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北輕輕飲了一口酒,回頭望去,見彩花蓬蘆中的衆人都齊齊看着他,心中有些奇怪。
只得沉聲道:“不結不解,無始無終。”
聞聽此言,摩昂面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楊嬋則是滿臉迷茫,不知何意。
“哼,說不清楚……就學佛門和尚打禪機麼,你也就會故弄玄虛了。”
敖聽心嘴角撇起,冷哼一聲,鄙夷不已地道。
“道,意會而不可言傳,言者必失其真意。”
陸北神色淡淡地掃了敖聽心一眼,又說了一句,便不再多言。
思想活動往往藉助於語言,也就是說人類本身是靠語言在思考,靠語言來描述事物,靠語言來探索世界。
在理性條件之下,是不可能脫離語言去陳述本質的,因爲一切認知都是由語言構成的。
道,是本質,具有超驗性。
也就是說這種事物超出一切可能的經驗之上,即便是沒有語言去支撐它依然存在和成立。
而語言恰恰本身就是一種基礎經驗。
陸北不可能將他的理解完整地告知給其他人,正如昔年渭水之時,那位神秘強者同樣不可能將他所認知的大羅之道,完整地告知給陸北。
“道可道,非常道。”摩昂太子又看了敖寸心一眼,繼而嘆道,“陸兄卻是沒有說錯。”
楊嬋眼眸微動,異彩漣漣,‘哦’了一聲,不明覺厲。
不過她素來佩服自家二哥天資,這人既然能說出與二哥一般無二的言語……
敖聽心則是不屑地冷哼一聲。
敖兮,恩,這熊孩紙正吃東西呢。
這小小的插曲很快過去。
這時,摩昂太子放下酒杯,起身向那玉階之前走去。
不大一會兒便返回。
“摩昂表哥,此事可有成算?”
敖聽心問道。
摩昂太子沉聲道:“還得看仙翁的心情了。”
“敖兄應能心想事成。”
陸北收回眺望目光,凝聲道。
“借陸兄吉言了。”
摩昂太子笑道。
他方纔取出的是一件上古龍族強者祖龍留下的重寶,爲了防止多生事端,他甚至根本就被大聲報出賀禮之名,然而南極仙翁只是看了一眼,神色微微動容。
而這時,何仙姑和韓湘子則是向南極仙翁獻上了一顆“九轉金丹”。
南極仙翁笑着頷首,眼前這兩位是那位師兄的記名弟子,論起輩分來也是他的師侄。
這時,楊嬋站起身來,伸手接過身後侍立婢女遞來的一方木匣,就是向南極仙翁盈盈走去。
匣中其實只是裝了幾斛滄海明珠而已。
楊嬋來此並不是爲了什麼極陽金烏帝流漿,縱然楊嬋想求取此物,也不需如此。
其實楊嬋遲遲不能踏入真仙境界,並非各種資源不足,而是另有一番隱情。
良久之後,端明明麗的楊嬋方款款迴轉過來。
敖聽心問道:“仙翁都與妹妹說了些什麼。”
“南極師伯,就是簡單詢問了下二哥的近況。”
楊嬋重新落座,語笑嫣然道。
“陸兄,不去麼。”
摩昂太子突然問道。
陸北衝摩昂太子點了點頭,也是站起身來。
一襲青衫,身形高大的青年按劍而立,眉宇冷肅。
“不知能拿出什麼天才地寶來,想必也拿不出什麼好東西吧。”
敖聽心故意出言譏諷道。
陸北淡淡一笑,並不介懷。
按劍手掌鬆開,溫潤如玉的手掌之中驟然現出一個琉璃玉淨瓶,這玉淨瓶小巧玲瓏,看着不過三寸二分高,通體則由冥靈空心石打造。
晶瑩澄澈,光芒炫目。
隱隱見三光神水在不大的玉瓶之中輕輕流動,
其內卻是盛裝整整一瓶三光神水。
以陸北身家,也只能拿出此等天地靈物了。
其實以三光神水之珍,去換一滴極陽金烏帝流漿來……真心是賠本生意。
但誰讓他如今需要極陽金烏帝流漿提煉極陽本源呢?
