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嘉慧郡主在宮中陪了皇后娘娘半日,這才帶着豐厚的賞賜走出了宮門,一路回到了郡主府。
春山上前服侍嘉慧郡主下車。
嘉慧郡主的腳剛踏在地面上,就聽到一個聲音道:“小心。”
一隻野狗不知從哪裡衝出來,奔着嘉慧郡主而去,幸好有人揚起了馬鞭,結結實實地抽在了狗背上。
野狗哀嚎着閃躲,片刻之後就被嘉慧郡主身邊的護衛拿住了。
京城這樣的地方,又是在東城,能讓一隻野狗跑到郡主府門口,也委實不容易。
嘉慧郡主思量着擡起眼睛,看到了方纔幫忙的人。
那是……
宋裕翻身下馬,一臉焦急和唐突地向嘉慧郡主行禮:“郡主受驚了。”
多少人換着法子接近郡主,春山早就見怪不怪,她上前行禮道:“多謝公子。”
宋裕道:“我是鎮國將軍二子宋裕,早就聽聞郡主大名,沒想到這般遇到郡主,請郡主莫怪我太過唐突。”
嘉慧郡主聽到宋裕的名字,明顯有些意外,不過很快她秀眉微展:“宋二爺客氣了。”
嘉慧郡主說完用手中扇子遮擋住臉頰,向宋裕欠了欠身,擡腳向府中走去。
宋裕望着那婀娜的身姿,嘉慧郡主的面容烙在他心中久久不能散去,他其實不是第一次見到嘉慧郡主。
之前他與宋旻一同入京時,就在宮門口見過嘉慧,只不過嘉慧沒有注意到他,而是看向了宋旻。
這一天之後宋裕就不停地從宋旻嘴中聽到嘉慧郡主的名字,等他們回到北疆,宋旻時不時地會吩咐人去京城來回遞送消息。
他明明看在眼裡,卻要裝作若無其事。
宋旻就是那時候開始肖想接替父親掌控宋家軍的,宋旻口口聲聲說要爲他着想,暗地裡在謀劃些什麼他再清楚不過。
他沒有阻攔宋旻,也該讓宋裕知曉,沒有他擋在前面會是什麼結果?
宋裕“失魂落魄”地站立了一會兒,就要轉頭離開時,嘉慧郡主府的管事媽媽端出了一杯茶。
管事媽媽向宋裕行禮道:“郡主感謝二爺,讓奴婢送杯茶過來。”
宋裕心中一陣雀躍,他終於感受到了宋旻當時的歡喜。
這只是個小小的開始,京中有那麼多達官顯貴子弟,但在北方的將門之後卻不多,宋裕知道嘉慧郡主爲何與宋旻來往,因爲郡主想要拿回廣陽王屬地。
宋旻不過生得比他高大一些,但有些事不是靠力氣就能達到的,否則他們皆不如宋羨。
宋裕將茶喝光,茶碗遞還給管事媽媽:“多謝郡主。”
管事媽媽笑道:“不必謝,郡主說了,大齊能這樣安定多虧了戍守邊疆的將士,讓我們日後見了宋二爺定然不要怠慢。”
宋裕聽得這話眼睛一亮,有了今日的碰面,明天他會送幾道北方的點心過來,讓嘉慧郡主想一想家鄉。
若能拿回屬地,郡主就不用有名無實,而他也需要郡主的相助。
離開郡主府,宋裕回到宋家的院子裡,在家中等待了兩個時辰,這纔等到了宋啓正。
“父親,”宋裕上前道,“怎麼樣了?”
宋啓正面色陰沉,橫海節度使蔡戎緊咬着宋旻不放,如果皇上從輕處置宋旻,那麼蔡戎那邊也要如此,方能彰顯聖上不偏不倚。
戍邊將領私通外敵是大忌,皇上不可能不了了之。
宋啓正道:“明日就會有旨意,你三弟斬立決。”
宋裕面色蒼白,身體不由地顫抖,彷彿隨時都會跌坐在地上。
“父親,”宋裕顫聲道,“您……”
宋啓正神情委頓,他雖然憤恨榮氏不懂得教子,宋旻太過不爭氣,可到了這一步他仍舊心中難過。
宋啓正長吸一口氣:“是他咎由自取,你……也要引以爲戒,若你日後敢如此,不必再送入京城問審,我會親手斬殺了你。
聽到了沒有?”
宋裕一時啞然。
宋啓正厲聲道:“我問你聽到了沒有?”
“聽……聽到了……”宋裕的眼淚從臉上劃過。
宋啓正道:“從現在開始不準再爲宋旻四處奔走,真的想要做些什麼……就去置辦一副棺木,操辦宋旻喪事之後,我們就回鎮州。”
宋裕驚詫地看着宋啓正:“父……父親不準備將三弟帶回定州祖墳安葬了嗎?”
宋啓正冷聲道:“宋旻做出這樣的醜事如何去見列祖列宗?朝廷肯讓我們收斂屍身已是皇恩浩蕩,又不是什麼功臣良將,不值得爲他浪費人力財力。”
宋裕還要勸說,宋啓正不願多言:“就照我說的去做,一切從簡,不設供奉,不用祭奠。”
宋裕眼淚不停地往下掉,整個人泣不成聲。
宋啓正欲責怪宋裕,想到宋羨那淡然的神情,又覺得宋裕這樣纔是尋常人該有的模樣。
宋羨的心還是太冷了。
宋啓正接着道:“你現在是軍中都虞侯,等回到北方之後,還要幫我帶兵,不要小看都虞侯之位,你大哥也是這樣做起的,一步步指揮使之位,如今領鎮州和趙州……”
宋裕不等宋啓正說話,就更咽道:“兒子不如大哥,讓父親失望了。”
宋裕萎靡的模樣就像他小時候,時時刻刻都要他這個父親遮風擋雨,宋啓正心頭一軟:“既然怕我失望,就要更加用心。”
宋裕腿一軟跪下來,拜在地上:“兒子定會好好孝順父親、母親,也替三弟一起……父親不要傷心。”
宋啓正鼻子發酸,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揮了揮袖子:“下去籌備吧,先不要寫信給你母親,我們回到鎮州再說。”
宋裕應聲。
宋啓正離開之後,聽到身後的哭聲更大了些,他長長地嘆一口氣,眼睛又酸又澀,節度使之位他不去想了,只希望宋家不要再出事。
宋啓正想到這裡,腦海中浮現出蔡戎的模樣,今日離開大理寺之後,蔡戎在他面前冷笑:“鎮國將軍的長子就是厲害,抓了個遼人,就讓你我元氣大傷,朝廷從我手中收走了乾寧軍兩萬兵馬,今年我還少了一半的軍備,丟了雄州和霸州,我的長子也被留在京城……
下一次,不知宋羨要取走些什麼?
若是鎮國將軍先知曉了,看在往日的交情份上,勞煩送個信。”
蔡戎說完轉身離開,那種恨意,宋啓正能夠感受的到。
從此之後在北方宋家和蔡家定然要勢不兩立。
宋羨就像一匹狼,不知下次要咬向誰,這次宋旻、蔡戎出事,宋羨也並非沒有受牽連,京中流言四起,說宋羨居心叵測。
年紀輕輕就如此任意妄爲,早晚會成爲衆矢之的。
“老爺。”
宋啓正停下腳步,轉頭看到親信快步上前。
親信低聲道:“從北方傳來急報說,鎮州等地在傳時疫。”
宋啓正心一沉:“什麼?”
親信點頭:“急報已經送進了宮……”
宋啓正皺眉,鎮州時疫處置不當,宋羨先要被問罪。