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了苦惱着的方有容一把,盛則剛下牀繫上睡衣笑起來,“知道了,我會在媽那邊給你澄清的。”
轉身準備出去的盛則剛又轉回來,撐着雙手按着牀沿認真看着拉被子往下滑的方有容道:“有容,我有個建議。”
“請說。”跟着話語重新坐正的方有容感慨着,喜歡盛則剛是有理由的,盛則剛有正事向他提出什麼意見和建議,都會用上請示的語句,這就是教養。雖然有點虛僞,感覺上卻相當的舒服得體。
“去深造吧。”盛則剛重複一遍:“上學吧。”
“你怎麼知道我沒深造?”
提出意見和建議的盛則剛反問他的方有容給噎住了,方有容上學了?沒有吧,他怎麼沒看過方有容看過書?
“做學生的當然都想上大學,我也報了自學考試,也曾經溜到大學大課堂聽了幾場大課,可能是離學校太久了,腦子有點生鏽,總是聽得暈乎乎的,我以前每門都能得到八十分的。”方有容遺憾着。
……,盛則剛看着方有容道:“要是我的記憶沒錯的話,高中是一百五十分的卷子吧。”
“您是在提示我很笨?”
要是方有容非要這樣想,那他也沒辦法。
看着有譏諷含意的盛則剛,方有容大度的道,“好吧,這種隱含挑釁的話語我自動過濾。不是仇富心理,我們和你們不一樣,每個上高中的學生沒有不是將上大學爲最終目標在努力讀書的,沒能考上大學,絕對不是我們笨,也不是我們窮,而是我們沒有老師。”
曾幾何時,那些無數隱形增長的超生人口在就學年齡到來的臨界點突然顯現,由此衍生出來的師資資源的匱乏讓最基層的鄉村即刻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加上多年來不斷修改的教育改革政策的攪和,讓最基層的教育體系更是雪上加霜。離家多年,鄉鎮的初中、高中的狀況不但沒有好轉,更有惡化的趨勢,用心培養的人才,最終都會被縣市挖走,鄉鎮教育究竟何去何從,目前成了盲區。
在鞭策政策的同時,也要自我反省,也算是超生一份子的方有容也沒資格去譴責什麼。只是看着努力就學的鄉鎮學子,他無法表達出些什麼。□□低,再如何努力,成就也有限。
上大學曾經他最高目標,完全離開學校的氛圍後,這個目標正在漸漸湮滅中,也慢慢淡化消失了那份神聖感了。對現在的學校,方有容說出了他的想法:“離開學校久了就少了不少感覺,偶爾進一次校門會感到有些格格不入,或許是自己太老誠了,不知爲什麼,和未融入社會的學生說話覺得很辛苦。”
坐在牀沿,伸手拍拍方有容,不和他閒扯些無厘頭話題的方有容讓他不習慣。
盛則剛大致也能理解這種現實和理想的區別,在職場混跡久了的社會人和新進入社會的新人交流是有點窒息,這一點在最近一直是讓很多的公司在錄取新員工很頭疼的一件事情,算是普遍狀況。
第一次和盛則剛說嚴肅話題,方有容也有點不適應,想了想,笑起來道:“這些都不是主要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怕進入學校之後再進入社會就不適應現在這個社會環境了,書讀得越多,自尊心和臉面的需求度就會隨着加重,連帶着,對每個人陪着笑臉也會慢慢的變質。還有,少了生存的壓力,爲了生活而努力的努力,做什麼都少了一份衝勁。”
“現在你做的很好。既然你也明白不需要爲了生存而奔波,那麼就爲了興趣做喜歡做的事情吧。之前你做得很開心,就按照自己的興趣去做,不與金錢掛鉤的事業一定會是非常有趣的人生。”
側頭看了一眼身邊的盛則剛,方有容笑笑不語。不與金錢掛鉤的有趣人生,他還沒有這種奢求,盛則剛還沒有足夠的力量給他安心的感覺,世界無限大,可交際的範疇在無限的縮小,看不清自己身邊之外的人事物,這種被禁錮了靈魂的感覺有點空蕩蕩的。他們倆的未來將何去何從,事實上,還尚無定論。
“去上學吧,我來安排。不是爲了拿個什麼文憑,現在有很多名牌學校都有培訓班或者是什麼講座,去學些自己有興趣的,你不是一心想要做經紀人的嗎?應該學些理論操作方面的知識,雖然教材和現實有些出入,可這種理論還是要學學的。”不再是商議,看着籠着霧氣的方有容,盛則剛建議的語調中透着不容拒絕的指示。