若是不去換取,他就只能孤身闖入禁制重重,危險不已的湯谷秘境了。
好在他一旦獻上‘三光神水’這等療傷聖藥賀壽,南極仙翁必定是要拿出極陽金烏帝流漿來了結因果的。
而此行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
陸北眸光微閃,思忖道。
轉而神情默然地來到三層玉階之下。
陸北拱手言道:“陸某見過仙翁,爲仙翁賀壽,特呈三光神水一瓶。”
盛着三光神水的玉淨瓶,虛浮於掌心之間。
話音落處。
“這是療傷聖藥……三光神水,嘶。”
一個本自好整以暇,低頭細細飲茶的羽冠青年仙人面容驚異道。
正是茶神陸羽,繼而嘴角就是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
他的悟道茶還真比不上此物珍稀罕見。
“此物不是絕跡三界了麼。”
一個麻衣草履的老者捻斷頜下數根鬍鬚,難以置信道。
“這陸姓仙人是何方神聖?”
一個女仙笑着詢問同伴。
“這淫賊怎麼可能?”
敖聽心此時方第一次正視起陸北來,“難道此人真的是什麼大勢力的弟子……”
……
諸仙小聲議論,竊竊私語之聲,自彩花蓬蘆之中傳來,真是不絕於耳。
“哦,看此人與龍宮坐在一處,怪不得……”
莫道龍宮無寶貝,一些仙人自以爲猜到所謂‘真相’,皆是會心一笑。殊不知就連摩昂太子也是有點看不透陸北。
就在陸北拿出‘三光神水’之時,諸位仙人心中起了各種猜測。
彼輩有猜測陸北身份來歷的;有震驚陸北福緣深厚的;有眸中寒光閃爍,不知在打着什麼主意的……或許是見陸北修爲不過元神道行,起了歹意。
‘三光神水’,此子真是僅僅只有這麼一點兒嗎?
而何仙姑則是目露震驚之色,心道,此人福緣爲何。不,一定是盜取了她的福緣氣運。
念及此處,何仙姑咬牙切齒,明眸之中殺機暗藏。
鍾離權和鐵柺李對視一眼,皆是從對方眼中看出驚恐震怖之色。
昔年在零陵郡之時,他們二人就算出自身氣運有所反覆。
雖說氣運縹緲,但仙人也是能夠稍微洞察一些的。
後來二仙尋覓同道,彼輩漸漸重聚一處,福澤綿延之下,有所補益,於他二人而言,也算是無明顯大礙。
恩,莫非……其中尚有一仙仍然遲遲不能歸位,而且何道友困在天仙境界,最近的張果張道友……
定是此人於他們道途妨礙無疑了。
二仙再次細觀陸北,眼中更是驚異不已。
這纔多少年,此子就是元神道行了,而且這三光神水……
此子斷不可留。
一想到此子在短短几十年,能有着如今的修爲境界,而且天地靈物在身,極有可能是因爲盜取了他們的氣運福緣所致。
二仙心中殺機沸騰如水,眼眸之中幽幽冷光不時閃爍。
有些事,實在是不能細細思量。
想他們二仙以往何等順風順水,無往不利。
但自從三十餘年前,此子沒有逃脫既定的橫死命運之後。
他們二仙好像就是在磕磕絆絆,事事不遂人意。
當真是細思極恐,此子可恨當誅。
不過二仙皆知,此刻卻不是最好動手的時機,畢竟他們是在南極仙翁的壽辰宴會之上。
其實,鍾李二仙若知道張果老肉身被毀,也是陸北親手所爲。
估計兩位人教仙人哪怕冒着得罪南極仙翁這位太乙強者的風險,也要出手將陸北雷霆擊殺。
至於陸北和龍宮之人待在一塊兒,呵呵。
哪怕西海龍宮大太子是真仙強者,他們人教這邊難道就沒有真仙強者了嗎。
當然,此事還要告知純陽真人才是。
可呂道友此時爲何還沒來?
念及此處,鍾離權眼中就是露出幾分焦急之色。
陸北將‘三光神水’遞給一個眉清目秀的白衣道童,便徑直回返。
轉頭之間,目光平靜無波地遠遠望了鍾李二仙所在方向一眼,心中冷笑不止。
他知道自己出來,必定受到鍾李二仙的注意和算計,可那又如何。
與彼輩,他遲早要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