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上天爲仙,單單這一句話,聽起來似乎也算不得什麼。
然而加上剝去仙籍,封印法力,那則是極爲殘酷的刑罰了。
水德星君這樣的天庭正神,在天界呼風喚雨慣了,驟然間讓他下界以凡俗的一個面貌生活,你叫他如何能接受的了?!
不說他在天庭這麼些年,得罪的仇家也不少,遠的不說,就近在眼前的,淮河水神便是恨他入骨,更不必提他兒子犯下的那些好事,惹上的那些仇家了。
可以這樣說,一旦水德星君被封印法力,打下凡間,迎接他的,除死之外,再無他路!
是以聽了莫元這般說,那水德星君臉色驟然大變,卻是一臉惶恐的看向了玉帝,想要求玉帝爲他做主!
玉帝自然是不能如莫元所願,今日之局勢,已然重創了他的威信,倘若是再失去了一干心腹的支持,那他這個玉皇大帝,卻當真成了光桿司令了!
“真武帝君所言刑罰,未免太過於嚴苛了。”
玉帝出聲道:“此事說起來固然是水德星君有不是之處,不過其人一片愛子之心,卻是應予體諒,而帝君麾下神將動輒便派兵攻打天庭水部重地,莫非便沒有過失嗎,也不知是誰給了他們依仗,事先竟然不與朕說上一句,莫非朕還會包庇袒護不成?!”
這就是明指着說莫元太過於袒護屬下,以致真武神殿之人氣焰囂張,釀成如此惡果了!
不過不得不說,玉帝的指控也是有些許道理的,擒拿一部正神,依理合該是知會玉帝再動手,小神龍直接不通傳便領兵上天,算是犯了忌諱。
但誰讓真武神殿如日中天呢,誰讓玉帝素來軟弱呢,便是連莫元最開始也以爲水德星君會識趣,玉帝會給自己一個面子,誰料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此時此刻,再說誰對誰錯,已然毫無意義,眼下的局面,就是利益之爭!
玉帝再退一步,就是手下離心離德,而莫元倘若就此息事寧人,放縱水德星君逃脫懲罰,不說他本人咽不下這口氣,只怕被囚禁在昊天神鏡禁制下的一衆兵將,心中也難免會滋生怨氣!
是以莫元道:“陛下,天條之下,斷無兒女私情,昔日陛下和娘娘二人,能親手將自家妹妹和女兒依天條懲處,一正天庭聲威,莫非今日要爲了這水德星君小小的憐子之心,破壞天條威嚴不成,倘若陛下也如此,那三界神魔又如何看待天庭,看待天條?!”
玉帝眉頭一皺,正待出言反駁,那一直以來默不作聲的二郎真君楊戩卻是撫掌大笑,讚道:“小師叔所言不錯,合該正是此理!”
他冷眼看了玉帝一眼,道:“天條的威嚴,乃是以無數神魔鮮血澆灌,今日陛下爲水德星君的憐子之心網開一面,來日便旁人再有個愛女之心又如何?莫非水德星君父子的性命是性命,那些慘死在這兩位手裡,那些伸冤無門甚至是全家滅絕的神魔,他們便不算性命嗎?!”
玉帝昔日親手將他父兄所殺,端的是鐵面無私,今日卻想包庇這水德星君,楊戩如何能忍?!
“這裡還輪不到你說話!”
玉帝面色鐵青的呵斥道:“此事由朕和真武帝君商議,有聖人定奪,你一個小小的真君,哪裡有權柄和資格在這殿上插嘴?!”
真君雖然是天庭一等一的仙職,然而處置水德星君這種一部正神,卻也如玉帝所言,只有天帝能管的了。當然,以二郎神的法力道行,三界之內,只要聖人不說話,他什麼管不得?!
玉帝之所以如此呵斥,卻將自己內心的無力和焦躁展露無疑,這是戳中他的痛處了!
莫元笑道:“陛下此話又是不對,二郎真君雖然沒有天帝權柄,但他是天庭第一戰神,受三界神魔愛戴,在這凌霄寶殿上,說話的資格卻是有的,除非陛下要徇私情,這纔不允旁人置評!”
