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所熟悉的規則,就是以柔克剛,柔者如同水流般,將所有的力量全部隱藏於無形無相之中,明明是潤物細無聲,卻偏偏能夠擊穿頑石,謂之以柔克剛。
然而,世人所不熟悉的,還有一種以剛克剛,這可就是完全不同的方法了,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也正是以剛克剛的典型,而云翔這般以天龍內力來壓制三味真火的舉動,便是以剛克剛之舉。
可如此一來,雖然手臂之上的火勢也得到了控制,他的身體卻成了二者廝殺的戰場,一切的規則也只有硬碰硬一途,根本容不得任何的懈怠。所以,此時的雲翔早已是五感閉塞,只顧着運轉功力去與壓制三味真火,而這其中的痛苦,卻是比之前厲害上百倍。
九尾夫人雖然並不知曉這其中的過程,但還是看出雲翔的狀態並不穩妥,她也不敢擅自做主,便只能眼睜睜看着雲翔自行運功對抗火焰,心中卻是焦急不已。
半小時過後,情況沒有絲毫的改善,反倒越來越惡化了起來,只見那火焰雖然沒有再蔓延,卻朝着雲翔的身體內滲透了進去,不多時,只見他每一寸肌膚都變得紅如烙鐵,而且渾身毛孔也都開始散出了白煙來,顯然,在天龍內力與三味真火的角力之中,他並沒有佔到什麼便宜。
九尾夫人眼見他的身體都快要整個燒着了,心中更是不安,一咬銀牙,只得提起他的身體,直接丟入了寒潭之中。
這寒潭不過是一眼普通的泉水,雖然陰氣頗重,卻也無法澆滅仙界的神火,若是雲翔能夠用太陰真氣對其中的陰氣加以引導,興許作用還會更大一些。然而,此時的他卻只顧着運轉天龍內力,連五感都封閉了大半,這其中的效果卻着實有限得緊。
所幸,龍族入水,也確實能夠增強龍氣的運轉速度,這一進入寒潭中,只見他的頭頂緩緩探出了兩根龍角,這也正是龍氣運轉到了極致的象徵。
九尾夫人猶自不放心,站在水潭邊向下探望過去,碧綠的潭水中根本無法看到雲翔的身影,卻見水潭底下隱隱有火光傳了過來,而過了一會之後,居然開始有白霧從水面上飄了起來,她伸手一摸,潭水居然有些溫熱的感覺,沒想到,這小小一從火焰,竟然將這整口潭水都烤熱了。
她心中更是焦急了起來,說實話,現在她雖然貴爲山神,卻實在沒有多少見識,更沒有處理這種緊急事件的經驗,除了當年發現自己懷孕和兒子走失,這也是她第一次生出了一種坐立不安的感覺。
忽然,她心中生出了一絲懊悔之意,她有些後悔將雲翔丟入水潭之中了,更後悔剛纔爲什麼沒用利用自己的妖力幫助雲翔抵禦火焰,雖然冒險了許多,卻也遠比這樣聽天由命要強得多。
這裡需要補充一點,世人都以爲,修道者可以隨意將自己的功力送入別人的身體,協助別人運功或者療傷,事實上,這想法是極爲可笑的。
每個人修煉的功法不同,屬性更是相差萬里,隨意將自己的功力輸入別人的身體,毫無疑問是一件極爲危險的事。所謂吾之蜜糖,彼之砒霜,將截然不同的功力送入別人的經脈之中,救人的可能性不是沒有,害人的可能性卻是更大。
當然了,凡事也有例外,比如同門之人,修煉同種功法,自然可以將功力隨意輸送,就比如當年的佛門珈藍之間,就有那種將衆人的功力有機結合的法門。
亦或是二者之間修爲差距巨大,高手將功力輸入弱者的經脈之中,弱者原本的功力毫無抵抗之力,倒也不會有太多的麻煩。舉例來說的話,當年旻天縣裡佛門羅漢出手幫助酥人減輕涅槃時的痛苦,就是屬於這種情況。
