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守衛離去不久,便見一個將軍打扮之人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噗通一聲便跪在了來人面前,道:“末將參見貴......”
“行了,不必多禮,起來說話。”那人打斷了他的話,淡淡地道。不過,此時來人的聲音倒是清晰了少許,聽起來倒像是個女人。
那麻將軍也算機靈,再次磕了個頭,方纔爬起身來,小心翼翼地道:“這個......閣下深夜前來,可是有什麼吩咐?”
那女人道:“我要進大牢辦事,你將鑰匙給我,人手都撤了吧。”
討要刑部大牢的鑰匙,還要將獄卒盡數撤去,這命令不可謂不荒唐,可麻將軍卻根本沒有半點猶豫,便將腰間的鑰匙遞上前來,接着一聲令下,便率領衆獄卒匆匆離去了。
轉眼之間,偌大的天牢門外竟只剩下了兩個黑衣神秘人。
其中那女子此時方纔掀開了罩衫的帽子,露出了深藏的容顏,卻赫然便是那當朝貴妃白嬌兒。可接下來,這位貴妃娘娘卻是朝着另一人躬身行禮道:“前輩,貨物就在裡面,請隨我來。”
另一人一言不發,只是點了點頭,二人便邁步朝着大牢中走去。
二人打開了大牢最深處的一扇鐵門,門中那寬敞的房間本是關押重刑犯的所在,此時裡面卻被收拾得乾淨整潔,還有幾個火盆擺放在四周,讓房中不至於太過陰寒。而最讓人吃驚的是,房中根本沒有什麼窮兇極惡的犯人,而是密密麻麻躺了一地的嬰孩,粗粗一數,竟有數百人之多。
另一個神秘人此時方纔摘下了帽子,特別的相貌赫然就是原本在國公府中護法的壽星。他雙眉微皺,打量着那滿房間的嬰孩,道:“這些貨物......”
白嬌兒會意,連忙搶着道:“前輩有所不知,晚輩怕他們哭喊,惹來旁人懷疑,便以我狐族秘術將他們都迷暈了過去,七日後便會自行醒來,絕不會傷到半分。”
壽星這才恍然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道:“你辦事倒也周密,不錯,不錯。”
白嬌兒精神一振,繼續道:“啓稟前輩,這裡共有純陽童男二百七十六人,純陰童女二百五十八人,比您老原本的吩咐多了一些,以備不時之需。這是名冊,請您老過目。”
壽星隨手接過那名冊,略一翻看,便見裡面詳細地記錄着童男童女的來歷生辰,果然沒有半點差錯。
“好,好。”壽星再次讚歎出聲,便將那名冊收了起來。
白嬌兒小心翼翼地道:“前輩,這些貨物,不知您老打算如何帶走?”
壽星道:“這個容易,你且看好了。”說話間,他手腕一翻,便撒出了一把桃核,散落於房間之中。
那些桃核懸浮與半空之中,射出濛濛青光,卻是迎風便漲,轉眼便都長成了一人大小。
咔嚓,咔嚓,隨着壽星手中的木杖在地上重重一頓,一枚枚桃核自行分成了兩半,便如同一個個牢籠,將那些嬰孩盡數收入了其中。
最後,那些桃核再次收縮了原本的大小,然後紛紛飛射而回,落入壽星的袖中便不見了蹤影。
白嬌兒親眼見得這等神奇的法術,早已佩服得五體投地,恭聲道:“前輩法力通玄,晚輩佩服之至。”
壽星收取了衆嬰孩,臉上的笑容已是更盛了,回頭打量着白嬌兒,道:“我聽白梅常常提起,這比丘國之事,你的功勞當是不小,不知你可想要什麼賞賜?”
白嬌兒心中大喜,已是激動得渾身顫抖,卻仍是故作鎮定地道:“晚輩不敢居功,若前輩真顧惜晚輩的辛勞,隨便賞些仙丹妙藥,便是成全了晚輩的一番孝心。”
壽星點了點頭,探手在懷中一摸,便取出了一枚碧綠的丹藥,道:“好,老夫向來最喜提攜你這樣識趣的小輩,這枚九轉金丹,便賜給你享用吧。”
“九轉金丹?”白嬌兒雙眼放光,連忙接過那丹藥,便細細地打量了起來。
壽星解釋道:“這九轉金丹乃是我東華門下至寶,以你的修爲,一旦服下,便可以直入尊聖之境,其間再無任何瓶頸。”
白嬌兒大喜,連聲稱謝,便取了只玉瓶出來,將那丹藥精心收好。
誰知,壽星見得這般情形,卻淡淡地道:“此等仙丹,你爲何不立刻服用?”
白嬌兒一愣,道:“啓稟前輩,晚輩想等日後運功修煉之時再享用不遲。”
壽星擺了擺手,道:“不必,你這便服用吧,我親自爲你護法,倒也不會出了岔子。”
白嬌兒聽得這話,臉上的笑容卻是一僵,偷偷擡頭打量壽星,卻發現那原本慈愛的笑容之下,竟然隱隱藏着些玩味的神色。
她心中暗驚,握着玉瓶的手也不由得一緊,連忙道:“不敢勞動前輩,還是晚輩日後自行服用便是。”說話間,她的雙腳已是朝着那道鐵門緩緩挪去。
“哼!不識好歹!”一聲悶哼傳來,讓她臉色一變,慌忙擡頭,卻見壽星那木杖已是當頭戳了過來。
“你要害我?”白嬌兒怒喝一聲,九條長尾已是飛射而出,朝着那木杖反捲而去。
誰曾想,只聽砰地一聲輕響,那木杖猛然炸裂開來,竟是化作了無數密密麻麻的藤條,不但將她的長尾盡數纏住,連身體也緊緊被包裹了起來,根本沒有任何掙扎之力。
“唉,”壽星幽幽嘆了口氣,道:“白嬌兒,你這又是何苦呢?若是乖乖服下我給的散魂丹,雖然仍是免不了一死,卻沒有半點痛苦,遠勝如今百倍。”
說話間,那無數藤條上已是泛起了青色的光華,白嬌兒身處其中,只覺得渾身上下的靈氣、妖力、甚至於生命都被一點點地抽離着,這種感覺,比起世間最殘酷的刑罰還要痛苦百倍,片刻間,他便再也難以維持住人形,變回了一隻丈許大小的九尾火狐。
“老匹夫,你東天不講信用,早晚必遭報應。”火狐口吐人言,出聲喝罵着,只可惜,這已是她僅剩的一絲力氣,隨着這聲喝罵,它的身體也漸漸乾癟了下去,變成了狐皮下的一具枯骨,一旁還散落着貴妃的服飾。
壽星這才收了木杖,搖頭嘆息一聲,從懷中取出了那本嬰孩名冊,隨手扔在了枯骨之上,道:“孩子,比丘國這些年丟失了上千嬰孩,終究要有個交代的,這份重任,我東華一門也只能委託於你了,只望你體諒老夫的一番苦心纔好。”
說完,他拄着木杖,轉身離開了鐵門,卻根本不再回頭看那門中的枯骨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