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凌虛子會生出疑心,根本就不是一件意外的事。
畢竟,崔先生已經被派往大魏三年多了,錢財丹藥花了一大堆,卻始終沒有任何收穫,肯定會覺察出不對,這早在雲翔的預料之中,三年時間,在他的計劃之內。
尊重敵人的智商,其實也是在尊重自己。
凌虛子生出了疑惑之後,也提出了一個極爲正常的要求,要凌洪親自返回哈迷城向他當面彙報事情的進展。
其實,這也正是雲翔當年要求抓住崔先生和凌洪兩個人的原因,兩個人忽悠怎麼也比一個人強,可以將暴露的時間最大限度的延遲,只可惜,天不從人願,凌洪的性格太過剛烈,墳頭草頭都已經三尺高了。
崔先生無奈,也只得以凌洪的名義寫了一封回信,大意就是現在自己生了重病,無法承受長途跋涉之苦,暫時無法返回哈迷城,待得日後身體痊癒,一定第一時間回去請罪。另外,如今崔先生的行動正到了關鍵時刻,還請凌虛子多多支持。云云。
當然了,這封信的意思,其實打的就是最後再摟一票就玩消失的主意。
然而,事實上,他們還是有些小看凌虛子了,這位大將軍此時心中的疑惑已經更重了,便裝出一副理解的樣子,不動聲色地交給信使了一些丹藥錢財,然後派人偷偷跟在了信使的身後,一路到了雙叉嶺......
發現自己當了三年冤大頭的凌虛子當然是怒不可遏,當即便帶了幾個親信的弟子,一路殺到了雙叉寨之中。
這件事發生在那一年的二月份,所以雲翔幾人都不在凡間,正是寨子中實力空虛的時候,頓時被凌虛子殺了個措手不及。
所幸,現在的雙叉寨,早已不是三年前了,也並非全無高手,尚有闢木、寅將軍兩位大聖坐鎮,而更巧的是,長安城裡的景教主教利亞德正好也來了雙叉寨,三人便帶領了三千妖兵迎戰凌虛子,倒也鬥得不落下風。
關鍵時刻,凌虛子取出了一件藍色長戟法寶,施展開來,頓時兇焰通天,殺得衆人大敗。
眼看局勢就要一發不可收拾,在後山隱居的江棘便也聞聲趕了過來相助,不知爲何,那凌虛子的法寶遇到了江棘,頓時便失了大半威力,甚至還隱隱有了脫離掌控的跡象,形勢頓時又發生了逆轉。
凌虛子頓時大吃一驚,這法寶自他得到以來,一直是他最大的依仗,從未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他此時已無心再鬥,便連忙收了法寶逃離了雙叉寨,連帶去的幾個心腹弟子都顧不得管了。
至此,雙叉寨坑騙凌虛子的金丹之事,也就算是草草了結了。
當雲翔和呂方返回雙叉寨後得知此事,都有些面面相覷,誰也沒想到報復會來得這麼快,又會結束得如此草率。
唯有云翔注意到了此事的一個關鍵之處,就是凌虛子的法寶,爲什麼會被江棘剋制?難道說,這寶物與江棘的身世有什麼特殊的聯繫?
當然了,以江棘的習慣,這種事問他也是白問,只能暫且作爲一個疑團存在心裡了。
另外還有一點,就是利亞德來到了雙叉寨,其實是有原因的。
毫無疑問,景教那套“人活着就是爲了贖罪”的教義,在長安城也沒有什麼市場,大家都把他當神經病來看,使得他極爲苦惱。最終,他不得不又走上了那條發糧食的不歸路。
很明顯,當初雲翔送給他的那些錢財,肯定是經不起這樣糟蹋的,儘管他自己省吃儉用,平日裡還做些零工補貼生活,這幾年過去了,錢已經花的一分不剩,信徒卻還是一個都沒有。
今年過年之後,利亞德痛定思痛,終於認識到了自己眼下窘境的原因,那就是,他在中土缺少根基。
無根之木,無源之水,肯定沒有長久的道理,所以,他現在急需的,便是先站穩腳跟。
想來想去,他就把主意打到了雙叉寨的頭上,此時細細回憶,那些妖怪雖然相貌醜惡,性格卻是和人類差不太多,對自己也還算友善,如果自己能在妖怪裡將教義傳播開,豈不是更能說明上帝的光輝真的是無處不在?
更何況,他在中土唯一的信衆,聖騎士江棘已經在雙叉嶺上待了好幾年了,也可以給他傳教帶來一定的優勢。
於是,他打定了主意,收拾好行裝便上了雙叉嶺,卻正好碰到雙叉寨有強敵來犯,這倒是取信於那些妖怪的最好時候,他便挺身而出,幫助雙叉寨趕走了凌虛子。
雲翔和呂方聽說了此事,也是有些哭笑不得,面對這位熱情洋溢的景教獨苗,他們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留下他吧,這傢伙整天就是圍着衆小妖宣揚他那一套理論,已經影響到寨裡的正常秩序了,趕他走吧,卻又有些不近人情,讓人生出恩將仇報的感覺。
寅將軍也提出來,不行再給他點錢,打發他再回長安城也就是了。可不料,這傢伙現在在寨子裡混得有滋有味,至少,有些小妖還挺喜歡聽他那個一男一女在一個叫伊甸園的地方果奔,最後被一條蛇妖坑害的故事,讓他信心大增,竟然死活也不肯走了。
最終,還是雲翔做主,便任由他留在寨子裡了,也就是多雙筷子吃飯而已,當然,這也是爲了給江棘一個面子。
至於在妖怪裡傳教,呵呵,這些妖怪都是些實用主義者,習慣了叢林法則,連道家、佛家那些更符合中土人思維方式的教義都不怎麼信,還能有人信了那個亂七八糟的景教?好大的笑話。
雲翔相信,估計用不了兩年,待得利亞德見多了那些妖怪們吃人的場面,也就自然而然的放棄了,妖怪的世界,真的不是適合宗教傳播的土壤。
然而,就在幾天之後,讓雲翔意外的事情發生了,利亞德居然帶着一個新收的信徒來見他了,而且還非常認真地告訴雲翔,這人將是景教在中土的第一個牧師。
更讓人頭疼的,卻是這個人的身份,竟然不是別人,而是那個在寨子裡當俘虜的崔瀚崔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