是哪裡人家,姓甚名誰,敗壞他清德,玷辱他門風,故此這般臭罵,所以煩惱。”那怪道:“我雖是有些兒醜陋,若要俊,也不難。我一來時,曾與他講過,他願意方纔招我,今日怎麼又說起這話?我家住在福陵山雲棧洞。我以相貌爲姓,故姓豬,官名叫做豬剛烈。他若再來問你,你就以此話與他說便了。”行者暗喜道:“這怪卻也老實,不用動刑,就供得這等明白。既有了地名姓名,不管怎的也拿住他。”行者道:“他要請法師來拿你哩。”那怪笑道:“睡着!睡着!莫睬他!我有天罡數的變化,九齒的釘鈀,怕什麼法師、和尚、道士?就是你老子有虔心,請下九天蕩魔祖師下界,我也曾與他做過相識,他也不敢怎的我。”行者道:“他說一個六百年前大鬧天宮姓孫的齊天大聖,要來拿你哩!”那怪道:“你老子有那個能奈請他?況且這猴兒還在五行山壓着呢!”行者道:“他已出來了。”那怪道:“如來有這善心放猴?上牀罷,姐姐!我不信這猴兒能出來。”大聖道:“你乍知道他是猴兒?”那怪道:“我在天庭見過他那醜樣。”行者道:“那長相比你如何?”那怪道:“若按在天庭時算,我比他俊多了!現在俺倆算是半斤八兩罷!細看來,還是比他俊一點點。”行者暗笑了一聲,道:“這齊天大聖真在前院呢,你來時沒見前院燈火?大魚大肉正招待他呢。”那怪道:“既這等說,我去了罷,兩口子做不成了。”行者道:“你怎的就去?”那怪道:“你不知道,那鬧天宮的弼馬溫,有些本事,只恐我弄他不過,低了名頭,不像模樣。”他套上衣服,開了門,往外就走,被行者一把扯住,道:“你把我撇這不管了?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 呢,你爲何這樣無情?真應着一句老話兒,叫‘大限來時各自飛’! 可知你是既薄義又無能的人。就是戰大聖不過,也要和他比劃兩下才是。”那怪停住道:“不是這等說,姐姐!若那傻猴子欺負我老丈人,我就是捨出這身肉,也要戰那猴子;可這是老丈人請來的,我若戰他,你不站在難地?你若真心和俺老豬做夫妻,那你今晚就去俺那雲棧洞,乾乾淨淨做個壓寨夫人,可好?”大聖把臉一抹道:“你看我可像壓賽夫人?”那怪聽翠蘭變了音,忙轉過臉來,看見行者齜牙咧嘴,火眼金睛,磕頭毛臉,就是個活雷公相似,慌得他手麻腳軟,劃剌的一聲,掙破了衣服,化狂風脫身而走。行者急上前,掣鐵棒,望風打了一下。那怪化萬道火光,徑轉本山而去。行者駕雲,隨後往西北趕來,叫聲:“哪裡走!你若上天,我就趕到鬥牛宮!你若入地,我就追至枉死獄!”咦!畢竟不知這一去趕到何方,有何勝敗,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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