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羊山。
此地在巴蜀極北,於渭水相隔並不太遠。
刑天當年執干鏚殺上南天門,當時一代天帝昊天隕落其手,後來刑天則被天庭五位帝君聯手鎮壓在了五帝城秘境。
而作爲頭顱鎮壓之地的常羊山…則成了五帝城秘境真正的入口。
一場秋雨一場寒。
天上落着淅淅瀝瀝的秋雨,整個常羊山被一層朦朧雨霧緊鎖。
倏爾,天地一明。
兩道熾耀流光一短一長,從雲巔落下,立在山頭,化作兩道人影。
正是從幽冥界而出的陸北和靈幽。
陸北迴頭看了靈幽一眼,眉頭皺了皺,沒有說話。
靈幽一襲絳色衣裙,身形窈窕,氣質神秘高貴。
在陸北的湛然目光注視下,她的面色稍稍有些異樣,一雙清冽血眸盈盈轉動,也不去看陸北,而是望着眼前的雨霧,清聲說道:“五帝城秘境最深一城青雲城,鎮壓着大巫刑天的頭顱。而前四城,則是鎮壓着刑天的四肢,稍後進入其中,你只要護送我進入第五城就行,餘下之事,你都不必理會。”
“倒是與玉簡裡說的別無二致。”陸北面色肅然地聽着,眼中露出思索,沉聲道:“可爲何,我的心中還是隱隱有着不安。”
“那只是你的錯覺。”靈幽撇了撇嘴,玉容之上帶着譏誚的笑容,戲謔道:“怎麼,怕我算計你?”
“算計…你沒那個腦子。”
陸北隨口應了一句,心中卻對平心娘娘生出警惕。
他肯定忽略了一些什麼重要的東西。
有心反悔,但想想既然答應了一位準聖大能,若是再中途出言反悔,估計下場,可能不會太好看。
“你…”靈幽被一臉若無其事的陸北噎了一下,心中羞憤難言,氣得嬌軀顫抖,一雙清冽血眸滿是騰騰煞氣,冷聲道:“你果然還是像從前一樣討厭。”
陸北不屑地看了神色幽冷的靈幽一眼,忍不住想回懟過去,轉念又一想,便是冷哼一聲,就此作罷。
二人一時默然。
靈幽深吸了口氣,那一張如雪無瑕的清麗臉頰上,恍若有着一層淡淡暈紅。
她面無表情,絳脣輕啓道:“秘境入口出現了。”
隨着靈幽話音落下,在陸北眼前,常羊山最高的山峰那面藏青照壁之上,光影扭曲如一潭清水突生圈圈漣漪。
靈幽血眸閃爍,暗暗掐動指訣,一指遙遙點去。
但聽‘砰’的一聲,無盡光芒爆發,一道星璇形入口漸漸擴大。
“走。”
陸北面色一沉,再不耽擱,隨後遁入其中。
……
……
太清玄微界天。
雲蒸霞蔚,山河壯麗。
一座陡峭險奇的山峰。
六位男女不一、形容各異的仙人,在蒲團之上打坐修煉。
鍾李二仙雙眸緊閉,身形凝然如鬆,身後有云霞浮起,白氣縹緲。
一派縹緲若仙的得道全真模樣。
“呼呼。”
四條白色氣流,從二仙鼻中衝溢而出。
鍾李二仙就是齊齊睜開眼眸。
剎那之間,眸光輝映,粲然若虹。
漢鍾離面帶愁苦之色,“道兄,一味苦修實在是進境緩慢。”
鐵柺李眉頭緊皺,無奈地嘆了口氣道:“那陸北魔頭,道行一日千里,我等現在也只能躲在此地了。”
“純陽道友不是去尋訪我人教的洞靈和通玄兩位真人了嗎?那兩位大能神通廣大,若有一人肯親自出手,定能鎮壓那陸北魔頭。”
洞靈和通玄二真人身爲人教四真人之一,一身道行至少當在金仙巔峰之境。
韓湘子面相清雋,一襲儒衫藍巾,器宇軒昂,然而他的眉宇之間卻有着一股幽鬱之氣久縈不散。
這時,遠處眉目疏朗、脣紅齒白的藍采和,嘆道:“南華和沖虛兩位真人素來仙蹤飄渺,且久不過問我教世情,難以相請,不知洞靈和通玄兩位前輩,又是怎麼樣?”
