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盛則剛又晚歸了,一向會過日子的方有容捧着家裡常年準備的方便麪,盯着封面上的克數,縮水了?縮水了!咋回事?這算是變相漲價了吧。
什麼都在上漲,就是糧價不漲,家裡還有幾畝自留地的方有容咕咕囔囔的絮叨着不滿。對了,年末了,得給家裡寄點零花錢去。
“怎麼不多寄點?”很晚纔回家的盛則剛探身瞧着填寫匯款單的方有容,對這種超過時的匯款方式,他堅決不能理解。明明有很多匯款方式,可方有容選擇了最落伍的方式,一直積極追隨主流的他家有容就那麼喜歡被鄰里誇耀?
“在鄉鎮花銷不大,寄得多了,他們也捨不得用,還是別惹眼的好。”確實有想要被誇耀的方有容此外有着自己的想法,錢多了不是什麼好事。況且,他真實的收入本來就不算多。
“明天早點起來,回家一趟。”盛則剛揮着手中的精緻的請柬,後天的黃道吉日又是跟風一片,道:“我去你家看看,順便接你父母過來參加盛三他們的婚禮。”
方有容點點頭,這樣也好,這樣也算是了卻了他自己的一份心思。
帶上腦白金、黃金搭檔,一大早就出發了。
去過一次的盛則剛對小方家那種家徒四壁的感覺有點心有餘悸。
“什麼叫家徒四壁?”方有容對這種話頗爲不滿,和城市的生活狀況不習慣,才解決溫飽的鄉鎮上對室內裝潢之類的軟件確實有那麼點單調,鄉鎮裡一般除了嫁娶才添置新傢俱,他不回家,大哥常年在船上,家裡是準備了不少木料,可終究沒有花費,那也不至於是家徒四壁,這小資產階級還真不會說話……不過,要是能買上一些傢俱帶回家妝點一下也挺有面子的,推推他家則剛,方有容道:“我們那邊的國道邊有個傢俱城,回去的時候帶些傢俱回去也好。”
瞄着流着哈喇子“勉強”同意他意見的他家有容,哼,他家有容對自家還真刻薄,居然這樣小氣,成天算計那幾萬塊錢,也不想想給自家爹媽花費花費。
“哪有的事,我纔沒有呢。”瞥視挖苦他的盛則剛,方有容不滿着:“去年我就給爹媽買好了養老保險和醫療保險了。”
“等你畢業後,我給阿姨叔叔在城裡買個房子吧,住套間也方便些。”想要聊表心意的盛則剛承諾,目前不行,他不想和母親的約定爲此毀約,沒有過多物質的生活方式讓他體驗着和任何以往都不一樣的親近。
看看盛則剛,方有容微笑道:“謝謝你了,我爸爸媽媽可是很有錢的,自家的門市也做了六七年的無本買賣,在物質上不缺乏,年頭,我和家人打過招呼,只要有需要,一定支持。家裡有數,按照爸爸的計劃,等等大嫂看病的情況,無論是能生還是不能生,到了小侄女上學的年紀,肯定要搬到城裡去的,只是現在房價在高峰期,他們還在觀望中。”
既然方有容這樣說,盛則剛也暫且保留了。往後的時間長着呢,不在乎這一時半會兒。
過了江在國道高速上行進,很快就到了省道,按照方有容的指點,佔地不大的傢俱城看得盛則剛有點沮喪,這像大廠房的建築也叫“城”?他高估了小方的思維。
不理會盛則剛小資的想法,他可沒有像盛家姐姐那樣買個傢俱全往高價位上靠的能力,何況將來家人有可能搬去住商品房,一般的傢俱都會被淘汰,還是適中就成。方有容指示:“你別下車了,你不會還價,我看完了再決定。”按照盛則剛這小派頭,那些精明的商人絕對會好生賺上一筆的。
快步去了,還價挺有一套的方有容沒有耽擱多久就把傢俱定了下來,繳付定金和地址,是現貨立即就能裝車交貨,拿了收據,他們先行一步,今天有點趕,午後得趕着回程。
小鎮有着不同以往的擁擠,小街兩邊擺着路邊攤位,穿梭的人羣來來往往,駛進小鎮的小車在熙攘的人羣中以龜速前進。
旁坐上的方有容表情有點發愣,鄉鎮都保留着趕集的風俗,今天恰巧就是大集,他給忘了。既然都來了,退回去也不成了,得,今天肯定逃不過挨鞋幫子揍了。
“……媽、爸。”在擺滿塗料桶的門市前停下,厚着臉皮打招呼的方有容心裡七上八下。
整理鋁合金櫃檯上油漆刷子的母親,和揹着身整理貨架的父親不可思議扭頭盯着門外發聲源,盛則剛和方有容拎着黃金搭檔和腦白金下了車過了去。
盛家大兒子的光臨讓錯愕的方家怔了一下,“你……”張大嘴巴死死盯着展着風衣的盛則剛,兩口子第一反應就是迅速關門。
小方爹媽飛快拉下卷閘門的迅速反應,害得正展露微笑的盛則剛大大怔了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瞧父母迅速拉下卷閘門的那鬼鬼祟祟的態度,方有容很不滿,叮囑要他帶人回來走動是爹媽,可他們回來居然這般待遇,過分。
“你沒腦子嗎!”嚇得夠嗆的老媽低聲呵斥着小兒子,要回家也得偷偷摸摸,哪能大白天回家!那門口的白色小車是怎麼回事?那些大小禮品盒是怎麼回事?這麼顯擺,要是被鄰里瞧着些端倪,那他們家還想不想在鎮上待了?
