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府,天機石門外。
赤腳大仙急匆匆地落在了地上,四下查看,卻不見七殺殿衆將士的身影,頓時心中一驚,慌忙從懷中取出令符,便要尋找他們的所在。
不料,尚不及他將法力灌注於令符之中,便聽得身後傳來了一個沙啞的聲音道:“不必找了,即便他們回來了,也只是白白送死而已。”
赤腳大仙渾身一僵,連忙回頭看去,便見到了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他的眼中頓時閃過了一絲詫異之色,皺眉道:“十三,怎麼是你?”
他口中這“十三”不是別人,正是當年的捲簾大將軍,玄奘的三弟子沙悟淨。之前雲翔進洞之時,唯一留下了一人,也正是這沙僧。
遙想當年,他奉旨建立起了密探組織七殺殿,爲了保證人員的絕對可靠,便從凡間挑選了上千名資質絕倫的孩童,經過一番殘酷的淘汰之後,僅餘十三人留到了最後,被他精心培養,成爲了七殺殿的骨幹,而沙僧,正是其中的第十三人。
換句話說,對這十三個孩童來說,赤腳大仙既是屬下,也是師傅,更是父親,感情可謂複雜至極。而沙僧作爲其中最小的一個,更是深得其信任,纔會被推薦爲捲簾大將軍的高位,成爲了貼身保護玉帝的近臣。當初被貶下凡間後,赤腳大仙更是百般活動,纔會爲他謀得一個取西經的機會,足見其情義之深重。
此時再見赤腳大仙,只見這九尺巨漢噗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連磕了三個響頭,道:“弟子參見殿主。”
赤腳大仙微微一點頭,道:“十三,自打你師徒到了靈山之後,聽說你已被本去佛祖封爲金身羅漢菩薩,也算是個正經出身,只需靜候時機,我定會想辦法渡你再上天庭。不過,這些日子你爲何忽然就斷了消息?又爲何會出現在此處?那些殿中弟子,現在又去了何處?”
沙僧不敢隱瞞,只得老老實實地道:“啓稟殿主,這些日子弟子,當日受封金身羅漢菩薩之後,弟子便跟隨雲蟾大聖雲翔去了雙叉寨,所爲的,也正是準備今日這一場大戰。”
“雙叉寨?”赤腳大仙的眉頭頓時皺得更緊了,沉吟道:“如此說來,連雙叉寨的妖族都參與了今日之事?”
沙僧點頭道:“正是,眼下雲大聖已然率領一衆妖王殺入了洞中,要想坐收漁翁之利,一舉將佛、道二門祖師一網打盡。”
“什麼?”赤腳大仙頓時臉色大變,驚道:“竟有此事?你卻爲何不早說?若是真讓這些下界妖族得逞,佛道二門都會式微,到時誰又能製得住他們?不行,我這便要稟明玉帝,調集天兵精銳,無論結果如何,也絕不能讓這些妖孽生離天庭。”說罷,他身形一閃,便又要離開。
不料,尚不及施法飛行,便發覺眼前一花,沙僧的身影便已擋在了面前,道:“殿主請留步,弟子斗膽,今日之事,還請殿主莫要插手爲好。”
“哦?”赤腳大仙目光一凝,沉聲道:“你竟要阻我!可有原因?”
沙僧道:“敢問殿主可還記得,當年曾與弟子說過,爲何要建立這七殺殿?”
赤腳大仙沉吟道:“自然記得,我建立七殺殿,正是爲了三界太平。”
沙僧繼續道:“那殿主以爲,這七殺殿建立至今,可當真保得三界太平了嗎?”
赤腳大仙嘆道:“總有些亂臣賊子意圖不軌,惹得三界動盪不休,遠非我七殺殿之力可以保得。”
沙僧昂然道:“殿主此言差矣,這些年來,弟子跟隨唐僧西行,一路上所見所聞,盡是三界蒼生的疾苦,弟子才終於終於明白,七殺殿以往千年來的努力,卻也不過是百忙一場罷了,若不將這些混亂的根源除去,三界便永遠不會太平。”
赤腳大仙眯起了眼睛,淡淡地道:“那你口中的混亂根源,究竟爲何物?”
沙僧手指那天機洞穴,道:“弟子以爲,這三界中凌駕於衆生之上的各方勢力,便是禍亂的根源所在,正是他們的爭權奪勢,纔會使得整個三界都動盪不休,不得太平。還有......”說到這,他又一指天庭所在的方向,道:“還有那玉帝,爲了一己私慾,故意放任各方勢力爭鬥,他也是......”
“大膽!”赤腳大仙斥道:“黃口孩兒,安敢妄議玉帝?”
往日恭敬無比的沙僧,此時卻是雙眼圓瞪,喝道:“就算殿主不讓弟子說,弟子卻還是要說出來,若說這佛、道各方,皆是禍亂的根源,那玉帝就是這些根源的根源,是整個三界蒼生的罪人!”
“一派胡言!”赤腳大仙再次怒喝道:“玉帝乃三界之主,更是三界蒼生的主人,若無玉帝,蒼生太平又有何用?這等妖惑之言,以後休得再提。十三,你若再不閃開道路,可休怪我不客氣了。”
沙僧決然道:“若是平日,弟子自然不敢阻攔殿主去路,可今日是爲了三界蒼生太平,弟子斗膽,絕不會任由殿主插手此事。”
赤腳大仙見他竟然如此決絕,不由得面露心疼之色,嘆道:“凡間這一遭走下來,我看你是徹底瘋了,既然如此好賴不辨,我又留你何用?”說着,他探出一隻大腳,便朝着眼前的亂臣賊子踢了過去。
砰,降妖寶杖閃現而出,便擋下了這一腳之力,沙僧一橫寶杖,肅然道:“殿主跟隨玉帝多年,且不妨仔細想想,弟子口中所言,當真是毫無道理嗎?”
赤腳大仙聽得這話,神色不由得僵住了片刻,可緊接着又涌起了怒氣,恨聲道:“你這忤逆之徒,竟還想擾我心志,你的一切都是我給的,今日我便先殺了你清理門戶,再去稟告玉帝不遲。”
說着,他那一雙赤腳上已然泛起了金光,一腳飛出,便化作了一隻巨大的金色腳印,朝着沙僧當頭踏了下去。
此時的沙僧也是毫無懼色,身形一晃,便已長成了八丈之高,宛若天神,一杖揮出,便迎着那腳印擊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