“我等七人氣運相協,可謂同氣連枝,唯有如文始老師所言,找尋到另外一人突破修爲纔是要緊。至於那陸……陸北魔頭,可暫且讓其多苟活一段時日。”
這時,身穿一襲荷花雪紡長裙,妍麗清冷、肌膚似雪的何仙姑,抿脣說道。
言及陸北,冰清玉瑩面容上,流露出一絲恨意。
自當年陸北以神仙道行,在東澤神山強勢擊退眼前六仙后。
六仙心中驚懼,從此一步不出太清玄微界天,唯恐落單被陸北襲殺。
直到此刻,鍾李二仙已在天仙境界多時,仍不能到得一境之巔,心中的焦慮,可想而知。
就連衆仙修爲最弱的韓湘子,此刻也才堪堪達到神仙巔峰境界。
也就是說,自從此輩和陸北分離,除卻藍采和性情恬淡,到達天仙巔峰之外,韓湘子到達神仙巔峰,其餘三仙皆是毫無寸進。
“咦?”
就在這時,漢鍾離猛然擡起頭來,欣喜道:“純陽道友回來了。”
但見虛空之上,一道白色流光急劇閃過,驚散一路鷗鷺。
一個大袖飄飄的白衣仙人,從高空飛下,落在六仙面前。
“純陽道友,兩位前輩可曾應允?”
鐵柺李忙是站起身來,拄着鐵柺靈寶,一臉期待地問道。
純陽真人搖了搖頭,朗聲道:“通玄和洞靈兩位真人,貧道去尋訪時,不在洞府……聽兩家的道童說,似乎是出了什麼狀況,兩位真人一同去了常羊山。”
聞言,鍾李二仙面上流露出毫不掩飾的失望。
純陽真人笑了笑,身爲真仙巔峰的仙人,風度翩翩,面上帶着一絲矜持的喜色,轉而道:“不過,貧道方纔卻從華陽真人那裡得知一個好消息……我等氣數補全之地,當在十年後的長安之地。”
“此言當真?”漢鍾離目露精光,神情振奮道。
“千真萬確。”
呂洞賓微微一笑,語氣十分篤定。
見此,其他幾仙對視一眼,面上皆是不約而同地露出喜色。
常羊山。
兩位仙風道骨的老者,一前一後,落在一處山巔之上。
好巧不巧,正是先前陸北和靈幽二人站立的地方。
左邊老者在二人之中身量略高,其人身穿一襲藍色道袍,麪皮白淨如玉,神態從容,頜下三縷墨髯,迎風飄拂,氣息淵渟嶽峙。
此人正是金仙巔峰道行的洞靈真人,原名亢倉子。
洞靈真人手中握着一個象牙玉笏,其上金玉文字如蝌蚪狀,正是其人一生道行精粹《洞靈真經》。
右邊老者身穿一襲麻衣道袍,腳下踏着草履,頜下蓄着短鬚,一張方形臉膛上,折皺溝壑,密佈縱橫。
但一雙眼眸明亮非常,透着洞達世情的睿智。
其人正是擁有太乙道行的通玄真人,名文子、姓辛氏、號計然。
“道友,那三位聖皇既然都已經默許了,爲何通玄道友還是執意…”
卻是洞靈真人蒼老的詢問聲音,帶着一些不解。
通玄真人目光淡然,緩緩道:“道友有所不知,所謂天機變化,一飲一啄,一劫一機……那刑天大巫雖然於天數之中合該脫劫,爲巫族增加一分氣數。但我二人世享人教氣運供奉,也應化作一劫,求得另外一分天數。而且貧道也有領教這位大巫神通手段,映證一番己道的打算。”
說來實在可笑,通玄真人既名通玄,卻通不得玄。
其人修爲在太乙金仙多年,卻遲遲悟不通一個‘玄’字,無法踏入玄初之境。
所以,大羅之境就如夜空之月,可望而不可即。
在進階大羅的道途上,自然比不過真武,金蟬子等人走得遠。
洞靈真人面上若有所思。
心道,這太乙之境的玄妙,着實讓人神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