斜眼瞧着叮囑他偷偷摸摸回家的爹媽,哼,這是他親爹親媽嗎?居然想把專程過來聊表孝意的他們拒之門外。
“不想我回家,那我以後就再也不會家了。”幺子有幺子的驕橫,特別是一年纔回家一次的他更顯驕橫。
瞅着不反省還顯擺起來的幺子,恨得爹媽舉起巴掌追着就揍。
半拉下的卷閘門很快被擡了起來,大哥大嫂進來了。
避開母親氣急敗壞的巴掌,方有容和大哥大嫂招呼着。治病後又去跑船的大哥大嫂怎麼在家?
門被推了上去,和城市中老死不相往來的鄰里完全不一樣,這裡的鄰居們絲毫不在於什麼叫回避,紛紛涌了進來,圍着盛則剛熱情的招呼起來。
被包圍在中央的盛則剛領教了每次母親來後疲憊的緣由,這種追根究底的熱情,對他而言有點負擔。
百忙中,接下還拎着的那些送給老人的禮品盒,大哥招呼着小弟帶回來的盛則剛去樓上避避。瞧着小弟這位,大哥不無尷尬,好彆扭,小弟還真沒眼光,還是那盛三親切。
這邊還在應酬着,那邊喧鬧的喇叭聲響徹小鎮的街道,運傢俱的車子到了。
瞧着偌大的卡車上的傢俱,方家爹媽怔了一下下後,再次變臉。
“敗家子!”
被爸爸媽媽各煽了一記的方有容好委屈,瞅着捱揍的小方,之前譏諷小方“小氣”的盛則剛同情他家有容。
這些從城裡買回來的好傢俱讓方有容在鄰里之間又實實在在得到了讚譽,如今,鎮子上,誰家不曉得方家千金出息了,這次居然是開着車回家的,了不得了。
瞧着避着母親再次揮出的巴掌的小方,盛則剛摸摸下巴,他可以證明,他家小方沒有要顯擺的意思。只是,在本質上的代溝面前,他還是不多話的好。
傢俱已經送到了門口,那就全員總動員往下搬吧。左右鄰居和聞訊跑過來的親朋們一起幫着搭把手。往家裡運的過程中遇到了一系列阻撓,那狹小不合理的樓道成了最大的障礙,在集思廣益中,只得拆了好端端的鋁合金窗子,用繩子將傢俱吊上了樓才面前安置下。
瞧着影視中才有的鄰里間的互動,站在人堆中充大爺的盛則剛手上不停接着遞過來的煙,領會着和以前生活中不一樣的氛圍。
忙碌着的方家一邊照應,一邊招呼着幫忙的親朋,那對街角賣混沌的也隨着小賺了一筆,在場的每人都有份,大肉混沌接着下鍋,端都來不及,趕着大集的小鎮上更添熱鬧。
要把全部物件從窗子順進去還要花些時間,被家人嫌棄的方有容招呼着盛則剛出去走走,下午就要往回趕,既然來了,順便參觀一下盛則剛外祖父的衣冠冢吧。
對,是該去看看的。
離開忙碌着的人羣,穿過小街後是一片片溝壑劃分的田地,秋糧已經收割了,種子也撒下了,隱隱顯出些綠色,微綠的田地上跳躍着漂亮長尾巴的鳥。
“是喜鵲。”方有容指着前方田地邊的那落了葉子的樹木上偶有一團陰影,“那是它的窩。”
一路行來,對純粹在都市中成長的盛則剛而言是新鮮的,其中他也發現了些奇怪的現象,小鎮的年輕人很少,那不近不遠處的一些方塊田地有不少撂荒的痕跡,凌亂的秋草添了幾許荒涼。
“除了還在上學的,別的年輕人都出門打工了,”方有容解釋,“我也是一員,一般在外面打工些年頭積攢了些錢後,多半的年輕人要不是上縣城開門市,要不就在縣城購房,爲了子女將來的就學做個準備,家家戶戶皆是如此,現在轉辦戶口非常簡單的,只要繳一點點錢就成了。”
看這兒還是農村戶口的方有容,盛則剛詢問着:“你不想轉嗎?”頗喜歡田地的方有容的思維在他眼中有點奇怪。
“農村戶口沒什麼不好的,我有田,這就是我的田。”指着一片地,方有容不無得意,反正現在取消了農業稅了,留着田地有什麼不好,要是鎮子邊弄個開發區什麼的,這些田地可都是要作價補償呢。
陪同着的方家大哥無語瞧着眼面前才露出小綠的田地,有生以來,他家小弟幫着家裡整理田地的次數用一隻手指頭就能算計得出來,這位看上去很不好親近的盛家大少爺被小弟忽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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