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這秘庫當中妖靈們的遺骸收斂之後,從這些遺骸上殘存的氣機,太攀能夠察覺的出來,這些零碎的遺骸,分別來自於不同的,至少二十餘位的妖靈,而這些妖靈們生前的修爲,只有一人,是神之境,其他的,都是氣之境的小妖。
而這些小妖們的遺骸,既然沒收藏於這秘庫當中,便是說明,這些小妖們,絕對不會是隕落於嵩明等人的弟子手上——畢竟,按照常例,修行者的戰利品,那些自己能夠用得上的,都不會上交至師門,且嵩明等人的弟子,也不清楚這秘庫的所在。
是以,這些小妖們,只會是死在嵩明三人的手上——然而這些小妖們,只是氣之境,而嵩明三人,卻早已成就神之境多年。
太攀絲毫不相信,這些小妖們遺留的血肉殘骸,是嵩明等人還在氣之境時候的獵殺剩餘,畢竟,嵩明三人,只是散修而已,作爲散修,對於這種用得上的東西,他們絕對不會將之保留下來,而不加以使用,若他們真的是在氣之境的時候,就獵殺了一衆小妖,那這些小妖們的血肉殘骸,也必然是早就被他們消耗殆盡,縱然是他們用不上,但他們也有足夠的時間和空間,將這些東西,交換成他們自己所需的修行資源,畢竟,妖靈的血肉骨骸等等,在修行者之間,從來都不缺少市場。
看着自己面前殘缺的遺骸,太攀的心中,似乎是有一團火焰燃燒,令其不宣不快。
人類修行者和妖靈之間的默契,是萬靈山對小妖們,最爲有力的保護——畢竟,小妖們的成就,除開每個甲子一度的帝漿流之外,其他時候,天地之間,同樣也偶爾會有猛獸靈獸,通靈開智,從尋常獸類,化作妖靈,而萬靈山中出來的神境大妖們,他們歷練的內容,除開和人類,和神祇打交道,執行種種任務以外,尋覓那些開啓靈智的小妖們,將其帶回萬靈山中,同樣也是屬於這些神境大妖們的歷練內容之一。
和在帝漿流之下成就的妖靈相比,這一部分的妖靈們,纔算得上是真正的天之驕子,要麼是天資橫絕,要麼是機緣天定。
可惜,這樣的妖靈,一經發現,九大宗派都會派出氣之境的弟子,以歷練的名義,前往獵殺,或是收服,這是九大宗派在規則範圍以內,對妖靈,對萬靈山的削弱,絕大多數情況下,這些妖靈們,都不可能被帶回到萬靈山中,畢竟,這些新生的,懵懂的小妖們,又哪裡懂得修行界當中的險惡?論心眼,論手段,又如何比得了那些有着傳承的修行者?
能夠從九大宗派的弟子手上脫身,已經足以證明,這些新生的小妖們的卓越,然而在九大宗派的弟子之後,還有着近乎是無窮無盡的散修,以及這些散修們當中的元神之輩,甚至於各大宗派內部的元神之輩——闖過了這幾道生死的關口,那些小妖們,纔有可能被萬靈山中出來的前輩大妖們找到,然後帶回到萬靈山中。
而便是那些能夠被帶回去的,絕大部分,也都是在自己初生之際,摸索着,試探着的懵懂修行之下,壞了道途——這些本來應該璨然於世的小妖們,還來不及等到綻放出自己的光輝,就已經隕落。
這便是九大宗派派遣弟子背後的又一層用意——哪怕是不能獵殺,但在生死危機的逼迫下,那些新生的小妖們,爲了活下去,也只能是不顧一切的,想盡辦法,提高自己當時的實力,至於未來的道路如何?在生死麪前,又有誰能顧得上?
從這一方面來說,太攀應該是幸運的。
不僅僅是因爲他早早的開啓了靈智,早早的開始了修行,而是他開啓靈智,開啓修行的時候,恰好就處於甲子年間,帝漿流將要降臨的時候,又恰逢白先生遊至支歧山,否則的話,太攀自己,也有可能已經成爲了他面前所見的這些殘缺的遺骸當中的一部分——哪怕他並不知曉,在他成妖的時候,支歧山下的玉華城中,已經有天師府的修行者出現,並且對他虎視眈眈。
“法無禁止則無罪。”
“只要不被抓住,就不算是打破了雙方的默契麼!”對於人類和妖靈之間的局勢,太攀陡然是有了截然不同的理解——在這之前,雖然他也知曉,人類修行者和妖靈之間,會有爭鬥,但他一直以爲,這種爭鬥,是在保證雙方默契的前提下的,然而直到現在,直到感受着自己懷中,那存放着遺骸的儲物袋,太攀才陡然察覺到,雙方之間的爭鬥,哪有什麼默契和規則?
或者說,是萬靈山單方面的約束着衆妖,保證不撕破這默契,然而在這默契的另一邊,人類的修行者,卻早就已經將這默契給撕扯的七零八落!
“這就是所謂的弱肉強食麼!”太攀咬着牙。
因爲人類的總體實力,遠遠的超過萬靈山,是以,萬靈山中的峰主長老們,哪怕是知曉人類當中,有人打破這默契,也只能打落了牙和血吞,強行將這口氣給嚥下去,令這表面上的默契,依舊是保留下去,以保證,那些在每甲子一度的帝漿流中化生出來的妖靈們,能夠安穩的到達萬靈山——捨棄一小部分,以保證絕大部分,這樣的決策,雖然說起來,很是輕鬆,但真正要做,卻沒有多少人能夠做出這樣的決策來。
太攀不知曉,萬靈山中的那些峰主長老們,是硬下怎樣的心腸,才能做出這種近乎是唾面自乾的決議來。
而這一切的原因,究其根本,無非就是因爲,這天地當中,這名爲浮塵的天地當中,人類的力量,遠遠的強過了妖族的力量而已。
弱肉強食四個字,從來沒有如此時一般,在太攀的面前,展現的如此的淋漓盡致。
“戒急用忍。”
“小不忍則亂大謀。”
“罪魁禍首,乃是嵩明三人。”
“他們若有機會踏出灞水水獄,再找他們清算,也不算遲!”心頭一遍又一遍的唸叨着,數十遍之後,太攀纔是壓下了“父債子償,師債徒償”的這個想法,壓下了將劉玉擊斃於當場,以劉玉的性命鮮血,來祭奠這些隕落的小妖們的想法。
而這個時候,劉玉在“師叔稍等,晚輩還有一事相請”這一句以後,背後生出來的涼意,纔是一點一點的消散了去。
“什麼事,講來。”太攀強自壓着心頭的火氣,背對着劉玉出聲,聲音干涉,沙啞,對於此,劉玉卻是絲毫不曾察覺,自己已經在生死邊緣走了幾個來回,他此時,只當太攀的反應,是元神大修在面對那些不知進退的後輩之時,所表現出來的不耐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