“嗯。”方有容應了一聲。有了想做經紀人想法的他最近一直被有心無力的感覺纏繞着,是需要深造一下,學校的課堂不一定給他絕對的答案,可終究要學些理論知識的。恍然回首,身邊集聚的居然都是學識閱歷豐富的人,大智若愚的張校長;對經濟問題嫺熟的鄭律師;在外貿小有所成的徐翊;還有雖然沒有見過面,卻顯然非常厲害的科學家;還有很多在自己領域奔跑的新朋友,這讓很想要做些什麼卻總是無從下手的他有點沮喪,是該學些什麼了,這是個不錯的建議。
“我自己再考慮看看。”他自己清楚自己所缺失的方向,雖然在一起,盛則剛並不能明確瞭解到他真正缺失的那部分。
“決定好了回頭跟我說一下,我能給你一些參考意見。”拍了方有容一下,他家的有容獨立過頭了,連個小小的樂趣也不讓他參與。
“好。”方有容點頭。
留了一盞牀頭小燈,反鎖上門,盛則剛出去了。藉着微弱的燈光,一牀綻開的牡丹花海映着白茫茫的屋子閃亮亮的,再沒了先前空蕩蕩的感覺了,舒展着身軀,女人都有嘮叨的天賦,盛則剛別想在短時間回房了,他還是先睡了吧。
一天的繁忙讓睡眠更加香甜,夢中全是歌聲:“……我要上學校,花兒對我笑,小鳥說早早早,你爲什麼背上了小書包……”
早餐提前做好了,擺好了餐桌居然一個也沒來捧場,養兒養女又有什麼用,歸鄉心切的她的心情又有誰能瞭解?盛家的女主人看着從樓上按着太陽穴一步步挪下來的盛三,“你養八哥了?”
“沒有。”盛三示意樓上,“是方有容在唱歌,夠客氣的了,調走得不離譜。”
一早唱歌?唱得還是兒歌,這孩子是不是缺根弦?她上樓看情況。雖然接受方有容不肯同行可笑的理由,可也需要他來提供些具體的路況和情況,不能讓他閒着。
牀沿邊,穿戴整齊的盛則剛雙手抱胸站在牀邊歪着頭看着花花被中的酣睡中重複唱着小兒郎的方有容。這睡夢中的歌聲充分表達出方有容內心真實的想法了。
敲了兩下門,得到默許,盛家女主人進了來,看着牀上睡夢中哼哼着全在走調的歌聲的方有容, “他這是什麼意思?”
“可能是有感而發了吧。”盛則剛爲難起來,這可怎麼辦,方有容越來越是可愛了。
美滋滋在睡夢中高歌的方有容讓一旁盛家女主人瞧得有點泄氣,瞧着如睡在牡丹從中的酣然小子,他當自個兒是千金之軀嗎?斜着一旁看着笑嘻嘻的盛則剛,真讓人看不下去,她拍着被子指示:“叫他起牀!”
被拍起來的方有容洗漱了一下,全然不記得自己做夢唱歌的他精神奕奕的把出行方案很簡單交代了一下。就是直接上國道高速一路向北就成,他會預先把他們的車牌號告知在縣裡工作的二姐,讓她到縣裡的收費站等着接他們,接着再給在鎮上當小幹部的大姨夫打電話說明一下,請他安排一下具體行程,到時候是先去縣裡電視臺找資料還是先去鎮上找老人訪談,那就是他們自己的意願了,兩者都不產生衝突。
早餐過後,天際才顯出朦朧的亮色,盛家已經準備上路了,盛則剛的媽媽早已迫不及待了。撇開讓他回房再睡會兒的盛則剛,方有容也堅持順路上班去。面對堅持,也就算了,從廚房中抱出好些眼熟的保鮮餐盒放在精緻的籃子內,這些都是一早準備好的美食,這是兩份,除了方有容的那份,另外一份是給徐翊的,雖然不是盛家姐姐親自做的,也是一份心意。
“時間還早,我不方便打電話叨嘮,你幫我送一下,解釋一下。”盛家姐姐囑咐了聲。
“是。”方有容連忙接過,看來昨晚他的話讓盛家姐姐在情緒上得到了緩和,有戲。
搭着盛傢俬房車回市區的方有容有點不好意思,好在開車的老司機很和氣,也不多話,這讓他稍安不少。直接在徐翊租住的小區下車,很想促成這份姻緣的方有容忍痛放棄了隱匿吃獨食的機會。不上館子的日子裡,懶得做飯的徐翊基本上都是和□□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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