“朕何時要說徇私情了在,只是水德星君一片憐子之心,當真是令朕感動,這纔想他情有可原,稍減刑罰,又何錯之有?!”玉帝不忿的反駁道,他仍是不想讓水德星君下界,還想保住這位心腹!
被說兩句便說兩句,左右已然在這場鬥爭之中落了下風,能護住基本盤也是好的,玉帝此刻已然決定不要顏面了!
莫元見他嘴硬,心中又是冷笑,不想處置水德星君,那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輕重!
玉皇大帝三界之主的這個果位雖然是顯赫,可今日是什麼場合,太上老君,楊戩,玄都大法師,還有他真武大帝,這麼些人物,那一尊不是三界聞名的大能,一位聖人,三尊三重天或媲美三重天的準聖存在,俱是道門弟子,玉帝有什麼資格在這種場合說話算數,還不是具由他們道門說的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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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既然不是徇私情便好,也罷,此事今日衆多神魔在場,權且讓他們做個見證,天條無私,孰是孰非,還請太上聖人明斷!”莫元衝太上老君拱手說道。
他有信心老君支持他們,雖說老君修煉的是清靜無爲,太上忘情之道,可同屬道門一脈,這件事分明便是玉帝想要徇私,老君也不需要倒向他,秉公處置便是!
玉帝聞言,心中雖然是不甘願,可到底是不敢反抗,他連元始天尊都鬥不過,更不必提在老君面前撒野了,只好一同衝着老君拱手道:“那便請太上聖人裁定。”
太上老君一揮太乙拂塵,道:“既然爾等都決意讓貧道爲此事定下個結果,那貧道便秉公處置了。”
“恭迎聖人法旨!”衆人齊聲喝道。
“水德星君之子,禍亂三界,罪孽深重,便依玄都所言,上誅仙台後發落去十八層地獄受刑,贖清罪孽;至於水德星君,依仗神職,袒護親眷,着剝去仙籍,封印法力,輪迴轉世,永世不得再上天庭一步……”
聽到這,殿內衆人神態各異起來,莫元等人心裡自是歡喜不勝,而玉帝和水德星君這般,則是臉色慘白,心如死灰!
“聖人!求聖人看在小神爲天庭操勞多年的份上,饒恕小神一次,小神不敢了,小神是真的不敢了!”水德星君跪在地上,一臉惶恐的哀求道。
失了神位,他什麼都不是了,他不是莫元、楊戩這種在修煉上極有天賦的神魔,如今的道行法力已然陷入停滯的狀態,再無半點精勇猛進之心。不然的話,他如何會在封神大戰前便投入天庭麾下,成爲玉帝的臣子,爲的不就是求得一方庇佑,好逍遙度日嗎?!
這水德星君的職位統管天下水脈,位高權重,讓他一個小小的金仙在三界呼風喚雨,好不了得,剝去他的神位,簡直是比殺了他還難受!
“放肆!”
莫元出聲呵斥道:“聖人法旨之下,豈有你討價還價之理,今日如不是聖人開口,以朕的脾氣,早就讓你隨你兒子一起上誅仙台了,你還不速速跪謝聖人恩德,自領刑罰!”
水德星君求助般的看向了玉帝,然而此時玉帝卻是眼觀鼻,鼻觀心,一副不爲外物所動的模樣,他當下便死了心,情知是玉帝不願意再張口幫他了。
事實上,玉帝又哪裡能護住他?定下這個懲罰的不是莫元,眼下是太上聖人,他乃是三清之首,諸聖大師兄,玉帝沒那個膽量敢反駁太上聖人的意見!
“小神……小神拜謝聖人……”水德星君說完這句話,便如被抽去了脊樑骨,一下子便癱軟在了地上,猶如一灘爛泥一般。
“不急,貧道話還沒有說完。”
老君語氣平靜的接着道:“真武神殿一衆兵將,擅闖天庭,圍困水部,挑釁天條威嚴,着五大護法神龍各自貶官一品,隨同將士,各自罰俸百年!”
這就是各打五十大板了,老君這一番懲罰,卻是不偏不倚,兩邊誰都沒討得好去。
不過相比玉帝水部被打了個稀巴爛,自己屬下父子二人全都沒有護住的情形,真武神殿這邊只能說是略施薄懲,大獲全勝,兩者不可比肩。
雖說遭了懲罰心中有些不滿,不過出了氣的一衆真武神殿將領依舊是恭聲應道:“末將謹遵聖人法旨!”