雲翔與九尾夫人的功法,自然是天差地別,二者之間的修爲差距也並沒有那般巨大,所以,九尾夫人一直沒有運功幫助雲翔,也屬於合情合理,可此時在九尾夫人看來,雲翔只怕已是強弩之末,與其讓他在水潭之中自生自滅,卻還不如自己冒險一搏來得爽利。
想及此處,她也不猶豫,劈手便射出了一道紅菱,向着水潭之中便射了過去。他不善水性,自然是要將雲翔拉出水潭才能夠出手相助。
她射出的那條紅菱,其實也有些名堂,乃是九尾狐族用自己的尾巴煉製出來的本命法寶,這一射入水中,便如同有了靈性一般,自行向着譚底之處探去。
很快,那紅綾找到了雲翔的位置,在他腰間一纏,便用力向上拖去。
然而,她卻忘記了一件事,那就是雲翔乃是半龍之身,此時正全力運轉着天龍內功,對水本就有着天然的親和力,而她卻本來就不以力量見長,要想從水中拖出一條正在運功的半龍,未免也太過高看自己了。
於是乎,她徒然在地在那裡拉扯着紅綾,卻根本是徒勞無功,最後被她扯得狠了,水中的雲翔無意識地一抖身體,竟然扯得她一個趔趄,噗通一聲便也落入了水潭之中。
九尾大聖乃是狐族出身,雖然並不善水,但也有些基本的划水技巧,此番被拉入水潭,雖然慌亂之間連喝了兩口水,卻也瞬間便鎮定了下來開始思考起了形勢。
看這情況,要想把雲翔拖上岸實在是有些費勁,但從水中的溫度已是越來越高便可以看出,他的情況已是越來越差了,若是再不去幫他,只怕他就真得要命喪潭底了。
回想起來,自打認識了雲翔,他確實幫助自己良多,當年爲了幫自己救出敖豐,雖然只是奉命行事,還學去了自己的大衍幻術,但終究是出力不少,至少在她看來,算是做成了大事,而且也成爲了她難得認可的一個朋友。
敖豐之事解決以後,雲翔還曾盡力幫助她尋找兒子,這一點在她看來,已是極爲難得了,她雖然生性淡薄,但還是感懷於心的。
再後來,雲翔居然幫助她謀得了一個壓龍山山神之位,雖然她並沒有多說什麼,但心中的感激之情卻是更加強烈。
她心中很清楚,一個山神之位,雖然看上去雲翔和武德真君辦得輕描淡寫,但其中的艱難之處,絕非一般人能夠想象的。就在一百多年前,她還曾在那時的壓龍山山神手下做事,每當見到山神之時,簡直是如同蒼天般高高在上的存在。
而更重要的是,這山神的位置,不僅僅是讓她有了安身立命之處,還給她提供了一個尋找兒子的新希望。
天下間,消息最靈通的人,正是這些山神和土地,如今她也是其中之一了,只要好好經營一番,結識一些其他山神土地並非難事,到時向他們打探消息,簡直比指望敖豐更要靠譜百倍。她相信,雲翔爲她謀取職位之時,也正是有着這樣的考量。
昔日仍要靠她庇護的小輩,如今卻成長成了一個獨當一面的人物,甚至給予了她百倍的回報,這樣的心情,簡直無法以言語來形容。雖然她仍是習慣以“小蛤蟆”來稱呼雲翔,但在她的心裡,早已將雲翔當做了唯一親近的人。
這樣的人,自己又如何能夠眼睜睜看着他身死當場?當然不能,所以,她必須竭盡所能地去救他,否則的話,她這接下來的一生,又要平添幾多孤寂,又哪裡能夠安心?
想及此處,她根本顧不得其他,猛然深吸一口氣,便向着水潭的底部潛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