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能夠想象,一幅區區尺許寬的畫卷,展開時竟會有如此之大的聲勢。
七彩光華照徹了天地,使得整個世界變得如夢似幻,看不真切,而在這光華的照耀下,天地中的一切都在發生着劇烈的變化,海水、島嶼、山石、房屋,全都如同美麗的泡沫一般紛紛破裂,而與此同時,又會不斷地生出新的泡沫,取代原本泡沫的位置。
當那光華終於斂去之時,畫卷也早已不見了蹤影,只是不知,到底是所有人被收入了畫卷之中,還是畫卷中的世界取代了原本的世界。
衆人連忙四下張望,齊齊大吃一驚,因爲,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然不再身處東來島上,而是到了一處茂密的山林,山巒起伏遠去,樹木鬱鬱蔥蔥,根本看不到邊際。最大的一座山峰,赫然聳立在衆人面前,山腳下立着一塊石碑,碑上寫着五個大字“靈臺方寸山”。
不錯,此處正是當年孫悟空學藝之地,雲翔曾僥倖逃出的那一方世界,也就是菩提祖師口中的極樂淨土。
以八卦道人這等修爲,世間能夠瞞過他的法術着實不多,可即便如此,連他卻也無法看出,眼前這一方世界到底是幻境,還是一處主宰空間。然而,也正因爲此,他的神色纔會顯得格外激動,因爲,這亦真亦幻的感覺,已是喚醒了他最深處的回憶。
上古傳說中,女媧娘娘有兩件法寶,一爲息壤,有改天地,造生靈之力,二爲江山社稷圖,可納天地之力爲己用。然而,傳說畢竟是傳說,這兩件法寶雖然名聲在外,親眼見過的卻是寥寥無幾,到底有還是沒有,其實也沒幾個人說得清楚。
當然,作爲女媧的親傳弟子,八卦道人對此事卻更加清楚,他知道,山河社稷圖是真的存在的,而且,當年學藝之時,他還有幸進入其中,體悟天地道法。而那時的感覺,竟是與眼前這“極樂淨土”一般無二。
毫無疑問,以菩提老祖那樣的修爲,最多也就跟自己不相上下,根本不可能煉製出這等法寶,所以,這畫卷根本不是什麼“極樂淨土”,一定就是女媧娘娘的山河社稷圖。
想及此處,他再次看向眼前那一臉平靜之色的菩提祖師,道:“菩提道友,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此寶原本是我師門之物,卻不知爲了到了你的手中,你卻說這寶物是你親手煉製,未免有辱我師門先人吧?”
菩提祖師聞言一愣,皺眉道:“此寶本就是我親手煉製而成,與你師門何干?”
八卦道人見他神色不似作僞,心中不免更加狐疑,便道:“也罷,我也不與你廢話,你之前大言不慚,說說能借此寶之力殺我,如今我已入這寶物之中,你我不妨繼續打過再說。”
說着,他再次催動法術,手中那八卦爐便又滴溜溜地旋轉了起來,正是要試試這所謂“極樂淨土”到底有何威力。
菩提祖師淡淡一笑,道:“在這極樂淨土之中,我殺道友實在易如反掌,道友且接招。”
說話間,他手掌一翻,便使出了正宗的佛門法印,卻正是一記普普通通的不動明王印,朝着八卦道人當頭便拍了下去。
這等尋常法印,八卦道人自然不會陌生,更加不會放在眼中,冷聲道:“如此小看貧道,恐怕吃虧的仍是道友啊。”說話間,他連彈數指,爐鼎中便再次涌出了八色光華,迎着那大手印便衝撞而去。
以八卦爐之威對抗不動明王印,着實可算作是殺雞用牛刀,不過,此時的八卦道人早已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寧可獅子搏兔,也生怕陰溝裡翻了船,倒也顧不得其他。
誰曾想,眼看那手印就要湮滅與八色光華之中,卻見菩提祖師忽然閉上了雙眼,一字一句地道:“一切有爲法,如夢亦如幻,破!”
隨着這話一出,天地間似是無聲地停頓了一下,可緊接着,原本那威勢滔天的八色光華居然變作了一個個彩色的氣泡,再無半點威力,在手印之下一個個地破裂開來,根本無法阻止其分毫。
“怎麼可能?”八卦道人不由得大驚失色,再想以其他法術抵擋,卻已是來不及了,頓時被那法印正正地打在胸前,直打得他倒飛而出,直至飛出數百丈方纔穩住了身形,臉色已卻已是變得慘白無比。
此時的他根本顧不得多想,袍袖一揮,便從袖中飛出了十道玉符,分作十個方向朝着對方落去。
這十道玉符,卻也絕非尋常道家符籙,乃是他精心煉製的陰陽五行符,雖然只是一次性的法寶,威力卻絕對不可小覷。十道玉符剛一飛到敵方身前,便自行碎裂開來,陰陽五行之力迸發而出,卻是自行組成了一片生生不息的大網,朝着最中央的菩提祖師收束而去。
外表看來,這一招倒是與雲翔的陰陽五行輪有些異曲同工之妙,只是威力上卻是不可同日而語,尋常人若是被這蘊含着陰陽五行之力的大網網住,怕是便會引動體內的法力紊亂,能活下來便已不易。
然而,菩提老祖面對那罩下的五行大網,卻仍是面不改色,再次閉目一字一句地道:“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散!”
說話間,天地再次一頓,那五行大網竟真的化作了一粒粒彩色塵埃,被他袍袖輕輕一拂,便消散於天地之間,再無半點蹤跡。可憐八卦道人辛辛苦苦煉製了九九八十一日的法寶,卻連對方的袍袖都無法傷到分毫。
“這......這是......”八卦道人將這一切看在眼中,再也難以掩飾心中的驚懼之意,忍不住脫口而出道:“難道這便是娘娘當年的言出法隨之術?”
“言出法隨?”菩提老祖的臉上終於溢出了淡淡的笑意,道:“不錯,在這極樂淨土中,我掌因果之力,說是言出法隨,倒也並無二致。八卦道友,不知你可覺得,今日還有逃生之機?”
八卦道人面如土色,已是再無平日裡的半點傲氣,一時間竟是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