太上老君點了點頭,又道:“水德星君失德,今日水部正神之位空缺,依貧道之見,左右真武神殿亦有統領天下水脈之權,這水部正神一位,便與真武神殿中遴選一位神將,亦是名正言順,玉帝陛下以爲如何?!”
玉帝剛剛因爲真武神殿衆神將受懲罰纔好了一丟丟的心情瞬間便又陰暗了下去……
好嗎,自真武神殿遴選一位神將,倘若真這樣做了,原本只是擁有個統領天下水脈之權虛名的真武神殿,一下子便名副其實了,這可不是樁小事,這是在剝離天庭的權柄,壯大真武神殿的權柄!
須知,玉帝本就被六御天帝大位給分去了一大半權力,手中剩餘的權柄也不多,畢竟那些封神上來的截教弟子充斥在各部之中,少有聽他調遣了。
而之前死去的一位真武大帝,已然讓他失掉了真武神殿統領北境諸天的權力,再剝奪掉這水部權柄,他這玉帝,除了安插在雷部、火部的一些嫡系外,當真成了光桿司令,哪怕是那些嫡系,此次之後也會對他心裡有想法,你叫他如何能答允?!
他當下道:“此事不妥,聖人還請三思!”
“怎麼,陛下是有別的合適人選作爲水部正神嗎?”老君淡淡的打量了他一眼,輕聲說道。
只這一眼,玉帝只覺得渾身上下從裡到外,都涼了個透徹,再也不敢有絲毫言語。
不過當此之時,莫元卻是拱手道:“啓稟師伯,弟子也以爲不妥,水部不能由我真武神殿領袖。”
“哦,你有何道理,且細細說來?”老君有幾分驚訝的問道。
須知,將水部劃分真武神殿,乃是老君出於敲打玉帝和補償莫元的心思,畢竟方纔是玉帝先設局,老君都準備讓莫元吃點虧懲治了真武神殿兵將了。
莫元面對這樣的好處,卻是棄如敝履,不免讓老君心中微微一驚。
實際上,莫元何嘗不想吃下水部?
這樣一來,等於進一步的架空玉帝,讓道門的勢力再次擴大,反正都和玉帝撕破了臉,還有什麼好畏懼的?!
不過吃下水部固然一時舒服,後患卻是無窮。
水部統管天下水脈衆神,有行雲司雨之責,可這行雲司雨,並不單單只是水部一部之事,還牽扯到雷部。
雷部有諸多雷將,還管着風婆,風雨雷電這四塊行雲的權柄,三塊都掌握在雷部手裡,偏偏雷部正神,乃是那位九天應元普化天尊,截教三代弟子裡最出色的聞仲聞太師!
而雷部一衆雷將,大半都是截教弟子受劫被封而成,可以說整個雷部便是截教的自留地!
在這種情況下,莫元要是吃下水部,以截教弟子和他之間的仇怨,這三界上下的行雲司雨之事,便立時會成一團亂麻,不必想,人家雷部也不會配合他的工作的。
是以水部在旁人眼中是一塊肥肉,在他眼中,卻是一塊大大的麻煩!
“啓稟師伯,真武神殿如今還在掃平北海妖師宮餘孽,當真是騰不開人手操心水部之事,而且雷部天尊聞仲向來剛正不阿,能力極強,想必便是水部暫時無主,亦能將行雲布雨一事安排妥當,是以弟子以爲,這水部正神之位,卻是不必如此着急選定!”莫元說道。
聽見雷部天尊聞仲這六個字,老君哪裡還能不懂莫元的意思。
他微微點頭,手撫長鬚,道:“你所言也是不錯,真武神殿如今分身乏術,那聞仲也確實是一個能幹的,不過三界行雲布雨一事,事關三界萬族生靈,卻是不可懈怠,水部正神之位,亦是不能空缺一日,今日貧道便乾綱獨斷一回,定一位水德真君!”
“上洞八仙之首,純陽真仙呂洞賓,諸位以爲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